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即将要走出村子的时候,一只老母鸡从楚月的面前走过。
这只老母鸡看着有些瘦弱,羽毛都耷拉下去了,走路的姿势踉踉跄跄的,看着像是上了年纪,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它的主人杀了吃。
薛占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老母鸡,看着笑了几声。
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差距,楚月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黑眸如炬,盯着那只“瘦弱”的老母鸡看,不知不觉皱紧了眉心。
宋红梅疑惑问道,“阿月,怎么了?”
楚月没回答宋红梅的疑惑,已经大步朝着那只老母鸡走过去,双眼紧盯着仔细看,特别是老母鸡的双脚,竟然是——红色的。
这种红色不是老母鸡皮肤的颜色,皮肤还是黄色的,而是从皮肤下面冒出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小红点太多汇聚在一起,让鸡的爪子乍一看是红色的。【这个图有些恶心+密集恐惧症,就不放图了。】
楚月当下要意识到,这种症状是鸡瘟!
换一个方式说,就是禽流感。
每年冬天和初春时候,是禽流感的高发病期间。
禽流感不仅在家禽之间流传,还很有可能会传染到人的身上。
楚月低头看着老母鸡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了,皱在一起的眉心紧紧打成了死结。
宋红梅感觉到楚月的神情不对劲,马上追问道,“阿月,这是怎么了?”
“宋大姐,可能出事了,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村子。”
具体的情况用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楚月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先前满崽子“手断”了的时候,她都不曾露出这样的表情。
楚月再次打开了医药箱,从中找出来两个口罩,一个自己戴上,一个递给宋红梅。
她严肃道,“宋大姐,你把口罩带上,等下不要触碰任何东西。李同志和薛同志,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过来 。吕村长,我这里医用口罩没有了,你找个布把口鼻捂起来,然后带我们去老母鸡的主人家。”
吕村长原本是在送他们出村子的,愣了愣后,立马按照楚月说的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口鼻捂起来再说。
“楚大夫,这边……你跟我走的……这些鸡啊,都是我们村子宋大顺他们家的……他们家在村子的西边……”
不仅他们在往宋大顺家走, 那只看着“瘦弱”其实是病恹恹的老母鸡,也在往宋大顺家里走。
几分钟后。
他们看到了两间小平房,算是村子里相当不错的屋子,屋子一旁是菜地,菜地在旁边是一群家禽鸡。
一眼扫过去,大概有十几只。
放在这个村子里,是条件非常好的家庭。
他们正往屋子里走,还没进去,先听到了屋子里的争吵声。
“咳咳……咳咳 ……咳咳……”是一个男人的咳嗽声,沙哑撕裂。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担心的声音,“怎么又咳嗽了?你这都咳了好几天了,还一直发烧咳嗽的,怎么还不见好?今天村子里来大夫了,我让你出去看看,你也不去。”
“看大夫就要吃药,吃药那是要花钱的。我就是受凉了发烧,忍一忍熬过去就行了,不花那个……咳咳……不花那个冤枉钱,咳咳……”
“你看你!这都咳成什么样子了, 还不去看大夫。吃药就吃药,最多花一两块,我们家又不是花不起。”
“一两块不是钱啊?我身体好着呢,花这个钱就是浪费!”说话的男人是屋主宋大顺,他根本不听劝说,情绪一上来,咳嗽更加厉害,”咳咳……咳咳……咳咳……“
宋大顺的家人叫走杜鹃。
杜鹃一看宋大顺咳嗽不停,也不敢他吵架了,“我听你的还行吗?不看大夫就不看,你不想花钱就不花,你激动个什么劲啊,还不快喝一口水顺一顺,别激动。。
宋大顺接过杜鹃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缓了缓呼吸,又操心起来,“家里的鸡怎么样了?情况好点了啊?我今天怎么没听到它们打鸣。”
杜鹃接着放水杯的动作,扭过头闪躲了一下。
她大声道,“你早上发烧都睡糊涂了,我叫你都不醒,能听到打鸣就奇怪了。鸡的事情你别操心,有我在呢,不会出事的!你就好好休息,我炖了鸡汤,拿出来你喝一点,然后闷头睡一觉。”
“鸡汤?你怎么炖鸡汤了?不是说好了把鸡拿到市场去卖了换钱!”宋大顺又激动了起来。
杜鹃的声音跟着大了起来,“反正鸡我已经杀了,鸡汤我也煮了,就问你喝不喝吧!你不补身体,又不看医生,病怎么会好?”
夫妻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宋大顺妥协下来。
宋大顺看着生气的杜鹃,改口道,“我喝,我喝还不行嘛,又没凶你,你怎么就红眼睛了?”
“谁说我红眼睛了,是你眼花看错了。”杜鹃嘴巴上不承认,但是转过头悄悄的擦了擦眼角,然后要走到后屋的厨房把鸡汤端出来 。
就在这个时候。
带着口罩的楚月走到了他们家门口,刚好听到了他们夫妻的对话。
楚月急忙出声阻拦道,“鸡汤不能喝!”
屋内的宋大顺和杜鹃齐齐抬头,看向了浑然陌生的两个闯入者楚月和宋红梅,刚要出声询问的时候,吕村长也进来了。
第150章 啪的一声!
此时杜鹃手里的鸡汤已经送到了宋大顺面前 ,宋大顺伸手接过,正要往嘴巴里喝。
楚月看着这一幕,不由分说的果断伸手,干脆利落的打在宋大顺的手上。
啪的一声!
宋大顺手里的鸡汤连带着瓷碗摔在地上,哗啦啦的碎裂声骤然响起,瓷片碎了一地。
宋大顺看着突然闯入进来的楚月,不仅是个年轻的姑娘,还是个陌生面孔,连一句招呼都没打,竟然伸手打人,还打落了他的鸡汤。
那可是鸡汤!
原材料的鸡很贵,柴火很贵,更贵是他媳妇儿杜鹃的一片心意,忙忙碌碌一早上,只熬出来一碗鸡汤,他一口都没喝到,都摔在地上,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宋大顺猛地一下站起身,沉下脸凶狠的对楚月喊道,“你什么人啊?这是我的鸡汤,你管我喝不喝,你知不知道我媳妇花了多少心思熬出来的, 现在被这么轻易的浪费了!”
因为太生气,之前还咳嗽个不停的宋大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竟然一下都没咳嗽,可见血气上涌,连呼吸都通畅了。
宋大顺的妻子杜鹃也赶忙出声,倒不是对楚月突兀举动的愤怒咒骂,反而是先安抚宋大顺。
“大顺,你坐下,别乱吼,会吓到人的。”
宋大顺身高超过一米九,典型的庄稼人,身材相当魁梧,比陆战凛看着还壮实,站起来的时候就跟一座小山一样。
反倒是他旁边的杜鹃,清瘦娇小的身材,她只是一句话,就把愤怒暴躁的宋大顺给按住了。
宋大顺有怒气发不出去,只能低着头看着地上残留的鸡汤痕迹,以及碎裂的碗筷。
可惜啊……真是可惜啊……
杜鹃皱着眉,对楚月突然的行径她心里也是不高兴的,但是除了不高兴之外,还有更多的是困惑。
她上上下下打量楚月,看到楚月身上的医药箱时,眼神亮了亮。
杜鹃忙问道,“这位女同志,你……你是大夫!”
“是,我是今天来村子里的卫生员。”楚月回答。
在杜鹃打量楚月的时候,楚月也在打量宋大顺和杜鹃,他们是一对年轻夫妻,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宋大顺是典型的山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倒是他的妻子杜鹃……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秀丽温婉,身上有股读书人的气质,并不像是山里人。
而且她小心细致,是唯一一个仔细看了楚月身上的医药箱,并猜出楚月身份的。
这一份聪明才智,也是山里人少有的。
宋大顺听到了楚月的身份,没有在昂着头高声发怒,闷着怒气小声嘀咕。
“卫生员又怎么?卫生员就能敲门都不敲,直接冲进我家来吗?卫生员就能把你辛辛苦苦给我炖的鸡汤打翻了吗?”
杜鹃想请楚月给宋大顺看病,担心楚月听到这些话不开心,所以抬脚踩了宋大顺的脚面一下,提醒男人赶紧闭嘴,不该说的话少说。
她轻声道,“你要是想喝鸡汤,厨房还有,我给再盛一碗。”
气氛刚刚和谐了一些。
楚月却再一次强势的说道 ,“厨房里的鸡汤也不能喝。”
杜娟更加疑惑了,忙问道, “为什么?”
宋大顺再次被点燃了怒火,“凭什么你说不能喝就不能喝,这是我们家的鸡,你管我喝不喝。”
宋红梅见气氛紧张,又心知楚月绝对不是那种做事不分好坏的人,赶忙出声,“阿月,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鸡汤不能喝?”
紧跟在身后的吕村长也赶紧说道,“大顺!你安静一些!这位楚同志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因,你安静下来仔细听听。”
宋大顺哼了一声,没再出声,但是不服气的瞪了楚月一眼。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楚月的身上。
楚月的视线落在杜鹃身上,问道,“你炖鸡汤用的鸡,是活鸡还是死鸡。”
“是活……是死……”杜鹃迟疑了,中间几次想改口,“是……那只鸡是半死不活的,好像是要死了,我怕死鸡不新鲜,就趁着它还有一口气给杀了,炖了鸡汤。”
“半死不活?我们家养的鸡怎么会半死不活的?”宋大顺一听鸡出事了,整个人都紧张 了起来。
杜鹃此时没时间回答宋大顺的疑惑,她正紧张的看着楚月,心脏怦怦跳得厉害,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
“楚同志,是我家的鸡出事了?”
楚月追问道,“你家厨房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你炖汤的鸡。”
杜鹃立刻带路,“这边…… 屋子侧面就是。”
楚月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宋红梅紧接着,吕村长也想跟上去,但是隐约间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没再往里走进去。
楚月戴着口罩,走进了宋大顺家的厨房。
厨房的灶台上是铁锅,铁锅里盛着鸡汤,还在咕噜咕噜的沸腾,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杜鹃说,“我早上杀的鸡,中午炖鸡汤用了半只,这里还剩下半只——”
楚月看到了剩下的半只鸡肉,果然不出她所料,再一次看到了红色的鸡爪,剖开的鸡肉内脏附近位置,也有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看起来像是一片血斑。
禽流感在鸡身上引发的病症,其中有一点就是内脏和皮下组织的出血。
所以因为禽流感死亡的鸡,都会出现血斑的痕迹。
楚月在观察之后,紧紧皱眉,沉声说道,“是鸡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