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清进入里间以后,看到的便是脸色苍白,正在沉睡的林泱泱。
这一幕,与她刚来大盛见林泱泱第一面的时候何其相似。
林知清短暂地恍惚了一下,随后便开始询问林十安:
“先前我听闻堂姐有可能受了内伤,府医那头怎么说?”
林十安嘴唇嚅动,似乎是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林知清愈发着急了:“堂兄,你快说呀!”
“内伤是有的,不过那还是小事。”林十安目光落在别处,似乎是不忍看林泱泱:“真正严重的问题在她的右手。”
“右手?”电光火石间,林知清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画面。
林泱泱同江云鹤交手时,被江云鹤擒住的右手。
强行破墙时,林泱泱使用的也是右手。
想到这些,她轻轻拉开被子,就看到林泱泱的右手已经被牢牢固定了起来,看上去十分严重。
林知清不敢触碰,只得再次看向林十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骨折,还是内伤?
林十安吐出了一口浊气:“经脉受损。”
只简单一句话,林知清便明白了过来:
“意思是说,她的这只手,以后就废了,是吗?”
林知清盯着林十安的眼睛,林十安避开了她的眼神,点了点头:
“日常生活无碍,但碰不得重物。”
重物都碰不得,更别说拿刀枪了。
林知清有些不甘心:“若有名医,可能治愈?”
林十安叹了一口气:“治愈几率极小。”
“那便不是没有!”林知清接话。
“知清。”林十安轻轻开口:“即便是能治,也再不能恢复如初了。”
若旁人受这样的打击,恐怕心里头也会难受,但这种痛苦放到林泱泱身上,是毁灭级的。
她原本就以武艺见长,还一直梦想有一日可以上阵杀敌,驰骋疆场。
当然,这些话她可能没有宣之于口过,因为大盛的世道,不容女子上阵杀敌,封侯拜相。
这些既定的规则束缚了许多人的思想,扼杀了许多人的理想。
而如今,林泱泱的手……
林知清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懂得了林十安的吞吞吐吐,因为谁也不想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现在林泱泱尚未清醒,待她清醒过来以后,又有谁能忍心告诉她不能习武的这件事呢?
愧疚、懊悔、难过等情绪在林知清心中蔓延。
她再次看向林泱泱,余光却瞥见林泱泱的鼻翼动了动。
她醒了!
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林知清一时之间有些愣怔,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就在她思绪混乱之时,林泱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清妹妹,十安。”
林十安身体一顿,当即俯下身子:“阿姐,你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大伯他们。”
“哎呀,你等等。”林泱泱叫住了林十安:“叫我爹作何,他等会儿非得同我长篇大论不可。”
“不会,他不会的。”林十安的声音有些哽咽。
林知清见状,也点了点头:“大伯不会的。”
“因为我的手吗?”林泱泱想向平常一样举起手,可刚一动,就痛得龇牙咧嘴。
林知清急忙按住了她,轻声开口:
“堂姐,你好好养伤,不可乱动,你的手……”
话到嘴边,林知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浓重的愧疚感又涌上了心头。
“哎呀,不就是一只手嘛,你们方才说的我都听到了。”林泱泱摆了摆左手:
“或许是先前我太皮了,这右手本来就有些使不上劲儿了,只是我懒得告诉你们,也懒得请府医。”
林知清很轻易地就听了出来,林泱泱这是怕她太过愧疚,故意说自己的手先前就有问题。
她抿了抿唇:“堂姐,我很抱歉,若是我当初不拉你进来冒险,事情定然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了?”林泱泱一把揽住林知清的肩膀:
“那江家的老匹夫上当了,太子也同意重审二叔的案子了,这是好事儿。”
“而且,你要是同我道歉那就见外了,我姓林,林家有这一天都是祖父和二叔挣来的。”
“这是我作为林家人的责任,我不倾尽全力保全我们林家,那才不像话呢。”
说完这些,她摆了摆手,侧身躺下:“好了好了,我累了,不跟你们说了。”
林知清看着林泱泱的背影,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了。
这种情况再开口,无异于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她同林十安对视一眼,提步往外走。
即将踏出门槛时,林泱泱再次开口:
“对了,你们让我爹别来看我了,我想好好睡个觉。”
第353章 顶级心理判断者
林知清和林十安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说话,默默退出了房间。
他们二人与林泱泱最是亲密,又怎会听不出林泱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和愧疚。
但她其实是在意的。
回了舒清阁以后,林知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林十安见状,斟酌了一下,然后才开口:
“知清,我从小与阿姐一起长大,十分了解她,阿姐是个要强之人。”
“倘若我们对她太过关照,她心中反倒难受。”
“我不会放弃寻找名医治疗阿姐,但除开这件事,我们现在一定要关注二叔的事,不然的话,阿姐的牺牲就白费了。”
听了这番话,林知清抬眼看了一下林十安,她知道林十安也看破了自己的愧疚。
“堂兄,我知道的。”林知清被那个梦影响到了,思绪混乱。
再加上她把林泱泱的事归咎在自己身上,又迟迟找不到一个宣泄口,所以才对林泱泱的事格外关注。
但林十安说的话在理,林泱泱的确是要强之人。
这些道理,林知清本是明白的,但在事情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时,理智是容易崩盘的。
这种状态不对。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堂兄,谢谢你的提醒。”
“堂姐那头,我会尽力寻找精通此道的大夫,还望你多关照一下她。”
“你放心,交给我吧。”林十安轻声答应了下来,随后开始说起了正事:
“永清那些人,你打算一直安置在鉴心堂?”
一想到严鹬,林十安便皱了皱眉。
林知清微微点头:
“不错,江家人确认郑阔已死,心中应当觉得没有人能再对他们产生威胁。”
“我先前与堂姐商议,该如何故意将永清的事和盘托出时,曾刻意隐去了万柳堂在其中的重要作用。”
“严鹬等人暂时是安全的。”
林十安沉吟:“我明白你的意思,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盛京城脚下,确实不容易让人注意到严鹬的行踪。”
是这个意思,林知清点头。
但下一刻,林十安话锋一转:
“不过知清,我说的不是镇远侯府。”
“不是镇远侯府?”林知清眉毛一挑:“这是什么意思?”
林十安抿唇:“我去了一趟云南,再次回到盛京以后,发现你同陆淮之间有些不一样。”
“不,不是我回来以后,先前还未发现江流昀包藏祸心之时,陆淮看你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也是不一样的,既如此,严鹬那里必须安排好。”
他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怕林知清同严鹬走得太近,从而使陆淮误会。
林知清声音淡淡:“堂兄,你如今越来越像大伯了。”
“你别怪我絮叨。”林十安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