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些读书人的事情他哪里搞得明白,
“不过我知道长安那位发明了新农具的仙人使者挺仁义。”
田牛点了点头:“嗯,是挺仁义。”
“她还善!”
睡梦中的仁义棠积分默默+0.5。
……
因为通勤时间太长,所以闻棠凌晨就醒了,在飞雪和冷风的双重夹击下去上班。
今日朝会非常热闹,不过这一切都和闻棠没什么关系,因为今日要受审判的人是……霍去病。
弟弟违反夜禁在街上纵马狂奔,霍去病也不是什么没有担当的人,做家长的自然要替其承担错误,关键霍光这次做得的确有些过分。
李广还不知道自己醉酒违反霸陵夜禁这回事被司马迁给记到了《史记》上,让后人调侃两千多年呢,他只知道霸陵尉把自己给拦住了,凭什么长安卫不拦霍光?!
实际长安卫拦了,但没拦住。
因为霍光骑的是府中最好的一匹马,一骑绝尘往前狂奔,长安令认出这是冠军侯的弟弟,也不敢放箭,就只能这样把他放过去了。
这下可好,殿中一些人等着看好戏,霍光的郎官是彻底做到头了,冠军侯肯定也会被陛下斥责。
没想到天子象征性地扣了一个月俸秩,然后居然就这样模棱两可地打哈哈给糊弄过去了。
要不是被人捅到朝堂上,刘彻都懒得罚,毕竟他后面还说出了“李敢是被鹿撞死的”这么炸裂的话。
然后很快转移话题,进入到下一件国事。
整场朝会中最受伤的人就是李广,关键他杀霸陵尉这件事实在是太小肚鸡肠了,稍微有点胸襟的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对比一下没来到这里的另一个主角霍光,他当权臣之后,有一次大殿里出了怪事,霍光就召来符玺郎想要看看玉玺有没有被损坏,这是只有天子才能拿的东西,符玺郎坚决不给霍光看,甚至直接拔剑威胁霍光:“臣头可得,玺不可得!”
这么不给面子,要是李广可能就直接拔剑砍上去了,但霍光却认为他很忠义,给这位符玺郎增秩二等。
差距啊。
朝会结束后,刘彻点了几个人去他的温室殿中单独开小会,闻棠和霍去病也在此行列之中。
路上,霍去病趁机对闻棠表示感谢。
标准的长安语,闻棠却有点听不明白他的话。
现t在就是一个很神奇的处境。
霍去病以为闻棠和仙人救了霍光的性命。
霍光以为他们救了霍去病的性命。
实际闻棠救了0个人的命,但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仁义棠转为迷惑棠。
阿光啊,你撒谎之后都不避免一下双方当事人见面的吗?
在这种疑惑中,可能是其他官员年纪大了,走路慢,也可能是路太滑,总之他们俩最先到的温室殿。
刚一进殿,还未等二人将身上的大氅脱下,便听到刘彻志得意满,神气十足的振奋声音:“闻卿,霍卿,快来看看朕最新研究出来的钱币。”
闻棠和霍去病对视一眼。
生命不止,折腾不休。
闻棠:陛下气血真足啊!
二人依言凑了过去,案上摆着四枚钱币。
三张白金币,一枚圆形,上面刻了头龙,据刘彻所言,这一枚龙币价值三千钱。
一枚方形,上面刻着马,价值五百钱。
最便宜的价值三百钱,椭圆形,上面刻了一头小乌龟。
还有在四铢钱上用红铜镶了个边的。
这个便宜,值两个钱。
刘彻问他们这四枚钱币哪一个设计最好。
闻棠:……
霍去病:……
闻棠觉得都很丑,但不能说出来,所以决定暂时不说话,让霍去病先说。
但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声。
闻棠:看来对面应该是和我一个想法。
该死的桑弘羊怎么还不来?!
第67章 新币
李蔡他们这些老年人就罢了,桑弘羊、孔仅等人才三四十岁,正是闯荡的年纪,怎么腿脚也这么不好,现在还没到。
闻棠也没说话,鼻尖传来温暖的椒桂味道,忍不住深呼吸了两下,她心中腹诽,刘彻是真会享受,什么都要用最好嘟,连搞出来的钱币都和前面几位皇帝不同,是白金的。
她揣测一下刘彻应该很喜欢亮闪闪的东西,金屋藏娇这件事虽然是野史,但金屋却的确存在。
他给自己建立的。
就是大名鼎鼎的桂宮,金玉珠玑为帘箔,昼夜光明,听起来就既神奇又漂亮,闻棠很想去参观。
刘彻并不知道面前这两位臣子其中一个在筹划参观自己未来的宫殿,另一个在想如何能用一些稍微带有夸奖性质的、很委婉地、却又不让陛下扫兴的话来表示这几枚硬币都不适合发行。
刘彻以为他们是在用心观察自己新发明的钱币,便给了他们充分的时间。
闻棠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同事们的到来。
霍去病:“这些钱币设计得都很漂亮,藏之可使府苑生辉,永宝用享。”
古时候经常在青铜器上刻这四个字,寓意子孙后代永远珍视并宝贵此物。
就是没说这东西适合发行。
闻棠:0.0
其实她觉得这东西在汉朝,连收藏价值也没有,汉朝的贵重金属是金铜,这东西说是叫白金币,实际就是银锡合金,它俩都是价值很贱的金属,还是锡占七成以上的那种,一个八两重(约130克)的龙币都能抵三千枚四株钱(约7800克)了,如果真发行出去,最开心的应该是诸侯王和那些私自铸币的商贾。
毕竟古代造□□的难度可比现代简单多了,当然,百姓们也不愿意用这些,白金币又不像盐铁专营那样是国家政策要求必须使用的。
百姓一旦逆反起来,小小的叛逆也是叛逆,我就是不换白金币,就是想要提三十多斤的钱币,这样锻炼身体,官府还能依次去各个里闾强迫我们换钱不成?
我们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不换白金币。
至于那个什么赤仄四铢钱,只能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根本流通不起来。
对此,历史给出了答案,历史上刘彻意识到问题后,这种钱币流通只不到五年就被废止,下一位执迷不悟货币改革的皇帝,直接被推翻。
但很显然刘彻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闻棠(违心版):“好看。”
然后分别从创意、颜值、收藏价值等各种方面赞美这枚钱币。
这时,她等待多时的桑弘羊等人终于到来。
刘彻说出将他们叫来这里的目的,他想要钱币改革,推行新货币。
大汉建国以来,也有过几次货币改革,无论粗大笨重的“秦半两”、还是像灯罩子一样丑的榆荚钱,都失败了,现在流通的四铢钱还是孝文皇帝时期发行的。
作为刘彻身边重要的经济大臣,桑弘羊当然能看出这种钱币的劣处,一旦被那些奸商大量偷铸套利,会导致官府亏损和民间民怨沸腾,双方都得不到好处。
官府只是想薅百姓羊毛,而不是直接把毛给剃光了。
于是桑弘羊开始给刘彻算账,从前国家的财政收入大部分都来自于土地税,还有一点点山泽税和其它边边角角,不算太多。自盐铁专营之后,每年盐铁两项能让国库多收上来七十多亿钱,占整个国家收入的三分之二,明年秋日国家府库将大为充盈。完全可以负担一次战争的甲车之费,克获之赏。新的酌酒制度这些年也从诸侯那里捞了几笔不小的财富,足够厚赏那些胡降贵族了。
尤其大汉今年没有作战计划,军粮、战车、武器、医药等积累一年,足够供给保障战争。
至于战马,榨一榨也能榨出来十几万匹,即使如今马具已经在民间流通了,但一次出塞战争下来,估计也得死亡过半,尤其现在匈奴单于还将王庭迁到了千里之外的漠北,那就更损耗战马了,因为之前没有参考数据,桑弘羊也算不出具体数量。
所以最好能一次将匈奴彻底击溃,否则再培养一批新的战马需要耗费数年时间。
听到这里,众人下意识将目光看向霍去病。
仿佛他是光,他是电,他是唯二的神话。
冠军侯,就靠你了。
不得不说,桑弘羊这个经济大臣,不仅精通算学,而且细心,能考虑各种方方面面的问题,怪不得能成为刘彻日后的托孤大臣之一。
闻棠:接陛下高精力和看人眼光。
相比大朝会,她更喜欢这种小朝会,因为参加小朝会的人每个都有脑子。
桑弘羊之所以分析这些,就是想告诉刘彻,我们现在不怎么缺钱,不要再随便发散您那些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改革制度了。
这里面唯一刘彻说什么都会支持的人大概就是张汤了,他觉得陛下改得很好啊,这样可以双管齐下,分别从百姓和诸侯贵族手里面抽税款。
至于能不能把人抽死,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张汤从身上掏出几枚钱币置于中间,示意众人拿在手中观看,大家不看也知道,这些钱币肯定是分量不足的。
倒不是官府铸造的时候缺斤少两,而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奸商们会偷偷拿锉刀在四铢钱的背面锉上几下,锉掉一点点铜屑,把它们收集起来,一枚钱币能锉下来的铜屑很少,但架不住这操作都发展成一条工业链了,积少成多,也能攒出来不少铜屑,再把这些铜屑重新铸造成钱币,又赚一大笔钱。
至于那些初始发行的四铢钱,四十多年间,经过一只只锉刀的蹂躏,都快薄成薯片了。
一个钱才半两重,百姓们哪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挨个称重试探啊。
刘彻意识到,如果再不进行货币改革,二十年后,民间用来交易的金属就会变成铸在钱币外面的那层圈圈,
因为里面都被锉刀给磨没了。
会上众人依次商量,从半两钱到三铢钱、白金三品钱、赤仄钱、……也有人提议铸造五铢钱,反正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而无法自拔。
在刘彻的同意下,闻棠跑去旁边书案上拿起一支毛笔,蘸些墨汁,在纸上画啊画,随后雕琢细节,她画得很认真,大概两刻钟后,走出帘幕,举起画好的纸张,将图案对着殿内讨论得正欢的官员们说道:“诸位同僚。”
众人注意力被打断,不得已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也看到了她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