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间没有任何人说过,这个人是沈玉清的妻子。
可他知道!
不是醒了还是什么?
他骗她。
怒意在江照雪胸口翻涌起来,可她现在实在不能确认裴子辰的情况。
他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他为什么骗她?
他想留在这里?为了什么?为了有一个沈辰这个身份?还是为了有一个家?又或……
为了她?
江照雪心上一颤,不敢多想。
她只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裴子辰为了什么,他杀了沈玉清。
他明知道沈玉清有醒神丹,对她有大用,还是杀了他,为什么?
他是疯了,乱杀人?
还是吃醋?
还是说——
他想留在这里?
他不能再信了。
江照雪确认。
她琢磨片刻,抬头看了周边一眼。
沈玉清不是蠢人,如果遇袭,他至少会把该留东西留下。依照他性情,他应该把醒神丹留在枕下。
江照雪迅速走过去,从枕下果然翻出了醒神丹。
拿到醒神丹,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立刻转身往外,看见远处慕锦月小跑过来。
她隔着房屋,和慕锦月从两条走廊错身离开。
隔壁长廊脚步急促,江照雪转头看去,隔着窗户,她看见对面慕锦月的神色格外冷静,与她惯来模样截然不同。
她有些奇怪,但一想,她对慕锦月了解不多,也就不多想。
她只将醒神丹藏好,感觉裴子辰已经回到屋中。
他竟然还敢回去!
江照雪咬牙,在回与不回之间犹豫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去看看情况。
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演。
她想了想,起身上楼,临近门边,她看见房门大开,警惕捻了一张符纸放在袖中。
裴子辰听着门口声音传来,他知道江照雪回来,也暗中握紧了捆仙绳。
现在院子里全是江照雪的法阵,他未必有胜算,而且就算有,他也不可能伤江照雪。
可他不确定江照雪要回来做什么,她是不是确认是他杀沈玉清?可这是幻相。她知道他想留下她?如果他否认,她相不相信他?如果她不信,她要做什么?她会杀他吗?
他脑子乱七八糟一片。
两人心跳都有些快。
江照雪逼着自己走到门口,停住脚步。
夜风袭来,江照雪抬起眼眸,就见青年一身单衣,白带挽发,正坐在椅子上,静静瞧着她。
他的骨架魁梧,但穿着单衫,却带了清瘦流逸之态,像是哪家矜贵公子,倍显从容风流。
他右手藏在袖子里,明显藏着什么。一双惯来温和的眼注视着她,亦满是打量。
两人静默不言,月光洒在房中,江照雪在明,裴子辰在暗。
他们看着对方面容,在看到双方那一刹,竟都不忍揭穿。
注视许久后,裴子辰率先笑起来:“这么晚出去,去哪儿了?”
“醒来没看见你,以为出去了,就去找你。”
“我去打了点水。”
“冰系出身的剑修也要打水吗?”
“不比井水清凉。”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试探。
裴子辰没把握,她到底确认多少。
江照雪也没把握,他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这种试探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杀过人,裴子辰竟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兴奋感。
好像当年他隔了四年初见她,那样渴求她时,她掐上了他脖颈时带来的冲动。
少年时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可如今他却清楚,压抑越多,渴求越盛。
就像此刻,他害怕,他愤怒,他不甘,他嫉妒,他恨她,他爱她……
所有所有,都只化作欲望徘徊在他身上,疯狂请求着要她。
他静静注视着面前人,江照雪感觉到他目光变化。
这种目光她熟得不能再熟,察觉他居然此时意动,她忍不住扭过头去,冷笑出声。
服了。
听到江照雪笑,裴子辰知道自己被察觉,也笑起来。
他暗中收起捆仙绳,站起身来,走到江照雪面前。一只手冰凉的手牵引过江照雪的手,另一只手关上她身后门窗。
江照雪抬眸看他,就见他微微垂头,意有所指道:“夫人,该歇息了。”
以前不知道他醒了,听这话也就罢了。
如今知道他醒着,听这话江照雪只想笑。
她不能确定裴子辰到底想要什么,他是沉溺在幻境里想要一个妻子,还是……她?
江照雪盯着面前人,窥探着他的欲望。裴子辰盯着她的眼睛,手试探着摩挲上她的腰带。
“灵剑仙阁的规矩,”她冷笑询问,没有拒绝,只问,“你还记得几条?”
裴子辰轻声一笑,低头咬开她身后小衣的衣结,将她温柔按在雕窗上,扯咬她身前衣带,哑声道:“夫人记错了,我是问剑山庄的弟子。”
好,好得很。
江照雪被他气笑。
要骗是吧,那大家就骗下去,看谁骗了谁。
她冷脸不言,被他抵着雕花门窗抱起来。
裴子辰顾不得她有没有意识到他醒来,也顾不得她有没有发现他杀人。
他只觉得,四年太短了,真的太短了。
他得到太少,这世上太不公平。
沈玉清怎么配啊?
他追吻着她,钻着心的疼。
他想抓紧她,又怕弄伤她。只得将她放在桌上,桌椅碎响凌乱,他抚摸着她的脖颈,却不敢用力。
反复在想。
凭什么沈玉清有,他没有?
他恨恨盯着她,江照雪抓着他的手,感受着他少有的强势,喘息道:“刚才……和我传信那个仙师死了。”
“哦?”
裴子辰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扶着她的腿,微微倾身:“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是不是你?”
江照雪喘息着询问,裴子辰神色淡淡:“我说你会信吗?”
“我信。”
江照雪开口,裴子辰一愣。
江照雪抬眸盯着他,主动伸手触碰他的脸,认真道:“你告诉我,我就信。”
裴子辰听着她的话,动弹不得。
他僵着肌肉,他知道她在说谎,可他想信。
他看着她的眼睛,哑声道:“为什么?”
“我们是夫妻,”江照雪笑起来,“我不信你信谁?”
这话像是洪水决堤,瞬间淹没了他。
他一瞬有些眼酸,看着江照雪,张口欲言,又知无甚意义。说了做什么?说了她也不会爱他。她不爱,他就得留着她,留下她,她不会允许,让她走,他不敢放手。于是他们只能缠成一个死结,轻轻摇曳在黑夜之中。他死死盯着她,哑声道:“不是我。”
“那就好。”江照雪似乎是松了口气。
她抬手主动抱住裴子辰,在他耳边轻声开口:“我就知道,我夫君翩翩君子,怎么会是你呢?是吧?”
江照雪抬手摸过他的脊骨,舔咬耳垂,轻轻磨牙:“夫君?”
另一边,真仙境沧溟海附近,妖魔遮天蔽日。
沈玉清结阵挥剑一斩,避退大半之后,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那声音明显是他自己,冲破了层层叠叠的禁制,从远处传来。
“崇明十七年,幻境,遇江照雪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