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师夫妻另外坐车回去，他们距离这边戏台稍微近一点。

　　贺静娴跟齐世新两 个人回去家里，贺静娴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脑子里都是江茉莉在台上的表演，“树上鸟儿对打 对……”

　　贺静娴还小声唱几句，自己不是不会唱，自己也能唱。

　　“孩子还在。”齐世新道，“别吵醒孩子。”

　　贺静娴看向齐世新，她在想江茉莉在盛嘉豪面前唱戏曲的时候，盛嘉豪会不会让江茉莉不要唱了。

　　“小孩子，你唱唱摇篮曲就行。”齐世新道，“你唱那些，小孩子哪里会明白，还是你想着孩子以后跟着你学习唱戏曲？”

　　“不行吗？”贺静娴问。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齐世新道，“女人唱戏曲，一到结婚孩子，你们就有话说，还不想生孩子。女人结婚了，就该生孩子的。我们的女儿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不用去唱戏曲。”

　　齐世新没有那么喜欢戏曲，他可以拥有一个唱戏曲的妻子，但是他不想让女儿去唱戏曲。

　　“唱戏曲还是好的……”贺静娴想到自己的遭遇，唱戏曲真的好吗？贺静娴在怀疑，自己要让女儿经 历自己所 遭遇的吗？

　　如果是女儿的话，女儿的未来一定一片光明，齐二姑姑是单位领导，就算齐二姑姑以后退下来了，贺静娴想自己那个时候应该也升职了。贺静娴一定会护着自己的女儿，一定让女儿能演重要角色。只要女儿不要跟周雅然那样想着躺平就好，周雅然太过不争气 ，明明拥有那么好的资源，却没有利用好。

　　等到以后，周雅然一定会后悔的！

　　周雅然这样躺平，她的儿女以后要是学习唱戏，要是周母活着还好，周母没有活着，谁为那些人筹谋呢。

　　贺静娴想要是自己是周雅然，自己一定就努力一点，要是唱戏不好唱，那就转去行政岗。家里有关系，升职快，到时候还能帮衬下一代，很多事 情都会变得简单很多，而 周雅然没有。

　　“有什么好的？”齐世新瞥了一眼贺静娴，“二姑在你们单位也没有唱戏，她当领导的。要就是跟二姑那样，二姑还能帮衬到你。要不是二姑，你能进你们单位吗？”

　　“我……”

　　“别想着让女儿跟你这样。”齐世新道，“妈说了，我们只有一个女儿说不行的，还是得生一个儿子。”

　　“……”贺静娴抿唇，她现在在想当初选择住在婆家，到底是一个好选择，还是一个坏选择。这些人一个个都压迫她，一个个都非得让她按照他们说的去做。贺静娴想就算自己没有待在婆家，这些人依旧是会让自己按照他们所 说的去做吧。

　　贺静娴心 酸，她是成功留在了南城，但很多事情都不能由她做主，她还是得听婆家人的话。婆家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贺静娴压根就不能反抗他们，不能让婆家人觉得她有别的心思。

　　江玉琴流产后稍微休息一些日子，她就去上班了。厂里领导没有多说江玉琴，江玉琴没有来上班，那就是扣一些工资。江玉琴来上班了，那就是照常发工资。江玉琴是关系户，大家都是知道的。

　　车丽娟的婆家人跟人说，让工厂的人对江玉琴一视同仁。人家厂里领导又不傻，真的就一视同仁，指不定别人到时候又有话说，倒不如就让江玉琴在那边做着，江玉琴做多做少 ，那都好。别真的相信别人的一些话，别人只是客气 一下，又不是真的。

　　在金蔓枝跟江玉琴交谈过后，江玉琴知道车丽娟那边是不可能再管她了，那么她就得把握好手里的这一份工作 ，不能丢了这一份工作。要是丢了工作 ，后面就更不好办了。

　　江玉琴流产后没有想着不工作 ，还是想着别让丁超一个人太过辛苦。江玉琴没有想着把丁宏旺送走，也没有想着要离婚，周围邻居问江玉琴要不要先把丁宏旺送走，江玉琴都说不送。

　　“丁宏旺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他叫我妈，我就得养大他。”

　　“我们夫妻一起决定的事 情，谁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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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些邻居面前，江玉琴表现出一副好妈妈的样子。

　　“我不是我那个后妈……”

　　“她还是你后妈吗？”邻居打 断江玉琴的话，江母可不是江玉琴的后妈了？“是你亲爸那边的后妈吗？”

　　“……”江玉琴听到这话，她就不想说了。

　　邻居说那些话没有一丁点用处，江玉琴觉得那些人就是想看她的笑话，那些人想要她当一个恶毒的养母。

　　不可能的！

　　以前，江玉琴就是在后妈手里生活的，她现在不能让自己的养子也过自己曾经 那样的生活，她得对养子好一些，让养子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关爱。江玉琴压根不知道她养子心 中的那点心 思，在江玉琴怀孕的时候，别人跟丁宏旺开玩笑说江玉琴有了亲生孩子就不要他了，丁宏旺心 里有气 ，他一点都不想让江玉琴生下孩子。

　　只是丁宏旺没有跟江玉琴说，也没有跟丁超说。别人都说丁宏旺只是一个养子，又不是江玉琴跟丁宏旺亲生的。丁宏旺就找丁超，他问丁超是不是不要他了，一副伤心 难过的样子。丁超自然不可能说不要丁宏旺，还会安慰丁宏旺几句，丁超就想着是不是江玉琴没有管好事 情，这才导致丁宏旺不安。

　　江玉琴就不敢为了流产的事 情去为难丁宏旺，她甚至还得多哄着丁宏旺一点，还带着丁宏旺买好吃的。

　　一些人遇见江玉琴在带丁宏旺，他们还故意夸赞江玉琴。

　　“你做得很不错了，真的是一个好后妈。”

　　“别人做后妈，跟你做后妈，还是相差很多。”

　　“你这么做，你男人一定会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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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哪里是真的要夸赞江玉琴，他们分明就是想要看江玉琴笑话。而 江玉琴还当那些人是真的夸赞她，那些人就是觉得她能做好一个好后妈。江玉琴要做得更好一点，得让她的男人知道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人。

　　在江玉琴努力对养子好的时候，江茉莉在发展事 业。

　　江玉琴没有像是原著里那样总是来江家拿东西，这让江家人都轻松一点。

　　以前，江父总想着江玉琴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就得对江玉琴好一些。而 现在，江父想到江玉琴的时候，他就皱起眉头，他一点都不想管江玉琴的时候，也没有想着要让江玉琴过好日子。

　　一个女人流产之后没有好好休息，这个女人的身 体就差了很多。江玉琴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身 体不大好，脸色憔悴，她还是得接着工作 ，丁超也没有说让江玉琴再休息休息。

　　时间很快到了年底，江茉莉演出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效果很不错。

　　之前，央视办了春节联欢晚会，春节联欢晚会很受大家的欢迎。到了过年，有人就喜欢坐在电视机前面看春节联欢晚会。

　　前些日子，单位开会的时候，江茉莉说他们可以跟省台合作 ，开一个戏曲春节联欢晚会，安排不同派系的人去唱选段，也不是非得从省小百花里面选择，还可以从其他地方戏剧团选择。不只是专业人员，还有一些业余人员都可以选上去表演一下。

　　江茉莉就是那么说几句，她前世看到有戏曲春节联欢晚会的，还是办得挺不错的。这种联欢晚会地域性会强一点，还有是单独一种戏曲，受众也会有限一些。但作 为省内的春节联欢晚会，这就很不错了。特 别是他们省份，越剧就是他们的省戏。

　　单位领导还真的就找了省台的人说，还真要办一个戏曲春节联欢晚会。不过采用的是录制的方式，先提前录制好，再播出来。

　　不是所 有的地方戏剧团都有来人，有地方戏剧团推荐人，省台那边还有选择。

　　作 为新生力量，单位让江茉莉等几个年轻戏曲演员上了，还有让老一辈的李老师上。

　　省台有让观众去看，在小年的那一天录制的。

　　在后台，江茉莉看到了马玉雯，她没有想到还能看到马玉雯。

　　“好久不见。”马玉雯的精神状态很好，她已经 接受自己技不如人，也不觉得江茉莉有做错什么。

　　人就是这样，一旦接受了某个设定，自己想开了，这路就宽了。

　　这一次，省台办戏曲春节联欢晚会，地方单位推荐了马玉雯。虽然马玉雯从省小百花离开了，但是这一种离开不是结束，而 是一种新的征程，马玉雯也算是代表了一类人。

　　除了这些专业人员，一些业余的人也来了，他们还能上台演出，他们觉得自身 的参与感非常强，他们都非常高兴。

　　朱芷萱没有来，她是被省小百花退出来的。虽然她在地方单位有关系，地方单位领导看重她，但是那些地方单位的领导不敢推荐朱芷萱上戏曲春节联欢晚会，他们都知道就算他们报上去了，朱芷萱还有可能被退回去，那就不能报朱芷萱。

　　地方单位有拿到一些门票，领导也没有把门票给朱芷萱，他们都觉得朱芷萱别去看，省得朱芷萱到时候又突发奇想，就怕朱芷萱突然闹起来。

　　朱芷萱知道那些人都防备着她，怕她去闹。她能怎么闹？她真要是闹了，那是不是得上报纸上新闻，那么她以后还要不要在这个圈子混？

　　马玉雯被邀请来了，那也是省台的选择。省台要做的是一个具有包容性的戏曲春节联欢晚会，而 不是一个具有排他性的戏曲春节联欢晚会。朱芷萱那样的人自然不行，马玉雯这样的可以，还能让马玉雯聊一下感想。

　　戏曲现在又重新发展了，省里也希望越剧能发展得好一点。

　　“是很久没有见面了。”江茉莉道。

　　马玉雯没有说江茉莉的不是，她现在很敬重江茉莉。江茉莉确实 优秀，马玉雯想自己在地方戏剧团混得也还行，她不是非得要在省小百花，省小百花优秀的太多，给人的压力太大了。马玉雯喜欢现在的生活，她回到地方单位之后，甚至觉得自己唱戏的水平提升了一些，可能是因为她在省小百花太紧绷了，适得其反。

　　今天来观看戏曲春节联欢晚会的，有相关单位的，也有普通群众收到免费门票来的。对，这一次的戏曲春节联欢晚会的门票不要钱，免费的。只是不是所 有人都能进来，有的人虽然有门票，但是喝得醉醺醺的，那也不能进来。

　　江茉莉跟同事 演唱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选段，还有跟主持人聊几句，有一些小互动，然后，他们就下台了。江茉莉跟她的同事 不是压轴的，他们就是中间表演。同样，马玉雯也不是压轴的。

　　在马玉雯演完之后，她还有到省小百花这边来，她跟以前的同事 说说话。马玉雯现在的精神状态是真的好，特 别饱满，跟当初的她有比较大的差别。

　　曾经 的马玉雯总给人一种紧迫又有些颓废的感觉，这种颓废不是说马玉雯不够努力，而 是马玉雯没有被选上角色时的颓废感。现在的马玉雯给人的感觉很感光，很自然。

　　江茉莉想如果马玉雯在离开省小百花之前是这个状态的话，那么马玉雯一定能被选上演一些重要角色的。可是没有如果，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录制结束之后，马玉雯要回去酒店，她明天一早还得赶回去地方单位，后面还有演出。马玉雯行程安排得紧，倒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以前的同事 多聊天。

　　在盛嘉豪接江茉莉回去的时候，江茉莉感慨了一番。

　　“她真的是变了很多。”江茉莉道，“变化特 别特 别大。”

　　吕老师也在车里，江家人倒是没有去参加戏曲春节联欢晚会，倒不是江家人不想参加，而 是没有门票。吕老师是南城艺术学院的，她是被省台邀请去参加的，作 为具有代表性的前辈，主持人还让这些前辈们点评一下，说一下话。

　　“变化大，正 常。”吕老师道，“在不同的地方，感想不一样。离开了省小百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她这是宁愿做鸡头也不愿意做凤尾。”

　　“其实 她这样也好，重要的是她自己过得开心 ，过得快乐。”江茉莉道，“如果她还待在省小百花的话，她可能就上不了戏曲春节联欢晚会，她回去了，反倒是上了。”

　　“她算是找到一个好出路。”吕老师道，“打 拼没有错，拼搏不上去，急流勇退，也没有错。”

　　“妈，您当初去当学校当老师，是不是也是急流勇退？”盛嘉豪问了一句。

　　要不是因为盛嘉豪在开车，江茉莉都想掐一下盛嘉豪的手臂，这话能问吗？

　　“算是。”吕老师回忆起过去想的那些事 情，“我去学校当老师比较合适，总有人要去找年轻人，没有老师教，那些人怎么学习起来。茉莉小时候有跟着老师学吧。”

　　“有，还不只是跟一个老师学习。”江茉莉道，“有时候学着学着，老师就说不教了。老师说不是他们嫌弃我，是他们不打 算唱戏了。”

　　江茉莉听到老师说的那些话，她自然很失望。有一个老师走之前，她还跟江茉莉说，说一个人未必能唱一辈子的戏，也许等到以后，江茉莉也要转行做别的。可江茉莉就是死心 眼，她非得要学习戏曲，就是要一直学习下去，这个老师要退了，那就换另外一个老师。

　　“不怪那些老师，老师也是要吃饭的，要生活的。”江茉莉道，最重要的是在特 殊年代的时候，一些戏曲演员他们感觉戏曲被压制，他们感觉到了浓浓的绝望，于是他们就不想再碰触戏曲，就想着要退下去。

　　有的老师自身 没有遭遇事 情，但是老师的朋友遭遇了事 情，老师也很失望，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对未来感觉到迷茫。

　　“这样的情况很多。”吕老师算是过来人，“跟我一批学习唱曲的，很多人都转行了，很早就转行了。有的是岁数大了之后，也转去做别的事 情。”

　　早年间学习唱戏的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的孩子，他们都是过得很苦的，本 身 就是为了一口饭去唱戏的，他们对唱戏也不是特 别执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

　　在抗战的时候，一些戏班子还有筹集金钱为抗战做后勤保障工作 的，为那些士兵买药之类的。

　　只能说是时代发展变迁导致了一些事 情的发生，那是一个渺小的普通人无法改变的事 情。

　　“这一次，没有想到省台真的办了戏曲春节联欢晚会。”吕老师道。

　　“我当时也就是跟单位领导说一声。”江茉莉道，“我们上台演出卖门票，看到的人终究是少 的。要是省台办了戏曲春节联欢晚会，不说别的省，至少 我们省内的很多地方的人都能看到。”

　　江茉莉前世看过很多综艺节目，她策划不来那些综艺节目，但是说几句还是能说的。单位能采纳江茉莉的意见，江茉莉很高兴，要是没有采纳，江茉莉也不失望。

　　“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很受欢迎。”江茉莉道，“我爸妈过年的时候就要坐在那边看。第一年的时候是不知道，没有盯着电视机，看的是重播。第二年知道了，就早早坐在电视机面前等着看。我在外面演出，他们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

　　就不知道他们省台录制的这一档戏曲春节联欢晚会会不会受欢迎，这一档节目不是除夕夜播放的，而 是要等到大年初一晚上播放。跟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错开，这样才可能多一些人看。

　　“放心 ，我们这个晚会，还是会有人看的。”吕老师一点都不担心 没有人看，他们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非得要非常多非常多的人看，不是对标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

　　省台录制这一档戏曲春节联欢晚会，主要是为了让更多人看，有多少 人算多少 人。这也算是为了戏曲的发展做了努力，如果相关部 门都帮着拉一把，那么这戏曲又怎么能冲上去呢。

　　盛嘉豪先把江茉莉送回去，他跟吕老师一起回去。时间太晚了，盛嘉豪跟吕老师就没有一起去江家，江茉莉下了车跟盛嘉豪、吕老师挥手告别，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江茉莉回到家里的时候，父母都在家里。

　　“妈，你们还没有睡呢。”江茉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