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汴梁待的时间,已经比在京城还要长了。”
“再者,汴梁其余人应当也想念盛京城了。”
林从砚当然明白这个“其他人”指的是谁。
汴梁确实有许多林家人,包括他的妻女。
一切尘埃落定,他当然也是想念妻女的。
二人打定主意后,张罗了一桌家宴。
待林知清等人休息够了以后,才开了宴席。
林家上下喜气洋洋,哪还有几月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除开林泱泱,其他人都到齐了。
入席之时,林知清有些恍惚。
同样的位置,但是人却不同了。
多了严鹬,少了江流昀。
想到江流昀,林知清的神色淡了一些。
白日间盯着镇远侯府的人告诉她,江家已经被抄家了,江云鹤则是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这一切动作都非常迅速,像是提前准备过一样。
江流昀失去了镇远侯府世子的身份,但京郊大营指挥使的身份还在。
江家被抄以后,他直接去了藏香楼。
江家成了一副空壳,府邸都被查封了,除去藏香楼,他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陆淮察觉到了林知清在愣神,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她的肩膀:
“你在想什么?”
“在想江流昀。”林知清的声音很闷。
第422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陆南月和严鹬齐齐挑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陆淮。
陆淮却并没有在意这二人的眼神,缓缓开口:
“先前一直忙着答疑解惑,如今应当可以分析分析那道圣旨了。”
嗯?这话题会不会转得太快了?
陆南月一脸“老弟,你在干什么”的表情。
林知清看了一眼陆淮,微微笑了笑:“不错,我就是在想皇帝对江流昀的处置方式。”
那道圣旨上,大致讲了三件事。
第一,赐死江云鹤和兵部尚书等共犯。
第二,还望舒侯林从戎清白。
第三,饶了江云鹤。
这其中,最独特的便是第三点。
皇室留下了江流昀。
“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最后居然还能被赦免,实在不公。”很显然,林十安并不满意江流昀的处理方式。
林从礼和林从砚也齐齐放下了筷子。
如今林从戎的案子平反了,罪魁祸首江云鹤不但犯了欺君之罪,还有结党营私等多重罪名。
可以说,江云鹤是一定会死的。
但上头对江流昀的处理方式也确实挺出乎意料的。
林从砚也有些厌恶江流昀:“我本以为上头一定会降罪,将江流昀同江云鹤一起赐死。”
陆南月拧眉:
“这桩事确实有些奇怪,不过皇上一向都宽厚,先前也没有因为林伯父的事迁怒林家。”
陆南月还不知道皇室留下林家的真正目的,所以才会这么说。
但桌上的其他人心中都很清楚,能坐上皇位的人,又能良善到哪里去呢?
林知清开口打破了沉默:“大家不觉得这种处置有些似曾相识吗?”
似曾相识?
除去陆淮和严鹬,其余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唯有林十安,想了一下而后便恍然大悟了。
像,确实很像。
“知清,你是想说,如今的江家便是当年的林家?”林十安开口问。
闻言,林从礼和林从砚齐齐愣住了。
林十安的话像一记重锤捶在了他们心上。
林从戎通敌叛国,被赐死。
江云鹤构陷同僚,被判斩立决。
江云鹤之子江流昀逃过一劫,林从戎之女林知清逃过一劫。
这高度重合的剧情让他们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林知清提起筷子,吃了一口菜。
待林从礼二人反应过来以后,她才开口: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江流昀被留下来的目的绝不单纯。”
“先前我同堂兄分析过,父亲的冤屈朝堂上下很可能是知道的,他们知道我父亲不可能通敌叛国。”
“但因为父亲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选择保持缄默。”
“而上头留着林家,一来是留下了江家的一个把柄,可以凭借我们制衡江家。”
“二来,即使我们对付不了江家,自取灭亡,对皇室也没有任何坏处。”
听到这里,其实已经颠覆了林从砚的想法,他十分不解:
“按你这种说法来看,先前朝廷为何要给林家施压,想坐实我的罪名?”
“如若坐实,林家便没了,还怎么制衡江家?”
林知清那个时候只看到了变相,以为皇室这么多年没有动林家,只是缺少一个由头,或是想留一个宽厚的美名。
但出了堂审的事以后,她才反应过来,四叔的事很可能是林家的转机。
她回想了一下,当初林家还算和平,刚有些一致对外的样子。
但刘邙的出现,瞬间将林家打得四分五裂,互相怀疑和埋怨。
也就是说,任由刘邙发展下去,林家肯定是会散的。
当然,在那之前,林家已经分散得不成样子了。
那样的林家,并不具备制衡江家的条件。
听到这里,林从礼明白了林知清的意思,开口问道:
“知清,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时候的林家没有利用价值,消灭比留着好?”
“不错。”林知清点头:
“制衡之术,关键在于制衡二字。”
“两边的力量差不多,才能叫作制衡。”
“当时的林家深陷泥沼,并没有同镇远侯府抗衡的实力,所以皇室很可能并不打算继续留着林家了。”
林从礼紧皱眉头再次开口:
“你的意思是说,皇室从此事当中看到了林家制衡江家的苗头,所以之后并没有再对林家围追堵截?”
“对,这应当是林家的转机。”林知清点头:
“从这件事开始,皇室觉得我们林家又有了利用价值。”
“恰好,镇远侯府势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想要整治江家,最直接也最师出有名的方式,就是林家之事。”
“这,这有些太过天方夜谭了。”林从礼呼吸有些急促:
“照你这么说,皇上一直都知道从戎是清白的,只是对江家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此事是江家做的,但他们有很大概率知道父亲的冤屈。”林知清的声音还算平静:
“林江二家之事,并不是最近才出现的,而是皇室刻意纵容的结果,也是权力倾轧的牺牲品。”
“这是一个横跨几十年的局。”
从一开始林江二家便占据了天平的两端,而两边的砝码一直是由皇帝来掌控的。
陆南月一边摇头,一边喝酒压惊:
“我本以为小清儿拿捏人心的本领已经很强了,可这么听来,咱们这位皇上的手法还要老练三分!”
谁说不是呢?
林知清先前一直将镇远侯府视作洪水猛兽。
可现在镇远侯府倒了,她发现龙椅上的那位才是操纵这一切的大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