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没说话,他也不放手。
房间里的温度攀升上去,裴子辰又上前一步,贴在她催问:“好不好?”
这个距离太近,她的手贴在他的腹间,七月盛夏衣衫单薄,她能清晰感知到衣下肌肉纹理,一瞬想起昨夜荒唐的梦境,未尽之欲被他调起,口中涎液也莫名旺盛起来。
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这个动作虽然轻微,却还是带着她头上珠花颤颤巍巍。
裴子辰垂眸看着怀中人头顶珠花,心欲横生。
然而两人始终保持半掌距离,他不敢多越雷池一步,只歪了歪头,声音里藏了暗哑,像少年一般道:“从未有人替弟子系过玉佩,师娘,帮帮我好不好?”
“好好好。”
江照雪一听这话,感觉自己继续下去,快成衣冠禽兽。
她赶紧低头给他系上玉佩,故作烦躁道:“小孩子就是麻烦死了。”
裴子辰笑着不说话,垂眸看着她微颤的指尖。
等她将玉佩系好,他轻声询问:“好看吗?”
江照雪心跳漏了一拍,听裴子辰追问:“师娘,我生得好看吗?”
“好看好看。”
江照雪不敢多呆,逃一般转身下楼。
等到了楼下,远离了裴子辰,江照雪才觉空气新鲜起来。
她走到柜前,翻出银子,同掌柜道:“先算钱,钱不够我叫人。”
听到这话,跟在江照雪身后的裴子辰动作一顿,抬眸看去:“师娘打算叫谁?”
“沈玉清啊。”
江照雪大大方方道:“你放心,他有钱。”
“弟子也有钱。”
裴子辰一听,脸色淡下来,直接将衣服送入乾坤袋中,转身拉过江照雪,淡道:“走吧。”
“不是,”江照雪被他拽着,疑惑看向掌柜,“这还没给钱……”
“给过了。”
掌柜笑着送走他们,高兴道:“公子给过了,二位慢走。”
江照雪听着,被裴子辰拖着出去,她这才反应过来,裴子辰在给她送了这么多首饰后,居然还有钱铺张浪费!
她一时有些震惊,不由得道:“你哪儿来的钱?!”
“红白喜事,看坟算日,捉妖驱邪,护卫打手,”裴子辰平静道,“只要不伤天害理,价格合适,弟子都可以干。”
可永远不如沈玉清。
裴子辰拉着江照雪,心里清楚,他做这些,永远比不上继承整个灵剑仙阁的沈玉清。
“师娘,”裴子辰一想,便想放手,但既然已经握在她的手上,他便不甘放开,只能难堪道,“等以后我开宗立派……”
“你也太厉害了。”
江照雪惊叹看着他,裴子辰一愣,他诧异回头,就看见江照雪崇拜的眼神:“我最佩服你这种干事儿赚钱的劳动青年了,当总裁容易,当助理难啊。”
“师娘……”
裴子辰虽然听不懂,但他还是隐约明白江照雪在赞美他,小心翼翼道:“您是说,我比师父厉害?”
“那当然啊。”
江照雪立刻道:“他赚钱哪儿有你厉害?”
裴子辰听到这话,虽然知道江照雪是夸大其词,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高兴。
但他又觉和沈玉清对比,不是什么君子之行,只能笑了笑道:“师娘要不要再逛逛?苍城有许多小吃……”
“走走走,”江照雪一听立刻道,“咱们吃完再回去。”
这一路边吃边玩,等江照雪和裴子辰打打闹闹笑着回府时,已是深夜。
李府人早已歇下,江照雪刚同裴子辰讲笑话,又赶紧叮嘱裴子辰:‘小声些,笑小声……’
“回来了?”
话没说完,一个冰冷之声响起。
江照雪和裴子辰顿住,愣眼抬头,便看沈玉清坐在大厅圆桌主座上,慕锦月站在他身后,正朝他们挤眉弄眼。
裴子辰表情冷淡下来,却也懂事后退,恭敬行礼:“师父。”
而江照雪目光下滑,看见满桌饭菜满满当当,不由得有些诧异:“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这话出来,气氛更冷,沈玉清气息明显乱了几分,在桌下暗暗蜷指成拳,他死死盯着裴子辰腰间玉佩,胸口闷痛。
慕锦月左右一看,见情况不对,赶紧解释:“师娘,师父是在等您回来一起用膳。”
“哦……”
江照雪反应过来,随意摆手欲走:“我吃过了,你先吃吧。”
“你吃什么了?”
沈玉清打断她,似是竭力隐忍。
江照雪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回道:“馄饨,烤羊排,还有卷饼。”
“这些有什么好吃?”沈玉清压着声,尽量让语气平和一些,评价道,“馄饨卷饼市井之味,难登雅堂,烤羊排味重性燥,不宜进食。家中又不是没有珍馐,非要去外面偷上一嘴才算爽快?”
他这话明显是憋了又憋,实在有些憋不住,但又不想起冲突,于是越发阴阳怪气。
江照雪懒得理他,骂了一声“有病”,便提步上了台阶,往自己房间走去。
裴子辰目光跟随她去,面上虽然看不出来,可沈玉清却直觉他似乎很是高兴。
高兴,高兴什么?
沈玉清看着裴子辰腰间玉佩,只觉扎眼,终于是忍不住将筷子一砸,怒道:“站住!”
江照雪冷眼回眸,就看沈玉清盯着她:“你有心思出去陪人买玉佩,就没心思吃条鱼吗?”
这话一出,江照雪愣了愣。
她心上微慌,一瞬想起给裴子辰玉佩打结的手法是她独有。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可她给沈玉清系过无数次玉佩,沈玉清自然熟悉。
她一时不好多说,裴子辰毕竟已经是成年男子,她给他打玉佩结,怎么都说不过去。
她这一沉默,沈玉清明显气息重了几分,似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忍了片刻,想起这一日日没个止境的争执,才提起筷子,放缓了语气:“我还没吃,你过来坐着,看一眼也好。”
这话对于沈玉清来说,已是极低姿态,裴子辰不由得向江照雪看去。
江照雪本就理亏,听到沈玉清让步,也不再争执,走上前方坐下后,惊讶看见桌面上有条红烧鱼。
这些时日吃的都是西域菜,她许久没吃过红烧鱼。
这条红烧鱼色亮味香,虽然放了一会儿,但越显入味。
她虽然吃得饱,但食欲又上来,也不想闹得太僵,便取了筷子,笑了起来:“有红烧鱼不早说,犯得着和我这么吵吗?”
沈玉清得话,面色好了几分,淡道:“我以为你不喜欢吃了。”
“习惯难改,”江照雪随意道,“我爱吃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是。”
沈玉清应了一声,整个人便平和下去,同慕锦月吩咐了一声,慕锦月便提前退开,走出门去,同裴子辰打了招呼:“师兄,我先去睡了。”
裴子辰淡淡应了一声,慕锦月行礼离开。
等她走后,屋中就只剩下江照雪沈玉清,裴子辰转眸看去,就见沈玉清在给江照雪夹菜,他夹了刺最少鱼腹,沾了酱料,缓声道:“红烧鱼还是得鲤鱼做才好,就是刺多。”
“吃多没事儿,我嘴里过一道就出来了。”
“罢了吧,”沈玉清淡道,“上次卡到,还是找药君取出来的,差点把食道开了。”
“那是灵兽,这凡间的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沈玉清没有在人前的气势,看上去格外平和。
明明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两人就能说下去,言语之间熟稔得不分你我,默契无间。
这一幕像针一样扎在裴子辰眼里,刺眼至极。
他不想多看,转身走进夜色,去给江照雪取消食汤。
江照雪感觉裴子辰离开,暗中瞟了一眼,沈玉清立刻察觉,淡道:“一个弟子,你倒是关心得很。”
“这话我耳熟,”江照雪漫不经心,提醒道,“当年我这么说你和慕锦月的时候,你是怎么回我的?”
沈玉清动作一僵,江照雪学着他的语气:“胡思乱想,无理取闹,我与她仅有师徒之情,再无其他。”
说着,江照雪抬眸看他,好笑道:“是不是?”
“所以你是报复我?”
沈玉清听着,不甘开口:“用这种方式……”
“我不是报复你,”江照雪打断他,认真解释,“我只是告诉你,慕锦月是你弟子,你关怀她。而裴子辰我养了八年,我从他十七岁看到二十五岁,他是我八年心血。”
沈玉清听着,面色泛白,手指不自觉蜷起,却还是道:“所以呢?”
“我为他加冠赐字时,没来得及送他礼物,今日补上,赠了一块玉佩而已,”江照雪取了帕子擦着手,轻描淡写道,“一个弟子而已,你别太敏感。”
说着,江照雪起身离开,淡道:“我先休息,裴夫人明日会过来与我们商议去圣池的事,你也好好休息吧。”
她从门口走出去,刚走出大门没几步,就见裴子辰已经端着消食汤站在长廊上,冷淡行礼:“师娘。”
江照雪略一颔首,端了消食汤一口喝完,随意道:“给你师父端一碗吧。”
她放下汤碗,转身欲走,刚一动,便听裴子辰突然开口:“鱼就这么好吃吗?”
江照雪一愣,裴子辰便仿佛没说过这句话一般,端着消食汤往前走去。
江照雪独站在在空荡荡长廊,后知后觉舌尖泛酸,酸得发麻,她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跑回房间,端了茶水连灌三杯,才感觉舌头缓了过来,不由得道:“他朹子是不是放太多了?这么酸。”
“有没有可能,是人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