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主动请缨,虽表现形式一样,但内里含义完全不同。
一个是假模假样的演戏,一个是确信不会被查出来的从容。
江云鹤到底是江云鹤,手段十分高明。
只不过,陆淮总觉得林知清是刻意让江云鹤走到这一步,目的便是让他主动请缨查探此案。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反对的人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都有一些人是与江云鹤有关系的。
林知清想要让那些人同意重审,仅凭自己的力量,可能非常困难。
所以,她极有可能将计就计,以达到重审林从戎一案的目的。
当然,这只是陆淮的猜测,这些话他没有同云枫说。
还是那句话,永清对林知清来说至关重要。
陆淮知晓这个秘密,不想对其他人诉说,给林知清添麻烦。
他如今选择打道回府,同样也是不想给林知清添麻烦。
因为他猜到了林知清的目的,是想将计就计重审林从戎一案。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没事情干了。
回到陆家以后,陆淮马不停蹄去了户部尚书徐元岁的府上。
只不过,二人说了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次日,天微微亮,马蹄声混着雨声,传进了城门当中。
马匹的速度很快,一溜烟进了镇远侯府。
再过不久,便要到上朝的时间了。
半个时辰后,江家父子二人坐上了上朝的马车。
陆淮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回了陆家,换上了官服,但马车却没有驶向上早朝的路。
他手拿一纸搜查令,从城东开始搜查,打的是找寻剩余御赐之物的名义。
江家父子是在早朝开始以后,才发现陆淮不在的。
不过,户部尚书同太子都没有就此事说什么。
朝堂之上,就像是走流程一样,就琐事争论了一番后,又开始讨论是否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
与先前一样的是,礼部尚书、户部尚书都支持重审。
与先前不一样的是,先前反对重审的一些武将,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开口。
反倒是大学士、太傅等几个中立派大臣,反对的态度依然很强硬。
太子如往常一样,迟迟不做决断。
因为无论如何决断,都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局势一时间有些僵持住了。
江云鹤见时机到了,向左踏出一步,朗声道:
“启禀殿下,重审林从戎一案悬而未决,臣江云鹤不愿受此构陷,请皇上和太子殿下准许重审林从戎一案,还我镇远侯府清白!”
“否则,即便我是清白的,也始终阻挡不了流言蜚语。”
“既如此,这侯爵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
说完这话以后,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跪在地上一直没有起身,可见态度之坚决。
在场的人都是老狐狸,何尝听不出江云鹤的言外之意。
那些话翻译翻译就是说,要是不洗清他身上的冤屈,这个镇远侯的位置他就不坐了。
此等情况一出,百官之间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何以报德,何以报怨,侯爷被那些小人构陷竟然还以德报怨,本官可没有那么大度。”
“侯爷没做过的事,腰板子自然挺得直,我们武官向来如此,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林家如今哪有长宁侯府该有的气魄,要是镇远侯辞官,敌国再次进犯,大盛又该如何?”
“这可有些好笑了,做过没做过,是仅凭一张嘴就能辨得出来的吗?”
下头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有几个暴脾气的武官说话不是很好听,遭了好几个能言善辩的文官挤兑。
上首的太子脸上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眼看反对和支持的人比例愈发失衡,反对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一旁的江流昀脚步动了动。
他跪在江云鹤的身旁,再次提及,重审林从戎一案。
这一次,过了许久,太子才出言打断了争辩的各方人马:
“各位大人不必再就此事争论,此前父皇的身体一直不见好,此事又事关重大,我一直没有下定论。”
“但如今,既然镇远侯坚持,我会再同父皇商议。”
此言一出,江云鹤心中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知道太子这番话,代表此事多半会定下来。
也就是说,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上头十有八九是通过的。
先前反对的人过多,再加上太傅等人频频施压,此事竟然是不可行的。
但江云鹤如此一行动,许多人的立场都发生了改变,甚至中立派的人的态度也松动了许多。
镇远侯乃是如今的武官新贵,当年威名赫赫的长宁侯与沛国公都慢慢退了下去,大盛能抵事的武官不多。
两相权衡,太子心中自然有定论。
第337章 三司重审
果不其然,散朝以后,江云鹤父子前脚刚进镇远侯府,后脚圣旨便昭告天下了。
在大半朝臣的支持下,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交由三司重审。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江云鹤心里舒了大大的一口气。
他同江流昀再次进入密室,看到林知清同林泱泱蜷缩在一起时,心中的愉悦达到了顶峰。
“呸,你们两个小人来干什么?”林泱泱忍不住骂了一句。
江云鹤却并没有跟他计较,而是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来,当然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
“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半月后将交于三司重审,如此,你们可满意了?”
“什么?”林泱泱按捺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又迅速压了下去。
江云鹤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江流昀却微微皱眉。
江流昀迅速看向林知清,见林知清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他们二人,心中的怀疑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快感。
林知清面对他的时候,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心情毫无起伏了。
她会说,会恨,这是一种情绪起伏的表现。
恨永远比爱长久。
江云鹤没发现江流昀的心思,林知清却捕捉到了,她咬牙切齿道: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可对得起当年我父亲的栽培之恩和提携之恩?”
“栽培和提携?”江云鹤面上的愉悦消失不见:
“我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凭借着我自己拿到的。”
“你父亲嫉恨我的能力,一直将我压在副将的位置上动弹不得,你居然还敢说他提携我?”
“你可真是会颠倒黑白,若不是他,你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又怎会坐到副将的位置?”林知清再次开口。
“闭嘴!”江流昀见势不妙,抢先一步开口:“林知清,如今你们手上证据全无,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此话明着是在教训林知清,实则是想让她别再激怒江云鹤了。
林知清狠狠瞪了一眼江流昀,闭嘴不言了。
眼看着这二人纷纷不说话了,江云鹤弯了弯嘴角,只觉得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林泱泱知道现在该自己上场了,迅速上前:“你们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就快告诉我,十安在哪里?”
“告诉你?”江云鹤目光轻蔑: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如今出不去外头,难不成还能去找他?”
“老匹夫!”林泱泱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就不怕有人发现我们失踪了,找到镇远侯府来?”
“那又如何?”江云鹤并不在乎:
“林江二家本就是姻亲,你们出现在镇远侯府,又有什么奇怪的?”
“臭不要脸!”林泱泱将自己鲁莽的人设践行到底,还不忘挥了挥拳头。
江云鹤只当她又打算动手,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你莫不是忘了先前被教训的滋味?”
“林从戎教出来的人,同他一样狂妄自大!”
江云鹤冷哼一声,不欲再说,转身离去。
林泱泱身子抖了抖,往后缩了一下。
江流昀瞥了一眼林知清,眼神中带着一丝势在必得。
待他们走了以后,林泱泱还不忘上前几步,唾骂江家父子。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林泱泱骂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直至脚步声完全消失不见,他才回到了林知清身边,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