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在他的房间里,那他去哪了?
我这刚醒, 身边就两个不认识的姑娘, 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算是感受的淋漓尽致。
寒心呀……
侍女垂着头从身后人的托盘上取了一块亚麻软帕子侵了水, 拧干后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撑起胳膊起身,躺着让人擦还真不好意思。
不过我闭上眼感觉到这帕子温温的, 思考了一下,又小声问道“他刚才出去了?”
侍女这时才轻声道“是的,小姐。”
我看了眼门口,侍女又柔声细语道“请您闭上眼睛,好让奴帮您画眼妆。”
……
吃完早饭也没看见人,问路过的侍卫、祭司都说没看到人。
家里还没有报平安,黑娃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找不到他,只好去他可能出现的地方。
这逛了一上午,手腕上的轻纱都被我无聊的揉成一团,站在庭院里半晌才弯腰垂了垂有些酸软的大腿,轻叹一口气喃喃道“这人也真是,都不想着来看看我嘛……”
若有似无的,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余光撇到了身后晃了一晃的影子,像是侍卫长高高壮壮的样子,我连忙直起身回头,头上网织的头饰坠下的流苏星星点点的在我回头时打在了我的脸上。
摸着脸仔细一看,似乎只是树木遮挡阳光留下的高大的影子罢了。
我失望的转头离开,感觉自己的背影都萧瑟了不少。
我可是大病初愈的人呀,这关怀一点都不到位。
树木掩映的灌木丛中,侍卫长看着手臂上趴着的虫子,匍匐在地。身旁的少年盘腿靠着树干神色不明的样子。
“王,您为什么一直躲着伊彼小姐?”侍卫长百思不得其解。今早上他站在门口强撑着眼皮,王突然走了出来,只告诉侍女伊彼小姐要醒了进去照顾,就带着他走了,可以说一瘸一拐的走的却很快了。
明明不眠不休的照顾,怎么人家一醒就跑。
王双手捏着膝盖,抿着嘴不吭声,纤细的身影都透着一股子灰色的沉重。
不过此刻两人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围墙上,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双手挂在上面,伸出上半身,长发和金色的流苏落到了墙头上。
姑娘看着下面两个人,重点盯着少年露出的瘦弱的肩膀,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养的肉,声音都带着憋闷。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躲着我……”
少年身子一僵,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要走,还未等他走出几步,就听到砰地一声,重物坠地以及侍女们的惊叫,“天啊!伊彼小姐!”
“您摔到哪了?!”
“呀,流血啦!”这一声格外尖锐,尖锐的少年顾不得绕着庭院出去,直接踩着侍卫长的肩膀双手撑着围墙翻了过去,落地时左脚突如其来的痛让他起身都带着踉跄。
可他在第一时间看向不远处抱着膝盖坐在那的人。
听到一声抑制不住的短暂的痛呼声,我偏头只看了一眼,下意识的想要过去,可手指掐着小腿的肉上,强忍着当没看见。
可少年疼的脸色都不太好,他着急的起身,踉跄的扑到我身边,摸着我的头,眼底的担忧和急切挡也挡不住,他连连的问我,声音低哑。
“你哪疼?伊彼你告诉我哪里疼你刚才摔到哪了!”
那么急切、又那么害怕的样子。
隔着亚麻布浸透着丝丝的凉意一路小心的触碰着,大概是没看到血,他一时间不知道我究竟摔到哪了,只感觉那只手都摸索到我的腿上了,我轻轻按住,偏头靠着膝盖看向他,“我没有受伤,但是我现在有些委屈。”
“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都想你了,你怎么不让我看看你……”委屈又难过,我鼻子一酸声音都带着鼻音了。
少年手指微动,却被人死死的攥着,他抬眸看着委屈巴巴的含着眼泪的伊彼,眼眶也跟着泛红,他深吸口气。
他很怕伊彼想要回家。
外面太危险了,他一刻看不到就会担忧甚至半夜总会惊醒,哪怕她依旧在他怀里安静乖巧的的睡着。
对方纠结的样子我看在眼里,并打定主意要问清楚,没道理睡了几天后醒过来,我喜欢的人不想看到我还远远的躲开我,他要是移情别恋……
我哽咽一声,眼泪流得更快了,我要炖了他!
“你不想我?!”我借着这几滴眼泪大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侍女们躲得远远的,侍卫长趴着另一面墙,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医师一起听热闹。
大医师感慨,果然他没有看错伊彼,这孩子好样的,感情嘛,就得说出来,你猜我猜的,感情都猜没了。
少年勾起一缕被泪珠打湿的黑发落到少女耳边,露出瘦小的脸蛋,他闭上眼叹息道“我很喜欢你,但我现在想要做一件坏事,可我怕你恨我。”
我茫然又期待的支棱起了我的脑袋,想要对我做坏事?!
“我想要让你永远待在王宫。”
在这片牢笼中,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家人。
少年忐忑又像是松口气一样,双手扶着少女瘦弱的肩膀,他凑近,越来越近,像是给自己增添一点砝码,想要让伊彼更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抛弃她的家人,就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生活。
我被薄而柔软的唇贴着脸颊,我眨了眨眼,双手无意识的搭在他的手臂上,靠着他,感觉湿润的柔软贴着我的耳边,他轻声的话语都带着温暖的气息,“留下来伊彼,不要出去了就陪我一起,好不好。”
少年还未等到答案,脸颊被一双手紧紧的捧着,微侧的头都被瞬间掰直,直接和心爱的姑娘对视,姑娘两眼放光,似乎有些兴奋,兴奋的让少年感觉有些诡异的熟悉。
“你是和我求婚吗?”我跪直身子,直接压过去。
少年法老有些茫然,求婚?
“你要让我当你的王后?”我转换了下思路,他们现在好像对求婚这两个字有些陌生,我马不停蹄的换了个词语。
被人直接骑在身下,少年茫然的点了点头,少女的发丝落在他的眼角、脸颊上,软软的刺痒感。
他慢慢睁大那双漂亮的黑眸,“你愿意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眼睛,却意外地发现,只有惊喜和兴奋。没有一点厌恶……甚至是恨。
哪怕现在,心里想起这个字,少年都难受的厉害。
可她很开心?
我捧着心爱的少年,在对方的脸上啾了一口,我双腿夹着他的腰,乐的不得了,那种喜欢的人和自己求婚的巨大的愉悦感让我一个高兴就将人拉起来。
“我们需要做什么才能变成夫妻?我们变成夫妻后也会住在一起的对吗?”
“……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我们可以在一起……”
少年恍惚的听一个问题答一句。
我念叨着自己一个人住害怕,夫妻就得一起才好,又念叨着我太小了不适合生育,还是等我十八岁之后吧,寝宫里太空了还是要多点摆设……
就这样,一个望天思考着念叨着以后的事,一个在身后慢吞吞的走着,哪怕脚踝还是有些疼,他从茫然到清醒最后抿着嘴笑的眼睛都弯弯的。
只前面的姑娘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实际上说起生育……我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脚步越来越慢,我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只隐隐感觉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远处椰枣树下的一个拐角,走出来抱着瓦罐的侍女,她见到我们后欠身行礼退到一旁,瓦罐上的鱼纹刻画的和我的画像一样死板,和壁画……
壁画……
墓室……
“木乃伊!”我捂着嘴怪叫一声,顷刻间恋爱脑都清澈了几秒。
我不要被做成木乃伊……
不想在1922年被挖出来,也不想龇牙咧嘴干巴巴的出现在画报上和照片上,更不想和身旁的少年一人一边躺在法医室里被解剖!
“怎么了?”少年眨了眨眼,很无辜道。
我捂着嘴,半晌闷声道“刚才说的话不算。”
少年急了,他拖着脚上前一步,吭哧半晌才说了一句“你不能这样。”
“你都答应了。”
翻来覆去的,一路贴着隔壁墙角的侍卫长都要恨不得翻墙出去给他们的王支招!
我别过身子有些纠结这件事该怎么说呢。
我别过身子,少年就很执着的绕过去,难得强势的捏着我的下巴,但不是很重,可以说拖着我下巴想让我抬头。
“你不能反悔,”少年急的额头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额饰闪着碎光,那一双黑曜石一般的双眸里都带着焦急和难过。
我感觉到他抓着我的手臂紧一下又马上松开,他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人,我也不忍心让他着急,只看了他一眼才含含糊糊道“我不想被做成木乃伊。”
“……”
两人回到寝宫,并排坐到塌上,不并排也不行,手死死的扣在一起。
少年垂眸思索着,我看了眼就事不关己的将脑子挂在他的肩窝上,闭着眼睛休息一会。
好几天没怎么动弹,这连走带爬上蹿下跳已经让我有些疲惫了。
怎么睡过去的也不知道,只是醒过来看到对面的人靠着椅子正在油灯下看着什么……
我捂着嘴狠狠的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翻过身对着他,对方倾身回了我一个吻。
他贴着我的耳边小声道“伊彼,给我点时间。”
我抬头看向他,他坐回身子捏着我的手道“我已经在和杰涅德想办法,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
有啥为难,又不用我动脑。
学了他们的知识和文化常识,好歹明白埃及人执着于死后做成木乃伊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一时半会扭不来他们的思想,只能摊手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至于办法,图坦卡蒙有些忧愁的叹口气。
杰涅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觉得这姑娘稀奇,却没想到稀奇的有些诡异,他也伤透了脑筋。木乃伊才能保持尸体完整实现灵魂的回归与来世的永生。
这不想被做成木乃伊倒也无所谓,毕竟个人意愿,虽然和整个埃及人的观念相悖,可杰涅德从小接触神学,此刻到了一定的年纪对于此事倒也没想有过多的干涉。
可问题是,王在一旁看着呢,怎么能不绞尽脑汁给出个满意的往生的方法。
杰涅德大人忙忙碌碌的也看不到身影,就连大医师也在最后一次上药后神色诡异的看了我一眼摇头走了之后再也没见过面。
我坐在王宫的一处书写室,数百卷莎草纸摆在架子上。
行政记录、法律文书、王宫的建筑图纸、一些铭文、灵书、天文、地理乱七八糟的。
神奇的是,我趴着矮桌上,手边还放着一两卷绘着花花草草图案的莎草纸卷,我盘腿趴在桌上,一手托着额头感慨自己聪明了,竟然能看懂天文了……也是老师教的好。
说起图坦卡蒙,他这阵子忙着给那群人施压威胁,最后威胁都没有用直接转手给人送进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