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清?”江照雪见他不言,疑惑开口。
“无事。”
沈玉清回过神来,目光落到那盏用来祝福他们这场婚事的灯上,只道:“都过去了,开始吧。”
江照雪听不出他话中之意,见他没有什么要问,便干脆闭上眼道:“行,那你先引灵力。”
沈玉清得话,收拾了心情,闭上眼睛,将灵力缓慢经过双龙,探入她身体之中。
过去很多年,他每月都会为她解毒,他对她的筋脉,哪怕隔了八年,也无比熟悉。
其实木系灵根与水系相合,他极喜与她神交,他灵力缓缓探去,这些时日内心那点躁动,也慢慢抚平过去。
好似这八年过去了。
都可以过去的。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灵力从阴阳衍仪灯往前,直到灵力探入她身体刹那,冰系灵力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他一瞬僵住。
江照雪察觉他停顿,疑惑出声:“怎么了?”
沈玉清说不出话,他竭力克制着即将炸开的杀意,死死捻着法诀,压着手上颤抖。
他缓了好久,才终于出声:“江照雪。”
“嗯?”
“等回去,”他压着声音中的不甘和轻颤,艰涩道,“我们结契。”
话音刚落,他便控制着灵力,突然格外强势卷涌而入。
江照雪来不及多想,赶忙跟随着他灵力往内。
他灵力纯正磅礴,摧枯拉朽,充分滋养她周身经脉,用柔和光滑的外表,包裹着汹涌澎湃的内核,瞬间碾碎江照雪筋脉中裴子辰留下的灵息。
沈玉清灵力进入江照雪筋脉时,裴子辰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床帐。
他清晰感受着自己留在江照雪身体中的痕迹被沈玉清一点一点碾过,知道是沈玉清的灵力进入江照雪的筋脉。
其实他可以切断对于自己灵力的感知,可他偏生不愿。
他就要是清晰感觉着自己灵息被沈玉清碾碎,像是把血肉碾于石磨下,痛个鲜血淋漓,也不想退让半分。
他不停在想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是在开启阴阳衍仪灯吗?
是在灵力交融吗?
阴阳灵力交融方式有很多种,他们选的哪一种呢?
他脑子里克制不住胡思乱想,不停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他亲吻过她,他拥抱过她,她激动的时候会哭出声来,沈玉清也是这样的吗?
过去他从不去想,从不敢想,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完全克制不住,他做过的一切都仿佛是换了一张脸,每一个动作都像一把刀,用怀疑和猜忌在凌迟着他。
而这些都不重要,最后的画面,都会化作今日,他拼了命赶到战场时,看见的场景。
江照雪站在高处,周身绿光萦绕,闭眼施法。
沈玉清十万光剑护在她身侧,不让那些噬命兽近她半分。
那是他开不出的剑阵。
十万光剑,显得他留给她那几十把剑意如此可笑,杯水车薪。
而江照雪也不觉有异,他们亲密无间,配合完美。
她能完全信任他的剑阵闭眼施法,而沈玉清也完全将他的灵剑在不需要她开口时,就以最完美的时机转交给她。
那是要无数次磨合才能有的默契,那是两百年。
“你当叫她师娘。”
“你一个弟子,怎么可以?”
一个弟子,他只是一个弟子。
拜了天地,有了姻缘契,做过无数亲密的事,可都是假的。
镜花水月,空中阁楼。
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他的婚礼没有亲友见证,没有阴阳衍仪灯的祝福,他的一切都是偷是抢,他有什么呢?
他愣愣看着床顶,紧握握着她赠的兰花玉佩。
他只有这个。
想着她为他系上玉佩时,她低头那一刹落入他眼中的珠花,裴子辰清楚意识到——
悬在他腰间这块玉佩,才是他拼命争来抢来,唯一的真实。
可真实太痛了,痛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一路沉溺下去。
而冥坐在大殿中,他看着升腾的火焰,抬手将药丸一抛,轻声道:“主上,可以动手了。”
药丸一入火堆,瞬间升腾起烟雾,弥散在整个寺庙。
江照雪睡得迷迷糊糊,灵力流转之后,她便入定进了识海,在识海中休息。
恍惚之间,她感觉有一条冰凉的蛇,先是亲吻过她的腿,随后蜿蜒攀爬而上,在他触碰到她面颊刹那,江照雪骤惊睁眼,便见一个青年单手撑着自己,悬在上方看她。
房内昏暗,仅有月光落在地面,他只着单衣,头发细细落在她面颊之上,扰得她呼吸都有些凌乱。
这人生得过分英俊,棱角分明,眉目如画,整个人像是冷玉雕刻,白纸裁就,不笑时,好似昆仑皑皑白雪,天生仙人。
仙人抬手,手背如蛇行,轻轻拂过她的面容,似是引诱一般询问:“想我了吗?”
她不敢答,只觉薄纱床帘之外,隐约坐着个人影。
她知道那是谁。
青年见她紧张神色,轻笑出声。
他仿佛清楚知道她的心思,微微倾身,慢条斯理抽出她的腰带,将她两只手按在头顶,眼底不带半点笑意,缓声道:“为什么不敢答话,你怕被谁知道?师父吗?”
听到这话,江照雪终于惊觉不对,她下意识想要挣扎,对方却是一把按死了她的手,熟练捂在她嘴上,按着他的节奏,缓慢又强势挤磨在她身前。
他感觉她反抗,有些克制不住,眼中带痛,语气薄凉:“怕什么呢?怕他知道?怕他与您分开?可这是梦啊……唔……”
他腰身沉下,克制不住发出一声鼻音,江照雪身体骤然绷紧,声音都被压在上方人手掌之间。
酥麻感从椎骨升腾而起,江照雪死死盯着对方,对方似也难耐,闭眼缓许久,才终于压住气息,单身撑在身侧,节律平缓,一下一下,又重又沉,哑声道:“他已经拥有很多了。”
“他仙途坦荡,有良师益友,与你少年夫妻,你们成婚时,他有亲友相送,有仙道见证,您的父亲送你们成婚礼物,你亦爱他敬他,他已经有了两百年了,我什么都没有,我连做梦都不可以吗?”
裴子辰说着,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他把她的声音死死捂在掌下,不让她泄出半分:“我没有家人,没有亲友,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可偏生谁都可以……除了我。看着我……瑶瑶……”
“裴子辰……”
江照雪感觉他失控,神智不由得也零散起来。
她指甲几乎掐紧他肉里,感觉自己也快被他带疯了,可她知道不对,这明显不对,哪怕是在梦里都不对。
“裴子辰,”她有些害怕起来,在识海疾呼,“你冷静一些!”
“对不起……”
裴子辰却仿佛完全听不到,逼得江照雪整个人抽颤起来,裴子辰跟着她颤抖,闭上眼睛。
他再失控,面上都是平静的,只微微仰头,宛若仙鹤仰颈,用鼻息激烈呼吸着,死死捏着她的手腕,越绞越紧,沙哑着道:“我不出去……这是你的识海……你若不愿就让我走……如果你愿意……”
他动作不停,缓缓睁开宝石一般的眼,在高处喘息着,带了惶恐看着她。
他眼里仿佛是带了惑人心神的法咒,揪着她沉沦往下,他看她许久,微微倾身,贴到她面前。
江照雪呼吸渐重,看着全然克制不住的侵略感从他紫黑色的眼中透露出来,他盯着她的眼睛,感受着她的反应,好久,才歪了歪头,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平静又肯定:“你愿意。”
刹那间,江照雪心如重击,瞳孔急缩,急急欲退,他却先一步一把抱死了她!
她呼吸骤乱,被他拉着沉往深处,沈玉清察觉她气息凌乱,慢慢睁开眼睛。
入眼就是女子蹙眉带了些许绯红的面色。
她明显是在做梦,他很难判断她梦什么,唯独知道的是,在睁眼看见她这一刹,他仿佛是掉入了欲念浸满的湖水。
他愣愣看着江照雪,像一朵靡离盛开在夜色中的花,欲念翻涌而上,他喉结微动,脑海里突兀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他的妻子。
两百年了,已经两百年了,马上就要走到尽头,如果再坚持下去,她也许真的会走的。
他们会抢走她,带走她。
这是他的妻子啊。
她筋脉里该是他的气息,亲吻她的该是他,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能碰她?
他想要她,他可以。
他不可自抑探过身子,一瞬仿佛是什么都忘了,闭上眼睛,朝着她轻轻靠了进去。
梦里欲海翻涌,是新梦未醒。
梦外春色旖旎,是少年旧忆。
不对,不对!
江照雪在翻腾欲海之间,感觉床帐之外,沈玉清逐渐靠近。
她清楚知道,不可能,裴子辰不可能做这种事。
沈玉清也不会做这种事。
“出去。”
江照雪竭力保持着三分清醒,在识海中冷唤。
裴子辰闭眼不理,江照雪感觉沈玉清越来越近,她整个人似如绷紧弓弦,心跳极快,千钧一发之际,她厉喝出声:“裴时苍!”
这个名字如佛音灌耳,裴子辰在房间瞬间睁眼,同时拔剑,横过扑来的妖物脖颈,飞溅鲜血一片。
而另一侧,江照雪同时睁眼,直直迎向贴面而来的沈玉清。
沈玉清愕然惊住,瞬间恢复清明,神色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