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里他早熟悉过面前这个人,但亲身的体验却是完全不同。
他有些紧张撑在她两侧,忍不住细细感受,而江照雪早在温泉就在等他,此刻见他还是磨蹭,忍不住催促:“别磨蹭了,元阳都快,等会儿别进来就没了。”
裴子辰一顿,抬眸看她,眸色沉沉。
江照雪正要说话,还未出声,便被激得一把抓住他手臂,闷哼出声。
裴子辰准备足够,进来没一会儿就是狂风暴雨,江照雪捏紧床单,裴子辰静静看着她,捻诀运气,没一会儿,便听他声音如宝石磨砺,轻声提醒:“女君,固守阴关,没到时候。”
这声提醒江照雪颇为狼狈,一时生起争胜之心,转过头去,不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暗暗同裴子辰较劲起来。
裴子辰看出江照雪意图,也没说话,两人静默着将灵力一圈一圈净化,一路默不作声。
裴子辰沉默着亲吻她,他熟悉她所有要害,故意纠缠,江照雪咬牙一声不吭,两人各自暗捏守关法诀,熬了许久,都不见松口。
裴子辰心中暗恼,但又有些控制不住沉迷,过了许久,外面传来雨声,江照雪有些承受不住,怕自己先输,便转过头去,故意分散注意闲聊询问:“说好等第九境再回你,怎么突然非要逼出个答案来?”
裴子辰不说话,静默蛮干。
江照雪感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低声叫骂:“说什么自己等得起,就是个骗子,得寸进尺,步步为营,就是想趁火打劫,啊……唔!”
江照雪话没说完,便裴子辰一把捞起,跪伏在地,在她尚未反应时半捂死了她的嘴,把声音压在掌下,他覆在她耳边,轻声回应:“因为弟子嫉妒。”
江照雪一愣,他缓慢动了起来,哑着声道:“虽为恶行,但弟子忍不住嫉妒。我遇见您太晚了——”
外面的雨声不徐不疾,裴子辰扶着她的腰身,声音中满是遗憾:“我十岁见到您,十七岁您才第一次看见我。可李修己——他出生就是您赐名,他四岁,十二岁,十七岁,您看到他,看到这么完整的他,而我呢?太晚了。”
说着,裴子辰闭上眼睛,窗外雨大了起来,江照雪呼吸急促,肌肉忍不住打颤。
这是她最受不住的姿势,裴子辰也闭着眼睛,完全感受着这蚀骨销魂的存在,低声继续:“相比那位前辈,我也太晚了。您第一次见她就心动了是吗?我记得的呀,那天您和我说话,眼神都在躲,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可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明白。他亲过您了是吗?他在您心里吗?还有师父——”
窗外雨声愈急,如线而落,没有片刻停歇。
裴子辰贴在她的背上,听着她被捂在掌下的呜咽,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贯温和的声音纵使平静,依旧能隐约听几分咬牙切齿:“师父与您之分歧在于师妹,如今您既已知原委,当知道师父于您之心意,如此深情厚谊,想必女君极为感动,生死关头最后一道符箓,也要送到师父手中,如此深情厚谊,您让弟子怎么想?”
“弟子嫉妒……弟子害怕,我可以永远守着您,可以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触碰的守着您,可我不能得而复失。您救过我,就不该救其他人,你救一人,我为您救天下人,您看着我就可以了。”
裴子辰完全失控起来,他松开捂着江照雪唇的手,双手紧握纤腰,江照雪看着外面风雨飘摇,紧咬牙关,听着身后人反复叫着她的名字:“瑶瑶……瑶瑶……看着我,只看着我……不要再有其他人……瑶瑶……”
最后一刻,他仿佛骤然惊醒,将江照雪猛地翻身,在她腰下塞下软枕。
江照雪重“唔”出声,裴子辰将她整个人死死抱住。
“我爱您。”
他低喃开口。
第一次在清醒、记得他们所有身份情况下,在这个他们亲友皆在的时空里,于这汪洋大海一侧的暗夜中,紧紧拥抱住她,说出他一生都不该说出的这三个字。
我爱您。
第95章
裴子辰将元阳尽数交去后, 整个人趴在她身上,江照雪人有些发懵,她没想到都这种关头了, 裴子辰居然还能牢记道侣之间第一次的原则。
元阳乃大补之物, 人生仅此一次。
倒是她有些不冷静了。
她心跳极快, 故作镇定, 默不作声。
裴子辰就靠在她身上,过了许久后, 她见他还无退意, 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道:“好了就休息吧。”
裴子辰静默不言, 只静静抱着她,过了许久, 温和开口:“女君。”
“嗯?”
“听,”他故态萌发,江照雪心上瞬紧, 就听他意有所指,“海浪声。”
一夜急雨伴风, 江照雪听潮起潮落。
等到天明时分, 江照雪被晨曦阳光刺醒, 她迷迷糊糊睁眼, 刚一动作,便感觉自己被什么缠着。
昨晚画面潮水涌来, 江照雪整个人瞬间僵住, 她清晰感知到搭在她身上带着分量的手臂,感觉到对方紧贴在她背上的肌肉,呼吸瞬间屏住, 头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幻境。
这不是做梦。
这不是在没有人知道的一千年前。
这里是真仙境实实在在的现在,她和她十岁看到大、沈玉清的亲传弟子,滚在了一张床上。
救人。
江照雪闭上眼睛,安慰着自己,她是救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是牺牲小我成就大义。
可一想到裴子辰仰头那句“可若是与弟子行此事,我要什么您知道吗?”,想着裴子辰左一声瑶瑶右一声爱我,江照雪便觉脸上发烫。
这床上是片刻都待不下去,她只想赶紧跑远,越远越好。
她小心翼翼先从他缠住自己的腿里把自己的腿拔出来,又推开他压在身上的手,从床上探下一条腿,像泥鳅一样从被子里滑出去后,赶紧抓上衣服,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她穿好衣衫,一面给江照月发了自己回来的消息,一面小跑来书房。
阿南被她从识海中放出来,一跳到她肩头,便见她一把抓过旁边毛笔,不由得有些奇怪:“你要干什么?”
“我给裴子辰留封信。”
江照雪一面写一面道:“我和他现在不适合见面,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啊,”阿南一看,便明白了,点头道,“懂,睡了。”
江照雪正写着“裴子辰”三个字的笔一拉,墨水当即淹透了纸张,江照雪闭眼缓了缓,直起身来坐到椅子里,把写废的纸张揉了扔出去,有些不耐道:“他重伤,只有我有办法,我是为了救他。”
说着,她便开始斟酌着写:“子辰: 见字如晤。 昨夜之事,实乃情急救命,权宜之计。你灵力暴走,筋脉危殆,我既为长辈,便有照看之责……”
“然后你就把他照看到床上了?”阿南看着她写的字,脱口而出,江照雪笔尖一划,第二张纸再次被淹。
这个理由用太多次,现在再用已经不合适了。
江照雪深吸一口气,把纸抓起来揉成团,又砸了下去。
这个动作让她有些舒心,拉了第三纸来,用镇纸铺开,开始想第三个理由:“他还是得再好好想想。”
她思考着,继续写到:
“子辰: 见字如晤。 昨夜之事,实乃情急之选,今日梦醒,深思熟虑,便觉不妥。你我年龄悬殊,身份有隔,你又修九幽功法,难长存于真仙境内,他日为求大道,你必远赴九幽,而我长居蓬莱……”
“哟,”阿南探头瞧着她胡扯,歪头感慨,“可以啊,谈个恋爱,你都想到婚后生活了。”
“你要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拒绝理由,你就别说话了!”
江照雪被阿南说得心烦,紧皱眉头,把笔往它身前一递,不满道:“尽说风凉话,有本事你写!”
“我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阿南奇怪看她,“我又不是睡了人家不负责的鸟,你不喜欢他你让他死啊,你不舍得他死,”阿南抬起一只鸟翅指着江照雪,指着江照雪,笃定开口,“你心里有他。”
这话把江照雪说得惊住,随后反应过来,立刻道:“废话!这孩子我养了这么久,事关我的未来,我能没他?”
“别一口一个孩子了。”阿南瞟她,“都不是孩子多久了?幻境你当是做梦,那昨晚总不能是孩子做出来的事儿吧?”
江照雪一时怔住,不知该怎么言说。
裴子辰是她一手教出来,幻境里夫妻四年,他到现实来,纵使一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便能和记忆重合。
方才跑出来时她看得分明,裴子辰肩头脖颈全是抓痕吻痕,昨晚的事儿总不能说是他一厢情愿。
“你到底在怕什么呀?”
阿南从远处跳过来,仰头看坐在椅子里的江照雪,歪头道:“你也不是这性子啊?我记得之前你不挺喜欢那个前辈的,那个前辈就是你喜欢的款,现在裴子辰也是这个款,你就算没到生死相许,总有点心动吧?”
“心动也是要拿天机灵玉的。”
江照雪抬眸看阿南,阿南眨眨眼,似乎才想起这一茬,听江照雪认真道:“我做了这么多,没有为这点感情功亏一篑的道理。可我既然没有放下害他的念头,应下他的感情,他到时候不会更痛苦吗?”
“难道现在就不痛苦了?”
阿南想不明白。
江照雪垂下眼眸:“至少不是说爱他的人想害他。”
“你说过的谎不少了。”阿南提醒。
“现在我不想说了。”
这话出来,一人一鸟沉默。
片刻后,江照雪传音玉牌突然亮起,江照雪赶紧拿了玉牌,就听里面传来江照月冰冷的声音:“回来了?”
“活着吗?”
“活着就立刻给我到沧溟海来。”
“来不了我就立刻去找你,把你的骨灰带回蓬莱。”
一连四句,一句都不带停顿。
江照雪一听,心上顿松,立刻升起一种“邪魔不灭,何以为家”的大义,认真道:“我得去沧溟海找我哥。”
“哦。”阿南了然点头,“找到借口了。”
“什么借口?”
江照雪瞪了阿南一眼,赶紧写了一封信:“蓬莱有事,我先行一步,好好修养,等我回来。”
说着,江照雪高高兴兴将信送回房间,趁着裴子辰还在熟睡,给他设下一个保护的大阵,便乘着仙鹤,赶紧离开。
乘鹤离开海域前,阿南还有些担忧:“咱们就这么留下裴子辰没事儿吧?他睡到这时候,身体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身体情况江照雪比谁都了解,解释道,“他昨晚和我说了,他今日修复身体,会睡得沉些,让我有事叫醒他一起走。”
这话说完,江照雪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阿南站在江照雪肩头,转头看她,想了许久,轻声道:“希望他醒来后,不会太生气吧。”
江照雪闻言一顿,随后冷笑一声:“他一个小辈,生气又如何?”
阿南:“……”
“反正到时候,”江照雪看着沧溟海方向密密麻麻的黑影,故作镇定,“我会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