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伸出手,满怀期待抽出一张,就见上面写着金字,是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你喜欢什么颜色?”
“白。”
对方目光一动不动落在她脸上,回答得毫不犹豫。
江照雪有些奇怪,抬眼看向他的衣着:“那你为什么一天到晚穿黑衣服?”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说着,青年伸手抽了一张卡片,面无表情念了出来:“初吻什么时候?”
什么烂问题……
江照雪绝望闭眼,选择了喝一杯。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继续抽牌。
前面的牌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动物,喜欢吃什么……
将牌慢慢少下去,江照雪开始祈祷自己抽中无字牌。
她心中默念许久,抽到第一张无字牌时,江照雪扬起笑容,朝着对方摇了摇手中的牌:“无字牌哦。”
青年抬眼,浑然不惧:“请。”
江照雪想了片刻,看了一眼旁边一叠牌,决心先选一个没那么尖锐、又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帝君……是当年在时光镜中屡次救我的前辈吗?”
听到这话,对面人一顿。
两人对视之间,江照雪盯着他的眼睛:“我一直觉得帝君与那位前辈有几分相似,但有不敢确定,不知……”
她没说完,就看青年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撑起自己,似是带了几分气性,伸手去拿了牌。
后面无字牌明显多了起来,裴子辰一抽就是,他将无字牌拍到桌面,盯着江照雪道:“你与那位前辈有过男女之事吗?”
这问题太过尖锐,江照雪不能回答,无论面前人是不是那个前辈,这话她都不敢应。
若是那位前辈,这问题与调情无异,她若把当年“亲过一次”说出来,那便更是添了彩头。
若不是,于其他人面前承认这种事也是尴尬。
江照雪自论没有这份脸皮,只能转头喝酒。
但若没有过此事,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喝酒无异于不打自招。
对面人嘴角勾起,眼神却是愈冷。
江照雪喝过酒,躲了过去,赶紧又抽了一张牌,一张无字牌翻出来,江照雪心中大喜。
对方问得不客气,江照雪也决定不客气,直接抬眼盯着对面人道:“裴子辰和九幽境到底是什么关系?”
“利用关系,九幽境用他拿五神器。”
这与江照雪猜测无误,随后就看青年两指一夹,抽出一张无字牌放在桌面,抬眼看他,继续追问:“你们做到哪一步?”
一听这话,江照雪差不多确认面前人不是那位“前辈”。
隐约有的愧疚感烟消云散,脸皮顿时也厚了起来,立刻道:“亲过。”
对面人死死盯着她,江照雪察觉他明显的不悦,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玩出了兴致,好奇道:“怎么,你还不高兴了?这位前辈到底什么身份,我亲不得?”
“可以。”
对面人捻着指腹,字音仿佛是挤出来。
江照雪扳回一局,颇为高兴,抽了张无字牌放在桌面,继续追问:“那如今五神器在我手里,裴子辰身故,九幽境没点反应吗?你们打算做什么?”
“不打算做什么。”
对方回得轻松,江照雪皱起眉头:“五神器你们不要了?”
这问题在游戏之外,对方轻挑一笑:“仙主在此,还要什么神器?”
江照雪气势冷了几分,看着青年抽牌,玩笑道:“看来此番我来九幽境,是羊入虎口?”
“怎么不算呢?”对方轻笑,看着牌面,漫不经心道,“我对仙主觊觎已久,仙主能来,九幽境蓬荜生辉。”
说着,青年将牌面放在桌面,江照雪看着空白牌面,听对方认真询问:“你到底为什么来九幽境。”
江照雪平静喝酒。
之后两人仿佛是获得了某种默契,除了无关紧要的问题,剩下每一张无字牌都问得格外尖锐,只能以喝酒终结。
等问到最后,两人都喝了不少,头有些犯晕。
江照雪酒量好,只是稍稍有些头痛,对面人却早已是撑头歪在一旁。
桌面上牌不剩几张,青年笑眯眯抽出一张,放在桌面,问了个还算简单的问题。
“你爱裴子辰吗?”
江照雪闻言抬眸,想了想后,轻声道:“爱。”
“这个游戏可以撒谎吗?”
青年闭眼轻笑,似觉荒唐:“你爱他,还在他身上设下锁灵阵,与沈玉清夫妻二人同心同德,你不知道这样才会真的逼死他吗?”
江照雪听着,有些头痛,她缓不过神来,左耳进右耳出,随意道:“这是我与他的事。”
“可你在骗我。”对方纠缠着道,“这个游戏不可以骗人。”
“我没有。”
江照雪甩了甩头,逼着自己清醒一点,问他一个问题:“你能帮我复活裴子辰吗?”
只要确定他不能,她就可以再没有半点顾忌动手。
她盯着对方,对方听着她的话,似是愣神想了许久。
江照雪见他没有立刻答话,心提了起来,知道是有希望,小心翼翼:“帝君。”
听着江照雪的呼唤,青年慢慢抬眼,整个人像是一条华丽奢靡的金色,歪头端详着她。
他在观察她,盯着她茫然的面容,许久后,他突然笑起来:“可以啊。”
江照雪见状大喜,正欲开口,就见对方探过身子,贴到她面前,疑惑道:“可你能给我什么呢?”
江照雪一愣,立刻恭敬又郑重道:“只要帝君能复活裴子辰,帝君所请,莫敢不应。”
“是吗?”
青年歪了歪头,垂眸落到她的唇上:“那我要你呢?”
江照雪气息骤凛,慢慢抬眼。
就见面前人居高临下,神色迷离中带了几分挑衅看着她,低声呢喃:“我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看着我,陪着我,触碰我,你不能同任何人交谈,不能给任何人笑容,不能多看他们一眼,不能多谈他们一句……”
面前说着,明显沉浸在某种狂乱的幻想中,呼吸急促起来。
“你的一切都归属于我,除了我你不能爱任何人,不能想任何人,你就留在这里,睡在我的榻上,住在我的屋里,我给你的一切你都受着,你有的一切你都给我。只要你能做到,”青年低下头来,小心翼翼,“我就把裴子辰还你,如何?”
江照雪听着,没有说话,只端起旁边茶杯,喝了口冷茶。
裴子辰见她不应,神色慢慢淡下来。
他冷冷盯着她,她一直是同样的模样,高坐莲台,不染凡尘。
可凭什么?
凭什么他沉沦地狱苦苦煎熬,她却能在这里泰然自若,如仙如佛。
嫉妒和怨愤升腾而起,恨不得化作千万条蝮蛇缠绕上去,舔舐她,绞紧她,深入她,与她共存一体,将他的一切奉上,交予她献给她祭祀于她,然后将她从神坛拽下,与他共沦淤泥。
一想到这画面,裴子辰克制不住激动起来,他忍不住出声催促:“想好了吗,江仙主?你不是爱他吗,既然是爱,这点牺牲都不愿意?”
“愿意的前提,是我求于帝君。”
江照雪喝着茶,语气淡淡。
她听着李修己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模样,就知道叶天骄说得没错,他脑子有问题。
她放下心来,也不再指望这个人,只算着时辰差不多。
寻魂草早已起效,酒中迷药配合周边花的香味也该有了反应。
她抬眼看着面前气息有些混乱的人,轻声道:“可若帝君有求于我,那我为何要应呢?”
“我要求你什么?”
裴子辰一开口,就感觉麻痹感从身体传来。
他脸色微变,江照雪瞬间抬手将他往旁侧一推,冷淡出声:“束!”
旁边花坛藤蔓如游龙而出,周边黑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江照雪却已先行一步,并指压在唇侧,低声诵念:“天道有召,领域,开。”
地面金光乍起,藏在水榭中金色符文骤亮,顷刻之间,金光与黑气冲撞在一起,藤蔓瞬间缠上“李修己”四肢,领域形成刹那,李修己被拉开双手,悬吊两侧,一根藤蔓猛地抽在他双膝,将他逼跪在法阵之中。
不过瞬息之间,水榭便被江照雪的力量彻底包裹,与此同时,还是有一道黑气钻入领域,化作一道江照雪放下手指,转头看去,便见“李修己”跪在法光之中,喘息着抬眼看她:“你做了什么?”
“喂了你一些迷药。”
江照雪拿出李修己给她的药丸,站起身来,朝李修己走去,随意道:“我用招魂阵做遮掩,设了降低你灵体敏锐程度的法阵,利用寻魂草降低了你灵体的敏锐度,药在酒里。”
说着,她停在李修己面前,一把掐起他的下颌,垂眸看他:“还有什么要问?”
“所以,”青年慢慢笑起来,眼里淬了毒,满是失望道,“你果然一直在骗我?”
“不错。”
江照雪一巴掌将药拍到李修己嘴里,逼着他吞咽下去之后,微微一笑:“不过游戏结束了,帝君,你自求多福。”
说着,江照雪目光落在李修己脸上面具上。
她看着面具,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道:“帝君,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我留您三分体面,望您日后,也留我三分。”
说完这些,她没摘面具,转身回到旁侧,取了挂在架子上的衣衫,准备开传送阵离开。
只是刚刚动作,就听身后人开口:“招魂阵是你为了遮掩使用寻魂草的法阵?”
江照雪一顿,转眸看他。
青年跪在地上,头发遮掩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情绪,然而也不知怎的,那刹那,她竟是从这个神尊身上,看到几分像极了裴子辰的伤怀。
他好像是难过,又似是痛楚。
江照雪心上一软,一时不忍,说了实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