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靖安侯昏迷的这短短时间里,继夫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全部的来龙去脉。
承乾帝是因为什么要夺爵,外面对洪家的看法是怎样的……那些传言中,可有不少是老靖安侯这个父亲狠毒的谋害嫡长子的流言的。
既然丈夫不仁,就别怪她这个妻子不义了。
继夫人转身就出去了,懒得再在想休妻的丈夫病床前装样子。
她出去之后就命自己的心腹对外放出流言:老靖安侯因为偏心嫡次子,所以故意谋害嫡长子,如今爵位被皇帝褫夺,为了恢复爵位,老靖安侯肯定会请求风光归来的嫡长子的原谅,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一切过错都推到继妻身上。反正嫡长子年龄这么大了也无儿无女的,舍弃一个继妻就能让嫡长子消气,等恢复爵位之后,让他心爱的嫡次子将子孙过继给嫡长子,那么继承侯府的还是心爱的嫡次子一脉。
继夫人将老靖安侯原本的打算都如实的传了出去,只是稍微改动了一点他的动机,把老靖安侯改成一个偏心嫡次子的老父亲,那些谋害嫡长子的事情都是他这个偏心眼的亲爹干的,继妻只是他的替罪羊,心爱的嫡次子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一时间这种流言传遍了京城,毕竟这种偏心眼的爹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京城里的达官贵族之中不是没有偏心眼的,但大多数就算偏心,也不至于亲自弄死不喜欢的那个孩子,就为了捧自己喜欢的那个孩子。
毕竟都是自己亲骨肉,再不喜欢何至于虎毒食子呢?
因为这个流言里内容太过惊骇,传播速度就相当快。
那些听流言八卦的人难道会在乎真相是什么吗?不,他们只在乎八卦是不是带劲儿,是不是刺激。
继夫人提前放出的这个流言,把自己这个直接凶手给塑造成即将给丈夫背黑锅的可怜女人,她的儿子虽然很得丈夫喜欢,但她本人却不受丈夫爱重。
虽然这种说法有人质疑真实性,但大部分人都是跟着无脑传流言的。
老靖安侯在能够下床之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为了早日获取于神医的谅解,让洪家恢复爵位,他迅速下令开祠堂,他要休妻,并且把这个恶毒的谋害原配嫡长子的女人从族谱上划掉。
甚至他还提出一个骚操作,既然族谱上没有了继夫人的名字,那么就干脆把嫡次子也记在原配的名下吧。
这样嫡次子名义上跟嫡长子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了,到时候过继子嗣也更容易。
老靖安侯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响的,就是早就听了继夫人放出去流言的洪家族人,看向老靖安侯的表情都有点怪异。
那外面传的该不会不是流言,而是真相啊?
但老靖安侯积威甚重,谁也没敢吱声。
就连刚刚被褫夺爵位的靖安侯洪老二,也没吭声,好像自己的老父亲要休掉的不是自己亲娘一样。
作为一个从小被父母偏爱着长大的孩子,洪老二自然而然的成长为一个自私自利的性子,甚至他比起洪父那自私但看重家族还算有点担当更加不如,相较于家族,他更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
只是一般用不着洪老二为自己主动争取什么利益,他爹娘就会自动的把东西抢来送给他,所以往日洪老二表现出来的形象还挺不错的。
直到今日……继夫人看着自己那面对自己被休妻都无动于衷的儿子,心寒不已。
这就是她以前孝顺的好大儿啊!
洪父心里也对洪老二这个嫡次子心里有想法了,连亲生母亲被休妻都不求情,这是何等的冷酷无情啊,那么对他这个父亲又能有几分真正的孝心呢?
只是洪父就剩这么个儿子了,他也只能当做自己没察觉到嫡次子的冷酷无情一面,继续端着好父亲的姿态说着他接下来的打算。
在此时洪父的心里,已经改姓于并且没有一子半女的于神医,根本就不能算是他儿子了,他对于神医低头也不过是为了家族延续的权宜之计。
于神医真正令人忌惮的就是他背后站着的国师大人。
如今国师大人手握兵权,又自身强大,宛如神圣,谁敢得罪?
洪家至今还没什么事,仅仅是被褫夺爵位罢了,洪父就知道国师大人并没有出手,是那些揣度国师大人心思的人故意参洪家一本,目的无非是想踩着他们洪家去讨好国师大人身边的于神医,好让于神医吹吹耳边风,替自己在国师大人面前说话。
若是洪家不及时尽快的挽回与于神医的关系,那么要不了多久,洪家就会在众多势力的打击报复下彻底败落。
洪父怎么能忍洪家沦落到这个地步,所以哪怕要忍辱负重的低头向一个改姓的不孝子求饶,他也要做,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
不想失去靖安侯府荣华富贵和爵位的洪老二也是同样的想法,低头丢面子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家族败落之后自己要过苦日子。
很快洪家在洪父的意志下,将继夫人给休回了娘家,但继夫人的娘家也不敢收留她,怕得罪了国师府。
继夫人只好住进自己嫁妆中的一栋宅子里,闭紧了大门不再外出。
不过她虽然不出门了,但不代表她不搞事了,她跟洪父夫妻多年,对洪父还算是比较了解的,知道洪父不少的把柄。
她趁这个机会将洪父的把柄一点点的交给洪父曾经的政敌。
痛打落水狗的事情,特别这只落水狗还是政敌,是很多人都喜欢干的事情。
洪父就算退了下来,曾经得罪过的人或势力,都不介意在他落魄后上去踩一脚。
洪父也终于知道了外面的那些流言了。
如今流言经过发酵,已经传得十分不堪了。
大家都认为当初谋害嫡长子的人是洪父自己,如今他全都推给了自己的继妻,用休妻想把风光归来的嫡长子哄骗过去。
偏偏洪父在不知流言的情况下已经休妻了,正好坐实了流言。
洪父心中懊恼不已,自己就不该心软的顾忌到继夫人是洪老二的亲生母亲,留她一条性命。
直接让这个贱人‘惊惧病亡’不就可以堵住外人的嘴了吗?
洪父本来是不想晚年与嫡次子父子反目,才留了继妻一命,却没想到反被继妻给将了一军。
若是早知道嫡次子是个冷心冷肺的性子,他何必顾忌嫡次子的想法呢?直接暗中让继妻病逝了,再让于神医知晓是他为他报的仇,他的名声也不会臭大街。
第69章 医仙她爹武功天下无敌!
于神医自从来到京城之后, 倒也没有每日躲在国师府里不出门,他虽然以前暗自发誓再也不踏入京城一步,但那是他在毫无靠山的情况下惹不起靖安侯府, 怕现身京城会死于非命。
如今谁不知道他是国师独女的师父呀, 谁敢对他不敬?就连当今皇帝承乾帝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所以于神医照样出去义诊。
京城虽是天子脚下, 但也有看不起病的贫民,心怀慈善的于神医习惯走到哪儿就义诊到哪儿,如今来了京城自然也不会放下这个良好习惯。
他义诊的时候不光带上自己的药童黄柏和三七, 还带上了徒弟小茯苓。
司源在外带兵扫荡江湖,镇压武林,于神医就带着小茯苓在京城四处义诊。
也少不了有人想通过他攀附上国师府。
如今司源镇压完江湖,回到国师府之后,于神医能接到的贿赂和讨好就更多了。
关于洪家的消息, 也是那些想要讨好于神医的人主动传递给他的。
于神医得知自己怨恨已久的继母被洪父休了, 他的外祖家都不敢收留继母, 继母生的那个弟弟面对自己亲生母亲被休一事, 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切的起因就是承乾帝主动褫夺了靖安侯的爵位。
那个给他引来杀身之祸的侯爵爵位,被承乾帝削掉了。
于神医没忍住出去了一趟,他本想去见见洪父的,想问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结果来到洪府门前,就看见已经被摘掉靖安侯府牌匾的洪府门口闹了一出相当精彩的大戏——洪父与他那个狠毒的继母正在门口当场撕逼, 继母就宛如泼妇般的伸手去挠洪父的脸,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你自己谋害嫡长子,嫌他身子弱承担不起侯府传承重担, 又怕废长立幼被说嘴, 现在倒是把脏水往老娘身上泼,真以为我不会反抗的替你背锅吗?”
继夫人那口齿清晰的斥骂让洪父目瞪口呆, 明明当初谋害嫡长子的人就是她这个毒妇,怎的就变成他的锅了?
只是洪父想开口辩驳的时候,继夫人就一爪子挠他嘴唇上,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噼里啪啦的就是颠倒黑白的一通话,说给了周围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听,彻底把洪父的名声给搞臭了。
毕竟比起继母为了让自己亲儿子继承爵位于是谋害继子的新闻,果然还是亲父嫌弃嫡长子不中用于是虎毒食子亲手谋害嫡长子的新闻更吸引人眼球。
前者常见,后者可不常见,大家八卦也多半是传后者这种流言。
继夫人被休之后,隔三差五就来洪府门口闹一通,洪府下人也不敢真的赶走她或者对她怎样,毕竟她就算被休了,那也是洪老二的亲生母亲。
洪老二在自己亲生母亲被休时一句话不敢吭声,本就心虚,更不敢出来挨亲娘的骂。
最后只能洪父亲自出面赶走继夫人,他一出来就落入了继夫人的圈套之中,不仅被挠了个满脸开花,还被狠狠的黑了一波。
洪父狼狈的脱离继夫人的魔爪,在家丁的护送下躲回洪府内去,却不知他那想挽回的嫡长子正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他上演的这出闹剧呢。
于神医看着洪父被继母挠了个满脸开花心虚退回去的模样,脸上仿佛结了冰一样的冰冷。
所以说当初他妻子的死,他被追杀,都是他的好父亲下的手吗?
于神医回忆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当年他失踪没多少日,靖安侯府就传出他意外身亡的消息,葬礼都匆匆的办了。
他本以为是继母迫不及待想把他定义为一个死人,好给她儿子铺路。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好父亲做的。
于神医越想越怀疑洪父,但仅仅是继母的一家之言,他还是半信半疑的。
不过于神医也没了去找洪父问个清楚的勇气,他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了。
于神医退缩的又回国师府了,一言不发的坐在司源的面前。
正在琢磨棋谱的司源抬眸瞅了他一眼,看出了他在为什么发愁,但不想管。
在司源看来,要是他自己遇到这种糟糕的家庭,分分钟就让洪家所有对不住自己的人全都变得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睚眦必报怎么了,他又不是恩将仇报,杀妻大仇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但他知道于神医这种从来没亲手杀过人的圣父肯定会下不了手,在他看来于神医的纠结就是懦弱、圣父。
不过对于这种圣父,司源还是挺放在与他结交的。
他自己不是一个善良到圣父的人,但他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善良的圣父。
司源不想听于神医倾诉什么烦恼,他将一盒棋子推过去:“心烦就来下棋吧,下棋就不烦了。”
刚想开口找司源倾诉的于神医:“……”那就下棋吧。
在司源这里没能倾诉出口,于神医就一直自己憋着,憋得脸色都有些发青。
小茯苓注意到自己师父这几日脸色不好看,关心的问道:“师父,你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于神医当然不会把自家那狗屁倒灶的事情跟小茯苓一个孩子说,连忙转移话题,给小茯苓塞了本医术,继续教她学医。
小茯苓在医术方面的天赋真的很高,是于神医心中继承衣钵的传人。
沉浸在教徒中的于神医这几日倒是渐渐放下了烦心事,还没等他想开,也没等他纠结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收到了一个新消息——他那个被休出洪家的继母死了,她的丫鬟敲响鸣冤鼓转告洪父杀妻。
还没等于神医从这么一个大瓜中回过神来,紧接着第二条消息又传了过来——陛下英明神武,调查出真相,还真是洪父下的杀手,洪父被按律判了流放三千里。
本来洪父若是没有休妻,他动手杀妻还能说是一时夫妻矛盾冲动之下将人杀了,算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洪父杀妻也罪不至死,甚至可以交罚金减轻惩罚。
但洪父休妻之后,那继夫人就不再是洪父的妻子,而是恢复了出嫁前的官家小姐的身份,洪父杀的就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别家的官家小姐,这就不能说是家务事了。
洪父本该被判处秋后处斩的,但因为有受害者家属,即死者的儿子的谅解求情,又交了大笔的罚金,于是就被改判为流放三千里。
只不过年事已高的洪父怎么可能受得了流放的苦,还不如秋后处斩呢,起码被判个秋后处斩,还能安安生生的活到秋后行刑的时候。立即流放三千里的话,他得现在马上踏上流放之路,估计要不了几日就会死在流放的路上,还活不到秋后呢。
于神医是个喜欢纠结又犹豫不决的人,他之前为了要不要报仇就犹豫了很久,又为要不要去找洪父要个说法纠结了很久,迟迟没有行动。
现在于神医也为自己要不要去给洪父送行,或者在流放之路上照顾洪父而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