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沈玉清暴喝出声,灵力灌入,慕锦月疼得哀嚎出声,眼角带了眼泪。
那一眼抬眸,沈玉清动作一僵。
他想起什么,不甘闭上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咬牙道:“锦月,我从不疑你,但你如此骗我……我对你太过失望。”
说着,沈玉清一把放开她,扔了护身法阵在她脚下,转身失望道:“稍后我让紫庐接你,你自己回去吧。”
听到这话,慕锦月睁大眼,目露害怕,她看着沈玉清提步走远,惶恐弥漫开去,终于忍不住开口:“是师娘!”
沈玉清脚步一顿,缓缓回头,就看慕锦月跪在地上,慌道:“是师娘叫我做的,师父我没有恶意,我没想骗你,是师娘让我做的!”
“为什么?”沈玉清听到这个称呼,皱起眉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让你骗我?”
“我们要救师兄。”
这话出来,沈玉清愣住。
慕锦月竭力镇静着擦着眼泪,已经招了,她也没什么好遮掩,语速极快道:“师娘和我商议,她约您晚宴,偷走您的掌门印,她说她要打开宗门大阵叫蓬莱的人过来,给师兄撑腰,还师兄一个清白,只要让我和师兄离开灵剑仙阁就可以。”
“她……”沈玉清开口,有些干涩,“骗我的掌门印,救裴子辰?”
那一夜团扇扇过的夜风仿佛还在身侧,女子难得温柔美好的身影还在眼前,说着“我眼里只看得到你”,结果是为了裴子辰?
她什么时候和他认识?
什么时候和他有交集?
什么时候开始,她能为另一个人骗他?!
怒意混杂着痛楚一起翻涌,想到两人身份,他难堪到呼吸都觉困难。
慕锦月见状,惶恐跪正,忙道:“师父,我们并无加害之心,只是师兄真的是冤枉的!我知道您偏袒温师叔,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虽骗您过来,但弟子并无恶意……”
“闭嘴!”
沈玉清大喝出声,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满脑子只有这两个人。
裴子辰身上的香味,为她镇压毒素的灵力,饭桌上试探着裴子辰的消息、毫不犹豫回答他有关裴子辰的问题,穿着他不爱的紫衣站在门口送别……
他知道的,其实他早就察觉的。
他再也自欺欺人不下去。
乌月林那一晚她就见过裴子辰。
那一夜,她带着火毒和灵泯散千里迢迢去乌月林救下裴子辰,而裴子辰为她镇压了火毒,所以她不再需要他。
天阶冰灵根,远比他合适。
可笑他还用什么其他人灵力驳杂想让她只看他,自以为是想等下月、以后,再也不亏待她。
若无爱意,只谈合适,谁又比裴子辰合适?
可若像过去一样心怀爱意,她又怎么会选择他人?
意识到这一点,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可他不敢停止作想,他清楚知道,他必须想下去,他不能再逃。
她为了这个弟子骗他。
那一夜的酒不是道歉,不是和解,不是为了未来,而是……
道别。
他骤然想起离开灵剑仙阁那日,她一身紫衣站在门口。
她从不在他面前穿紫衣,因为她知道他不喜欢。
为什么要骗掌门印?为了开宗门大阵?什么事,需要开宗门大阵叫蓬莱的人过来?
蓬莱的人,这两百年只来过一次,就是在成婚。
他们送她来。
而如今再来……
是来接她走。
意识到这一点,沈玉清再也克制不住,转头就朝无忧秘境出口一路狂奔而去。
“师父!”看见沈玉清转身,慕锦月惊慌开口,“别抛下我,师父!”
然而沈玉清听不到。
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只是一时意气,就像过去很多次一样,只是为了气他,只是想要他的关注,只是想要他在意他。
这次不过就是过分一点,张扬一点,没什么的。
他是她的丈夫,他理应包容她,教导她,接纳她。
她要他低头,他可以低头。
只要他赶回去,和她说明白,她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她是他的妻子。
她不懂事,她不明白规矩,她肆意妄为,他得教会她。
道侣结契之后,她便是他一生的妻子,无论爱恨别离,都不能分开。
他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喜欢。
他只是为了他的脸面,为了灵剑仙阁的规矩。
那一刻,他疯狂欺骗自己,他拼尽全力、全无仪态、像少年时那样狂奔而回去挽留一个人,只是为了留住一个人,而不是爱着一个人。
*** ***
沈玉清从无忧秘境赶回时,江照雪坐在高台上吃着蜜瓜。
她敲响审命台的大钟后,没一会儿弟子们便赶了过来,看见裴子辰和江照雪,众人都有些诧异,在台下议论纷纷。
九幽境结界被打开一事早已传遍宗门,众人大多得知,只是没想到江照雪回来,私下你一言我一语,压着声道:“这是阁主夫人啊?”
“她是来给裴师兄出头吗?毕竟是阁主弟子……”
“裴师兄不会做这种事吧?”
“可回来的弟子都说……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好呢?”
江照雪听着下面议论声,瞟一眼后当没听到,摇着扇子吃着蜜瓜,老远看着跪得老老实实的裴子辰,暗骂这人麻烦。
要不是他非要挣个是非黑白,她把人带走就是了。
名声嘛,有什么在意的?
就像大家都说她给慕锦月下毒,她不也懒得理吗?
她心中腹诽,看着弟子都来到审命台。
温晓岸没有出面,派她的弟子竹明主持,江照雪随便听听,便没了兴趣。
他们的口供早已窜好,内容无非是把高闻做的事换成了裴子辰,顾景澜没来之前,倒也没什么好改的。
这些供词裴子辰明显听过不止一遍,静默跪坐在地上听着,等听到“致使七死三伤”时,裴子辰终于有了反应:“七死?”
他抬眸看向说话的弟子,有些茫然:“谁死了?”
江照雪一听便觉
他清楚记得,他看见的,只有四个弟子死在当场,还有三个人是谁?为什么会死?
“落霞峰三位弟子,宋峰,赵谦,柳文”
竹明听裴子辰询问,语气没有半点波澜,冷声道:“路上遇到火灵兽,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他们也是为了你,”旁边高闻立刻接话,扬声道,“我们都说了,那墙上是幻相,阁里早就叮嘱,不可触碰任何墙壁上的东西,你非不听劝,还让他们和我动手?最后他们逃跑路上死于火灵兽之口,也是罪有应得。”
“你胡说!”裴子辰闻言咬住重点,暴怒往前,“他们在哪里遇到的火灵兽?乌月林附近哪里来的火灵兽?!他们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拉住他!”
主持的竹明高喝,旁边人立刻冲上前去,将裴子辰按住。
双方吵闹起来,台下弟子哗然。
温晓岸坐在一旁,拨弄着碗盖,慢慢悠悠道:“听说女君今日打开了宗门传送大阵,将蓬莱少君召来,不知所为何事?”
“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学会叫我一声嫂嫂吗?”
江照雪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东拉西扯。
温晓岸神色中带了不耐,只道:“女君到底怎么逼迫师兄,女君心里有数,这个嫂子的身份我不忍,女君又当如何?”
“不认就不认咯,”江照雪随意道,“反正也不影响我是阁主夫人啊。”
温晓岸闻言冷笑:“这可不一定,要是有些人私通弟子,败坏门风,又怎么配当夫人呢?”
江照雪不言,低头喝茶,温晓岸倒也不遮掩,直接道:“我听高闻说,那日林中出现了一只蓝睛白虎,这事儿太小,我都忘记禀报师兄了。”
“蓝睛白虎?在蓬莱倒也常见。”江照雪似是思考,“玉清和我说,那日有蓬莱妖修在场,难道是一只蓝睛白虎?”
“说不定呢?”温晓岸轻笑,“不过我记得女君本体也是只蓝睛白虎吧?”
“你记错了,”江照雪一听这话,露出不高兴神色,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是金眸。蓝睛在蓬莱常见,我可不是这种普通货色。”
江照雪语气太过自然,温晓岸一愣,一时竟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知识储备。
不过好像金眸……是比蓝色听着高级点?
毕竟她也没见过江照雪的原身,都是听说,对蓬莱更是不太熟悉。
她琢磨片刻,想了想,决定试一试。
若是如她所想,她便算拿住了江照雪的把柄,直接禀报老祖宗和沈玉清他们二人有染,就算为了灵剑仙阁的名声,怕也会寻个理由处置他们。
届时裴子辰必死,也不用谈什么罪名。
温晓岸做了决定,转头看向台下还在争吵的双方,轻唤:“竹明。”
听到温晓岸开口,竹明立刻转入帘后,恭敬道:“师父。”
“动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