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照雪一次次插手。
他出生时,她为他赢下所有命师,改了他的批命,让他的父母留了他三年。
他四岁时,她从人贩子手下救下他,为他找了养父母,又为他续了几年性命。
可终究在这一次……
她没能救他。
饭桌一时冷了下来,沈玉清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
这是他不在的时光,他甚至连听明白都需要思考。
他心上烦闷,又觉自己小题大做,可一想昨夜,总有些挂怀。
目光扫过江照雪颈侧,空空如也,猜想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又克制不住胡思乱想。
干脆垂眸不言。
江照雪想了一会儿,始终觉得不甘。
她知道李修己的生辰八字,忙又拿李修己的生辰八字卜了一卦。
李修己虽然气运被剥,但是并不代表是绝路,虽然怨煞杀他只是瞬息之间的事,但也很难说没有其他可能……
江照雪心中怀揣着希望,用铜板一洒,等卦象显出,江照雪僵住。
旁侧慕锦月有些好奇:“师娘,这是什么卦?”
“剥卦。”
沈玉清一眼看出,抬眸看向江照雪,想说什么,但看见江照雪面色,又生生止声。
江照雪静静看着卦象,旁侧裴子辰抬眼看她,想了想道:“我今日再去找找。”
江照雪低应了一声,桌面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她起身道:“罢了,没胃口,我再睡会儿。”
说着,她将筷子一甩,便转身离开。
慕锦月愣了愣,疑惑道:“师娘不是刚醒吗?”
“她不是困,她是难过。”
沈玉清开口。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裴子辰轻唤:“师父。”
沈玉清抬眸,便见对面这个一贯温和的弟子,眼里带了几分冷意,静静注视着他道:“原来您都知道?”
沈玉清一顿,一时想不明白裴子辰在说什么。
他只观察着裴子辰,便见这个弟子静静看着他,认真道:“师父既然明白人心,许多事便不当逾矩去做。”
“何意?”沈玉清冷冷开口。
裴子辰看了一眼慕锦月,只道:“依照阁规三百七十一条,长辈用膳,晚辈不可同桌而食。”
“你在训我?”沈玉清有些不太确定。
裴子辰眼眸一抬,定定道:“是您在欺她。”
沈玉清一愣,立刻便明白他所谓的“她”是谁。
他惊疑不定盯着面前青年,便见裴子辰认真道:“长辈偶尔赐座,这是弟子之荣,可若特权长存,师父,那就是逾矩。”
“师兄不是的。”慕锦月听着,终于明白裴子辰是在说她,慌忙道,“是以前我刚上上山一人吃饭难以下咽,所以师父……”
“若师父觉得规矩不重要,”裴子辰根本不听慕锦月的话,直接道,“那不如将阁规撤了,众人皆不遵守,以免显得师妹太过特殊,令师娘误解,徒生气闷。”
慕锦月闻言一僵,裴子辰径直起身,颔首道:“弟子还有其他任务,先行退下。”
说着,裴子辰提步往外,沈玉清突兀开口:“气闷的是你还是他?”
裴子辰一顿,犹豫片刻后,他只道:“师娘不懂人修规矩,但我懂。师父,”他回眸看向沈玉清,“我不容他人欺她,更不容他人辱她。”
“你什么身份?”
沈玉清直接质问。
裴子辰说不出话,那一刹,他胸口弥散无限酸楚。
他盯着面前人,在沈玉清审视的眼神中,艰涩开口:“师娘对我恩重如山,弟子结草衔环,”裴子辰垂下眼眸,“难报其恩。”
沈玉清不说话。
他看着面前明显青年,一瞬想到昨夜江照雪房中之事,下意识想开口质问昨夜他为何会比慕锦月来得晚。
慕锦月功夫不佳,听到动静来得理当比他慢,可他却晚慕锦月一步。
可是在开口之前,他突然扫到他手指上的姻缘绳。
沈玉清动作一顿,微微皱眉,有些惊讶:“你成婚了?”
慕锦月得话看去,这话她早就想问,但又不敢开口,如今沈玉清问了,她明显看上去有些忐忑。似是怕知道结果,又想知道结果。
裴子辰面色不动,平静道:“是。”
听到这话,慕锦月面色微白。
沈玉清却是沉默下来。
裴子辰既然结了姻缘绳,那就与他猜想没有干系。
毕竟,他的姻缘绳还在江照雪手上,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结两条姻缘绳。
如果是江照雪,那裴子辰连姻缘绳都接不上。
既然不是江照雪,昨夜……
沈玉清一瞬恼自己胡思乱想,裴子辰什么人品,江照雪又是什么身份。
再如何也不该是这两人。
裴子辰……大约也不过就是报恩罢了。
沈玉清心中疏开,点了点头,低声道:“知道了。”
裴子辰见他应下,抬手行礼:“弟子先行退下。”
转身出门,裴子辰快步出去,继续追李修己的下落,江照雪却是坐到屋中,再一次卜卦。
不管卜了多少次,都是剥卦。
剥卦,李修己……大约是不在了。
这是她第三次遇见李修己。
也是她第三次遇见新罗衣。
之前她就在想,新罗衣为什么会出现蜀中,可如果新罗衣是追着李修己来的,那就说得通了。
那新罗衣为什么会追着李修己?
她到底是追李修己,还是只是在追大气运者?
如果是李修己,那李修己现在死了,她下一个目标——又是谁?
新罗衣……宋无澜。
江照雪转着手中铜板,想起泥土上的传音符的残片,心中燃起怒意。
她来的过去以来,第一次,这么想杀一个人。
新罗衣。
江照雪闭上眼睛。
她心念杀新罗衣和宋无澜的念头,再次起卦。
卦起后,铜板在桌面飞快旋转,却始终不落。
阿南看着铜板不落,不由得有些奇怪:“咦,它为什么一直转,却不到啊?”
“因为。”
江照雪盯着铜板,隐约看见远处青衣青年坐在石头之上,折扇轻轻点在唇边,似笑非笑转头向她看来。
这是宋无澜传给她的画面。
她明白对方的意思,认真道:“有人在与我,一争乾坤。”
说着,江照雪一巴掌拍翻了铜板,画面瞬间消失,江照雪冷哼出声。
什么破烂乾坤,不都是一巴掌的事情。
想着,江照雪转身回去打坐。
等到晚饭,她终于缓过心情,正准备叫上裴子辰去吃顿好的,刚一出门,便见裴子辰站在门口,恭敬道:“师娘。”
听到这个称呼,江照雪还是有些尴尬。
面上却还是要故作淡定点头,随口道:“回来了?”
裴子辰得话,睫毛轻颤。他听着这声“回来了”,突觉心上酸涩,又觉一切都没关系。
他低低应声:“一刻钟前回来的,弟子再沿河沿路搜查过,只找到了一些碎衣。”
听到这话,也是江照雪意料之事,点了点头:“立个衣冠冢,葬了吧。”
“还有一件事,”裴子辰开口,江照雪回眸看来,就听裴子辰道,“钱姑娘来了。”
第66章
听到钱思思, 江照雪一愣,随后忙道:“人呢?”
“在大堂包厢中等候。”
“带路!”
江照雪高兴起来,跟着裴子辰往外, 一面走一面奇怪:“她不是什么都忘了吗?怎么突然找过来的?”
“弟子与钱姑娘分别之前, 给钱姑娘留了传音符, 让她有事找我。”裴子辰抬手掀起探入庭院的枯枝, 让江照雪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