工人们纷纷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了交头接耳。
这种传统的织机,就连老一辈会用的都已经不多,更别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令人惊讶的是,纫兰不仅会操作,她的织法还相当娴熟,甚至运用了一些连郑师傅都没见过、只在古籍上读到过的传统技法。
“这是‘双梭交互织法’……”郑永昌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惊叹,“我只在师傅的笔记上见过记载,没想到真有这种技法!”
工人们由最初的质疑转为赞许:
“舒总监小小年纪,能力真是不容小觑!”
“她肯定是为了织机升级做了好多功课,连这样老式的织机都特意去研究学习了。”
“差点就误会舒总监了,我们之前……真该死!哎——”
……
当纫兰从织机上下来时,热烈的鼓掌声响彻整个车间。
工人们的眼中不再有疑虑,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欣赏和重新燃起的信任。
陈满霓凑到纫兰身边小声问:“舒总监,你什么时候学会使这么老的机子?”
“好久之前了。”纫兰嘴角含笑。
五百年多年,她还是个织婢时,更老式的织机她都会用。
她第一次到5号车间来看R型织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台踏板式织机,虽然跟大殷流行的织机不完全一样,但原理是相似的,她随便研究了几下,便能上手。
纫兰站在人群前方,目光温和而坚定地扫视着全场。
她声音清晰有力:“各位工友,今天的风波到此为止。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担心机器升级会让自己丢了饭碗。但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是真心实意留在舒氏、愿意跟着厂子一起进步的,我一个都不会放弃。”
众人一边鼓掌,一边叫“好!”
“谢谢大家的信任。”纫兰继续道,“现在欧美订单迫在眉睫,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请大家先回到各自的工位上,恢复生产。关于机器升级的具体方案和人员培训计划,我会尽快公布。到时候有什么疑问,我们随时沟通。”
工人们对机器升级的态度已然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纷纷响应:
“舒总监,我们信你!”
“对!回去干活!订单不能耽误!”
“舒总监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看着工人们重新燃起的热情,纫兰欣慰地点了点头。
待人群稍静,她朗声宣布:“既然袁德发已经离开,织布车间部长一职暂时空缺。经过综合考虑,我决定任命张智生担任新的部长。”
这一决定让众人都愣住了,连张智生本人也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本颓唐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的光芒。
纫兰看向张智生,语气郑重:“张师傅在舒氏工作二十多年,技术扎实,经验丰富,只是这些年被埋没了。我希望你能担起这个责任,带领织布车间渡过眼前的难关。”
张智生嘴唇微微颤抖,向前一步,声音哽咽却响亮:“我、我……舒总监,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不负所托,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生产抓上去!”
工人也纷纷欢呼叫好。
在热烈的气氛中,工人们三五成群地散去,兴冲冲地走向各自的岗位。
车间里很快重新响起了机器的轰鸣声,比以往更加响亮,更加充满活力。
纫兰和陈满霓,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
陈满霓轻轻带上门,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舒总监,您真是太厉害了!”她声音里满是钦佩,“不仅以一己之力破了小舒总和袁德发的阴谋,还赢得了工人们的心!以后公司少了这样的蛀虫,一定能越来越好!”
纫兰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满霓,你也很厉害。刚才在会堂,你站出来为我说话时条理清晰,勇气可嘉。没有你的配合,事情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陈满霓知道舒总监是在鼓励自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望着纫兰的眼神充满崇拜,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孩,无论遇到多大的风浪,总是沉着冷静,甚至还有余力帮助身边的人,比如她自己。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只能低着头当个最底层的工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也能在这样的场合发光发热。
“对了舒总监。”陈满霓忽然想起什么,声音轻快了几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R型机改造版已经试运行成功了,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纫兰眼睛一亮,由衷地称赞:“太好了!满霓,你真是个聪明又有天赋的女孩子!现在能上机生产了吗?”
“应该没问题,我已经测试过三次了,运行很稳定。”
“那你马上找两个得力助手,加紧生产那批欧美睡衣的布料。”
两人说话间,一阵敲门声响起。
纫兰看了眼时间,“估计是陈勉来送午饭了。”
陈满霓勤快地小跑到门口开门。
然而,站在门外的却不是往常来的陈助理,而是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
这张深邃立体、俊朗无俦的脸,有些眼熟,好像在财经报纸和电视上见过。
“你好?我找舒纫兰。”男人的声音温沉。
陈满霓一时怔住,有些不确定地问:“您、您是?”
“我是她家属。”霍屹语气自然。
陈满霓彻底惊呆了。
她一直以为每天来送饭的陈勉是舒家的助理,万万没想到纫兰总监的“家属”竟然是霍氏集团的话事人。
一个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商界巨擘,居然亲自到这么偏远的厂区来送饭?
她慌忙转向里面的纫兰,声音都变了调:“舒总监,霍、霍氏集团的霍总说找您,还说是您家属……”
第61章
纫兰闻声抬头,正对上霍屹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笑。
霍屹自然地走进办公室,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与简陋的厂房办公室形成鲜明对比。
以往陈勉来送饭时,纫兰总会招呼陈满霓一起用餐。
但此刻的陈满霓连多看霍屹一眼都觉得紧张,这个男人气场太强大,仿佛周身带着一股隐形的威压。
她哪敢留下当电灯泡,连忙找了个借口:“舒总监,我突然想起车间还有点事,先、先走了!”
说罢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纫兰轻嗔地瞪了霍屹一眼,眼角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你做甚么吓人家小姑娘?看把满霓紧张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霍屹一脸无辜地挑眉,“哪里吓她了?”
他手上利落地打开精致的保温桶:“我难道不是你家属?”
慢条斯理的语调,特意将“家属”二字咬得轻柔,带着几分缱绻。
两人目光相接,眼里都盈满笑意,空气中弥漫着温馨而亲昵的气息。
霍屹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一一取出,摆在临时充作餐桌的办公桌上。
有清炒芦笋虾仁,芦翠欲滴,粉嫩的虾仁饱满弹牙,散发着清淡的鲜香;
接着是色泽油亮的小炒黄牛肉,牛肉切得极薄,与翠绿的香菜、鲜红的辣椒交织,勾人食欲;
又有薄荷炸排骨,外皮金黄酥脆,咬下去会发出 “咔哧” 的脆响,内部鲜嫩多汁,肉香浓郁,再配上薄荷独特的清凉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还有一盅奶白的鱼汤,点缀着几粒枸杞;最后是两小碗晶莹剔透的米饭。
摆好饭菜,霍屹极其自然地挪过一张椅子,紧贴着纫兰坐下,将一双筷子递到她手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习惯如此。
“今天怎么劳动霍总大驾,亲自来送饭?”纫兰夹起一片嫩滑的牛肉,随口问道。
霍屹侧头看她,眼神专注:“听说厂子里上午出了点事,动静不小。”
纫兰眉梢上挑:“怎么?担心我搞不定?”
“不是。”霍屹摇头,唇角微扬,“是知道你会大获全胜,特地来陪你庆祝。”
纫兰忍不住笑了,眼眸亮晶晶的:“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她顿了顿,语气转为正经,“哦对了,舒峻飞母子卖掉的那10%股份,你找个时间转给我吧。”
其实上午在会堂,纫兰宣称自己持有51%的股份,并不完全准确。
因为其中有10%,还在霍屹手上,是他找人秘密收购的。
霍屹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知道我买了?”
“因为当时这母子俩被梁世荣忽悠着要卖股份,我也想买来着,正在筹钱的时候,发现被你抢先一步截胡了。”她瞥了霍屹一眼,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反正霍总钱多,爱买就买呗。再说了……你的不就是我的。”
霍屹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勾起,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愉悦。
“是,我的当然就是你的。”
他身体微微倾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嗓音低沉而磁性,“我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你的。”
那气息弄得纫兰耳根发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纫兰脸颊微热,轻轻推了他一下:“大白天的,别在办公室搞这些……”
霍屹从善如流地稍稍退开,但眼底的笑意更深,故意压低声音追问:“那晚上……是不是可以在办公室……”
纫兰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你怎么现在跟卫逍越来越像了?”语气里是调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提到卫逍,霍屹的神色稍稍正经了些,他沉吟片刻,道:“可能……我正在慢慢地打开自己,而卫逍的心结也在慢慢解开。”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上午没去公司,去了医院,和邓医生聊了聊。”
纫兰放下筷子,关切地看向他:“怎么说?”
霍屹的目光渐深,仿佛在整理思绪:“我可能知道,卫逍这个人格,是怎样产生的了。”
前世。
夜色如墨,宫灯在风中摇曳,将皇宫的雕梁画栋映照得晦暗不明。
皇太弟联合群臣连日施压,制造舆论,指责张后纫兰“牝鸡司晨”,意图架空幼帝,独揽大权。
一时间,朝野震动,张后苦心经营的势力被大幅削弱,几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在深夜,秘密召见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卫屹。
两人于大殿之中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