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市里发生了几件大事,据说是抓住什么犯罪团伙,所犯罪行十分恶劣。这事还没有上报纸,但肖父嗅觉灵敏,想抠点新闻,给自己升职加点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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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方同俭正在东园里带着大胖孙女打八段锦,平复被林起云恶心到的心情。
老爷子听着电话那头林起云重新叫他“老师”,差点手一抖把电话机摁死了。老头承认当初是他看走了眼,这就是他教徒弟时说的那种最吓人的中间一波的“小人”了。
等林星火忙完,过来陪他吃饭时,老头还说呢:“我这刚扯上的电话线,叫他一通电话打的,脏了我整条线!”
林星火赶紧给老爷子夹了一筷子鱼肚,要不是为了她们,老爷子也不用颠颠的去接电话。
只不过她的松烟、北园竹炭、竹炭肥等,还有乌年的防护甲、保温板都跟各处扯上了关系,胡同口的公用电话都成了双园私人用的了,守着电话的老太太小脚每天都得奔波好几趟。再有就是一些话当着外人不好说,可见面谈又不现实,电报信件也不合适……宁伯伯那位外号丁大头的朋友是个急性子,他催松烟增加产量催的人冒烟,这个节骨眼上林星火不好把步子迈太大,丁叔嫌公用电话太费事,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给这边扯了电话线。
这年月,那给拉电话线的人可太牛气了,非不同意把电话装在西园门房。可西园里太多禁制,要往二院扯电话线首先就与隔音阵相冲突,偏西园的禁制跟不咸屯南山山居一样是大型阵盘,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好安在东园方师父这边。
“怎么样了?”
林星火知道老爷子问的是肖兰芹一家的毒,林起云用的那种能藏在血里的参线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毒。那参线就像黑寡妇吐出来的丝,在蜘蛛肚腹中是液体,一旦离体就变成了丝线,也如同黑寡妇的蛛丝能狩猎一般,林起云的参线不仅能控制人,还能偷人精气。
“要说这人也是好胃口,不仅亲戚儿女,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能直接扯上丝联系的,都被他种了参线。”怪不得有恃无恐,明明京市顶仙的捞阴.门的能人不少,这人还敢这么张狂的行事,原来是薅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命捆绑在一起——别人身上的参线虽然不如他豢养的恶犬及亲朋身上那样多,能偷取的精气也极有限,但这参线阴狠就阴狠在失去控制的那一刻,一旦林起云死了,参线就会彻底融化在人们的血液中,毒就随着血液循环流转全身,彻底浸润人体后,人也就没了。
而且据林星火猜测,这个过程会令人极为痛苦。
高阶解毒丹能解此毒,但林星火就算日夜开炉,因材料所限,丹丸也是有数的,且如何让人吃下丹药是个大难题,十个二十还能借助精怪帮忙,更多人的话,一着不慎,暴露的风险也太大了。这就不得不表扬一样黄袍小人庆忌了,他养的珠蟞鱼可帮了大忙。
上古的珠蟞鱼有“避疠”之效,也就是说吃了珠蟞鱼的肉能使人不得瘟疫。庆忌养的珠鳖鱼虽只有两足,效果不是生有六足能成精怪的上古珠蟞鱼能比,但鱼却有个随水质而生变化的好处。比如如果有哪块地方受工业污染了,此地所有生灵虽都遭殃,但最先受到危害的却大部分都是生活在水中的鱼,盖因污水直接排入或雨水间接冲刷都会造成水体很快污染。人和鸟兽可以不喝受污染的水,但其内的鱼却躲不开,因此很多地方最初发现污染就是因为河沟渠池里的鱼大量死亡而发现的。
但这种特性用在培养能解毒的珠蟞鱼却意外好使,只需用丹药化成的水养鱼就成。珠蟞鱼的两腿上生成的珠子有加强药效之功,经由珠蟞鱼自己吸收药液,还无需丹师再更改丹方将蟞珠再加进去……珠蟞鱼虽然不如鳇鱼动辄几百斤那么大,但一条也有四五十斤。过了雪省省城黑市常老大的手,这就成了北方不冻港的“海鱼”运送到了京市,分块售卖——
自从前清时,出自关外的关东货就是京市人民最喜欢的风物年货,到现如今,京市人仍有关东烟、关东糖的说法。更何况,这鱼要票可比肉少多了,味道又不比肉差,眼见就到年根根了,少有不舍得买的。实际上,鱼块卖的比猪肉好多了,这几日肉站关门时,红肉居然还有剩下的。
“鱼肉温和,见效慢。”与林起云关系不深的,比如像蔡卫红、谭月梅这种间接联系,只吃了顿喜宴的,几顿鱼肉下肚,那丁点毒就解了,但牵扯深的像是肖兰芹
等,珠蟞鱼只会让她们身体舒服些。
“不急,正好等一等政策下来。”那些知道很多内情的小榧子村的女人们,这一波珠蟞鱼肉便宜又量大,看守所看在那么多大肚子的份上,每天都一桶汤给她们。药性在她们体内攒着攒着,等到了严打开始后,再添点丹药末,正好能一举摁死他。
而其他的受害人,林星火和乌年依次悄悄送了药,解毒的养身的、还有打胎的,所有受辱不得已的女人都选择了全吃……数个深夜,林星火都藏在黑暗处守着,等确定…安全后才离开。
这之后,林星火收到一粒夹杂着血色的功德金点,这是第一粒带有血孽的功德点,此粒功德未入林星火道体,飘飘摇摇的落在了她的丹炉之上……
七九年正月,京市发出《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若干决定》(暂以京市、海市、南市为试点)。与此同时,皖省某生产队悄悄分田到户的消息传出,在其省内引起广泛影响。消息传到京市,在京的不咸屯小老乡们迅速将消息传回了屯子。
一场屯里屯外的剧变就在眼前。
整个冬天都没歇一歇,就差用脚丈量过整个京市的林星火和乌年终于停了一停,万般准备都已做尽,只等事情发酵。而间接压着林起云调职申请的荣师伯的节奏把握的极好,真的将他拖在这件事数个月,现在林起云的申请终于初步通过。
林起云在等大宴开席。
林星火静待报仇时机。
双方诡异的都有拨云见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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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因为其他安排,本文接下来一周隔日更。 】
金焜不能把本来的身体丢弃,也有部分原因是金老太爷直接传给他的参线动了手脚,那参线在多年里已经浸透了他原来的身体。留着那具躯壳,不仅是个后路,也能牵制或者放置金老太爷的参线。金焜还想日后修为高了将金老太爷的残魂引渡封印进那个躯壳中……不等他调职积攒黄气将旧伤养好、修为堆上去,星火乌年已经动手了。所以这部分正文里不会写了。
珠蟞鱼:出现在前文65章,是庆忌养出来的灵鱼之一。《山海经》中记载珠蟞鱼能吐珍珠,形状像动物的肺,长着四只眼睛六条腿,味道酸甜可口,人吃了就不会感染瘟疫。
第104章
这场“起高楼、楼塌了”的大戏初时平平,不说林起云,就是许多身在局中的有点子社会地位的人,刚开始的时候都没当回事。这些人家里那一二个不咋懂事的混账行子被派出所逮进去时,不少人还琢磨着缓一两天再去捞人,也好叫自己耳根子清静清静。
但等到闻着味的时候,那根本就不是一点关系几个电话能了事的。
表面看着是本地执法部门的行动,背后却满是肃穆铁血的军事色彩,更不提这回事件居然是先行发出严厉打击的决定,随后紧接着才是中央到各地无数会议、集思广益地一步步充实实施方案和具体部署。这与从前审慎的先做无数工作,万事俱备再发通知展开行动的流程完全不同。有嗅觉灵敏的,比如把手底下特殊大队派出来练练手的丁大头,从一开始就从中看出了中央要严厉打击犯罪、正一正社会风气的决心。
丁大头立刻抓住了这点时机,把手底下操练许久的崽子们派出来攻坚:既是练兵——队员们不是没见过血,但对尚属同胞的罪犯还是心慈手软了点,这也是人民子弟兵的通病了;再一个,丁大头也有让他们这些半熟的青瓜蛋子显显本事的心机在。
“南边那头越来越嚣张,从去年到现在,光是武装挑衅就有多少回了?娘的!不狠狠打回去还真以为咱们骨头是软的!”丁大头给双园通电话,要求乌年多多提供防护甲,这玩意别看是竹子加工的,真不比外国进口的那死贵死贵的防弹衣差。
丁大头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牛刀小试的本意就是为了请战,要在将要来到的南边之战上让世界看看咱们也有自己的特种作战部队,并不比外国人所谓的精英突击队落后。不过“剑”是要亮的,他的人也可都宝贵着呢。乌年刚刚借鉴学习进口防弹衣制作材料的防火凯芙拉纤维弄出的新型竹丝织就的防护甲,就被这位混不吝找上门来了。
“什么还没经过有关部门的试验测算?等那些人笔头子弄出来什么报告,黄花菜都凉三回了!”丁大头压低嗓门:“你别跟你叔弄这些虚的,咱都用真枪实弹检验过了!这玩意真就一个好字,没的说!”
乌年无语,他不是推脱,确实是现在这种新型的防护甲完全不能批量生产——主材确实是北园竹,但辅材是还没轮到露面的雷公筋,以及将来也不会露面的异植尺木。说实话,即便是木亲和性满值的林星火也没想到跟紫菜似的一泡一大缸的雷公筋还是个炼器的好材料,也不知乌年怎么的灵光一闪,把自己的零嘴烤雷公筋加了一把进去。结果就是弄出来的竹丝刚柔并济、水火不侵,真正意义上的刀枪不入。
丁大头为着这批新布料也是拼了,简直滔滔不绝。末了,他还卖惨:“你知道先前你小子捅开的那个小窟窿有多深不?说句不怕打嘴的话,要不是你老叔我手底下的这些人有能耐,别管换谁去查,真就不一定能挖出这么些事来……”
更多的丁大头也不肯细说,但才从《决定》发布到如今仅仅半个多月光景,不仅那个流毒已深的小榧子村被连根崛起,还有数个犄角旮旯的小医院及不明组织被封,就连雪省老家里屈、费两家都有上边要求先移交材料再调查……只林星火和乌年暗自查到的这些,就足以看出这支集侦查与突击职能的特殊部队有多大能为了。
还是那句话,在现在这种以人为本的时代,国家机器一旦发动起来,即便是有着移山倒海之能的修士妖灵也不过是不敢惊动巨龙的爪边一只小蝴蝶罢了。
特殊队伍背靠国家机器,居然静悄悄的已摸到林起云藏起来的尾巴上了。
不说那林起云突然就觉得事事不顺、满是掣肘,就连林星火和乌年精心设下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布置也有点多此一举了。
同样的,洒金胡同双园的那点子不凡也着实入了人的眼。
在乌年接电话的时候,林星火也在东园接待两位特殊客人,居然是一位扎着丸子头年岁不轻的女先生与光头浑圆亮比灯泡的大和尚。女先生眉峰凌厉、快人快语,大和尚慈眉善目、滴水不漏,听的一旁陪坐的方同俭眼皮子直抽抽。
偏他经过那么些灵物日久天长的蕴养,耳聪目明的不得了,方同俭一面听着这小厅里太极推手一般的相互试探,一面又对门房那头电话里丁大头的大嗓门嫌弃的不得了。心里骂宁邦炎的老伙计咋这么烦人,打电话求人要东西也不挑个好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打行不行?对面这姑子和尚显然有点来头,再多说点就叫人咂摸出味道来了……
等乌年长舒一口气扣下电话回来,就挨了老先生一记白眼:“不是没拗过去?你小子织布去吧。”越发白面心软了,这小子拐他宝贝徒弟的黑心肝哪儿去了。
大和尚黑白参半的长眉一弯,对那女先生笑道:“道门历来善冶炼之法,道统不绝,令人艳羡呐。”
女先生面上一舒,也不在意方同俭暗搓搓撵人的话,索性对林星火露底,直白白的把话说了,倒噎的一旁打帮辅的大师无语片刻。
其实事情也不甚复杂,过去多年的确对玄学道学等一众杂学不太友好,但上边其实一直都有庇护住一些特殊人才。当年嫌弃那股大浪潮的初衷是好的,不提其他方面,只打击那些害人敛财的巫婆神汉这一点就十分得各家正派传人的拥护……
如今这两位及上边的意思,也认为洒金胡同双园这里是自成一派的传承分支,雪省莲花峰不咸观的神异之处还是很好查的。他们今日登门,
便是传达了一个希望不咸观这一支日后能积极响应官方合作,并且通知她们官方会有一定程度上观测行为。
态度很正,但言语却很缓和,女先生那样直接的性子,用的也是“观测”,而非更严格的“监测”。老和尚到底还给兜了底儿,三言两语就把上级鼓励精研、勿为恶小、盼望合作的方针说个清楚明白。
“道法自然,福报如海!”本来还想多说点加强合作、利国利民的话,但这两位刚刚也听到了人家的电话,再有之前看过的资料,别的不说,只合作这上头,人家早走上了军民合作的大道了。
送走两位,林星火看着桌子上留下的一沓文件,心潮亦有些起伏,改明儿拿着文件去有关单位办理后,她们不咸观也算半只脚入编制了?
方有此念,忽觉身上一轻,仿佛先前身负无形枷锁一空,恰似往日得功德时的态势了,只是这回并无什么功德金粒破空而来。
刚刚藏起来不让人看的狐狸崽们飞快的跑进来,老大林贝果努力伸出肥肥的后爪给看,方同俭并未有什么异常,见三个心头肉跑的险些停不住翻个跟头,连忙蹲下凑近了哄:“怎么啦?要给爷爷看什么?”
“唉哟,这是啥啊?”老爷子那些年月里不可避免沾染上的一点雪省口音都出来了,赶紧挨个看了看三个崽崽的后脚爪,那肥肥嫩.嫩的小爪子上都有了一道银白的云纹,随着方同俭捧着来回端详,还隐隐泛了丝金色。
乌年晃晃脑袋,他耳侧修剪的利落清爽的碎发突然长了一截,他心知这是原型耳朵尖的毛发突长的原因,古书杂文中曾有记载犼有“两耳尖长”这一特点,不知是否与此有关。但狲阿年确实感觉到方才身体深处的血脉忽而有少许升腾活跃。
……待过了两日,大家才确定托庇于林星火与乌年的诸多精怪妖物居然各有些变化。
不得不迫使林星火的心力从林起云那边抽出一半,速速拿着那叠文件办理了相关手续,加入了某研读协会,把个类似于公园英语角的小牌子捧回了家。
这一日过去,文件正式生效的子夜时分,先前还有些虚浮的变化益发清晰踏实起来。
“编制还有这效果?”好几日过去,林星火仍有些惊奇,突然有一点点理解那些炼气士攀附龙气的感觉了呢?也无怪正统修士的几乎根脉断绝,炼气士却又延续了千年之久。
不过新华夏自有新道途,还是这种福报自来、合则两利的修途是正途。
方老爷子眉头紧锁,困惑的打量那块早晚得锈的小铜牌,这研读协会跟公园识字角、英语角有啥区别?组织松散的连他们街道老太太扫盲班都比不上。
“没啥区别,松散才好。”这要是个什么规矩多如牛毛的地方,有真本事的人大概都不爱搭理。
到底为什么会引发那种深层次的变化,林星火和乌年也琢磨不明白,但好处是明明白白且足够长远,也就无所谓纠结。这变化也带来了些一体两面的限制,却是对林星火及一家子精怪异类无有阻碍的——基本限死了精怪们走另一条害人修炼的路,用黄衣黄帽的庆忌小人的话讲,就是冥冥中像发了一个正道的愿似的,精怪发愿自然有天道监管,一旦走邪路会立刻引动劫数惩罚。
方同俭捶捶压根不疼的老腰,嘁了一声,“还不是种地,织布?”啥道不道的,他家这两大的一个又沉浸到郊外农庄的种地大业去了,一个整天拉丝丝、纺缎缎,还带歪了仨小的,大孙女都不肯变人身了,三个狐狸崽跑着颠着就忽然停住了看自己的后爪爪,着实让好几天没能抱着大孙女到处炫的老头儿有点失落。
正准备去农场大干一场的林星火和兢兢业业飞速织布的乌年隔窗对望一眼,相视苦笑:任谁准备了数年,要把那大仇人引入彀中,百般炮制千种手段,要拼一场我生他死,让恶人魂道两消才解恨的覆天之举落不下又收不回,那也是要心境动荡的。
为了回报家国,也为了一舒心境波澜,林星火这才奋发种地,狲阿年机杼不停——这一两个月局势风云变幻:自从去年南境不稳,先前《严厉打击决定》发布的时候是有一些反对之声的,反对派认为现今治安形势尚未恶化到一定程度,在即将要对外自卫还击的大事前,应当和缓处理国内事务。这本也是站在大局上考虑,但丁叔的特殊队伍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们挖出的毒瘤暗幕之毒之黑,但凡有资格接触内情者无一不震怒痛心。如同组织一场战役一般严厉打击深究刑事犯罪的指示越加响亮,同二月中旬开始的对外作战并为举国核心事务。
安内、攘外齐头并进。
林星火等人方知昔年所谓“金盖雪”以及后续这些罄竹难书的罪行居然不过一隅炼气士的“代表”。自从王朝颠覆、改天换日,再无什么集龙气于一身的上天之子,这些以龙气修炼的炼气士就疯魔了:尚有二两良心的索性远渡出海,去某些仍存帝制的小国搅弄风雨,依然照旧以龙气修行;如金老爷子这种本就根脚不正的,却是做了无数恶事,尸山血海的无辜者百多年不能瞑目。
自从越挖越深后,丁大头反而再也没打过电话,连宁老也再次失去消息,各地尤其是京市,街头巷尾无声无息间就多出好些正气凛凛的兵哥值守,整个社会风气如大雪后的晴天,一下子天清气朗起来。
报纸上每每都是社会治安的话题报道,真正是将犯罪分子依法从重从快的集中打击。哪里枪决多少人,谁家不肖子被判了几年,普通大众常常在事后才突然发现住的不远的一户邻居不知啥时候就被悄摸带走,引发新一轮口沫横飞的猜测。
此一回举国震惊的双管齐下,不是没有外国势力联合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居心叵测之徒兴起事端,但万幸的是,这一次全面严厉打击犯罪的行动迅如惊雷,迅速以部分成果稳定住了人心,尤其在风气明显好转之后,群众更是交口称赞,自发支持起来。
或许是挖出的多个链条上的人被判几次死刑都不冤枉,用他们的命打响第一炮完全够用。再有这些人的罪行甚至都不能在普罗大众面前完全公布,是以与林星火曾经了解的那次严打不同,死刑复核权并未被下放到下一级的高法行使,无形中避免了误杀错杀的后果。
在治安形势尚未完全恶化之前,提前几年展开的《决定》快速扭转了治安形势,且因那支特殊部队从一开就参与了进来,挖出的毒瘤把正准备沿用过去搞运动方式来展开行动的态势给堵住了,这种重量这样庞大复杂的案件非专业人士不能胜任。更有甚者,内里的一些超出常人思维的案情以及负隅顽抗的手段,绝对不适合广大群众知晓并参与。因此,从上到下反应迅速的调派专精人才配合部队,形成分级式的专案专组、普案专组。
……还导致了一个意料之外、似乎也情理之中的效果:对于情节较轻,比如“流氓罪”这种影响不好但罪行确实不重的案件给与比较恰当的判决,以实际情节为根基,判罚从最轻的教育、到拘留,再到严重的入狱数年不等,误打误撞解开了林星火在故纸堆里读过的“举报流氓罪成风,流氓罪成人头顶一把大刀”痛点。
三月下旬的一日,南岸枪炮暂缓,林贝果举着报纸奶声奶气的读“自卫还击胜利结束”的消息,从远天飘飘摇摇飞来蒲公英种子一般的金色光点,最大最亮的却是径直飞向了乌年。
映照的狲阿年锋锐的眉宇朦胧一片。
漆黑的眉眼一弯,乌年方才要开口,前头房间的电话跟炮仗似的响了起来。
方同俭瞟了眼高几上的珐琅钟,大中午寻常人家正吃饭或刚吃完饭的时候,有点数的人少有在这不当不正的点打电话的,要说能直接往双园打电话的交情,这个人还真好猜。
乌年嘴动了动,叹口气还是先去接电话,依照丁叔的性子,他能打到不得不接。
电话接起来,果然是丁大头的嗓门,在电话线那头笑的震天响:“我丁大头的好大侄!亏了你那一批行头,我那些兵都囫囵个回来啦!丁叔得谢你,等叔回去咱爷俩……”
仲勤老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乌年小子这几个月都忙成啥样了,那种新料子,说是防护甲,还不如说是衣裳,又轻薄又舒服的,从头顶的帽子到脚上的袜子,真就是能配的全给配齐了。这得是多熊的指挥官,才会叫这样装备精良的队伍损兵折将?
不过也就是顺嘴抱怨一句丁大头,方同俭也从宁邦炎那里知道些内情,这回战争中丁大头的那支队伍可是做的最重要最艰巨的侦查、攻坚任务,那些好孩子全都活着回家,方老头也老怀欣慰,觉着还能就着乌年小子给做的零嘴,再自斟一杯。
老头儿一手抱起大孙女,迈着小四方步,哼着“众三军催战马去把贼平”,四平八稳的踱去后园。
倒是两只吃完就睡的狐狸崽儿懵乎乎的听到电话说:“……还有个事,方老秀才之前教过的个学生,叫林起云的那个,他后娶的媳妇还和星火丫头是同学?”
“这个人有大不妥当,叔不能跟你往深里说,但叫你媳妇还有
方老头都注意着点……一个小时前,我手底下留京任务的第三小队拘捕失败,还差点折了我几个兵,亏得老子小气,没把留京小队的新护甲给让出去。”
丁大头砸吧砸吧嘴,没敢把事情全说了。说实话,要不是三队长在电话里亲口跟他汇报的,他这经过事的老江湖都不敢信,实在有些诡异——三队长他们这次行动绝对是准备充足,从二月末就薅住了那老小子的狐狸尾巴,用了大半个月布置,结果真行动的时候还是差点全军覆没:据他说知道那姓林的根底有点不能说的手段,他们破门的时候就直接没手软,全方位火力覆盖,明明在那人身上打出了好些血洞,眼看人不行了,结果林起云一刀把自己的左手给砍了下来,连着那手腕子的红线圈子就往嘴里塞。
好家伙,那个林起云一边生啃自己的手,一面用块黄色的破布往身上批,子弹突然就打不中他,在屋里乱飞,他身上的伤口眨眼便好了大半……为了不误伤战友只得停枪,局面差点被彻底翻转,三队长他们当机立断撤退,还是被重伤几个。就在只剩拉开身上炸弹同归于尽这绝路的当头,不知姓林还是姓金的也发了狠,举手就要抠自己的右眼,那只右眼突然变得血红血红,一边流血泪嘴里一边乱七八糟的嘶吼,剩下的那只手一会放右眼上一会又‘被’压下去……
挂了电话,丁大头搓搓下巴,脑子里还想着方才三队长的话:“没想到手榴弹也炸不死那家伙,不过大刘机灵,拼着条胳膊临了把那块破布给薅了下来。拿给编外的老先生瞧过了,说瞅着像是哪朝的圣旨。”
那家伙自己混乱的时候,三队不仅成功全撤,还送了林起云两粒最新型的手雷,结果那小洋楼都半塌了,他居然还站着。到底受伤不轻,林起云没敢再跟打了个回马枪的三队对上,扯出脖子上的一根红线一甩,那线烧的比炸弹的引线还快,烧完人就不见了。
“林起云的样子不太对劲,他逃走的时候左眼闭着,右眼血红,头顶突出一大块,整个脸上都是红线道道!不是那种头破血流,是血管凸起来似的,咋说,好比一只血红血红的八爪章鱼‘种’他脑袋似的,对对,就是‘种’!”三队长是鲁省人,他们进行海训的时候这家伙可劲吃海货,说是他姥姥的老家就在沿海,偏他从小听到大,就不知道海鲜咋个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