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不得不说麻辣鸭味道或许吃进嘴里才知美味但炸鸡是离得多远都能嗅到它炙热浓烈的香味。
两边摊位上有的商贩吸了吸鼻子,有的客人念叨着什么味道这么香。
而离大人最近的下属们口水都要下来了,他们跑了一早上才抓到那亵神的罪犯。不知道东西放在哪个篮子里但目光却精准的描向了左边遮掩在棕榈叶下冒着的白气的食物上。
等一天都过去了,祭司大人强忍着留了三块。
祭司大人觉得自己很公平。
老妻一块,但她不一定会吃,她会让给小孙女,所以孙女一块孙子一块他一块,正好。
于是祭司的妻子,身份高贵的贵族出身中年女人摇着编入金线的扇子优雅的穿过角廊,看到的就是四四方方的庭院内的桌子上,一张冒着油光的棕榈叶上三块金色的形状奇怪的东西。
刚才在拐角越闻越香的那股浓烈的香气……
老妻看了眼板板正正坐在椅子上的丈夫,目光落在三块炸鸡上,环视一圈,她轻轻哼了一声。
矜持的让身后的侍女用筷子夹给她。
女人微启唇角,只张开了小小的一条缝,准备咬一小口尝尝,可那味道随着距离的缩进越来越香,香的她小缝变大缝隙,甚至不能说缝隙,张开大嘴一口咬进了嘴里。
看着妻子掩在扇子后的半张脸,祭司大人愣在原地。
和妻子相识二十九年,第一次看到妻子的嘴竟然能张大……
和鸡块一样大……
孙子孙女有些迟疑地看着剩下的两块炸鸡,祭司大人只能强笑道“快吃,爷爷吃过了。”
第13章
大祭司一宿都没怎么睡好,梦里总有人推着他醒过来去买炸鸡,没药夹杂着艾草的熏香,火辣辣的气息和梦里的炸鸡味道相似。
天还未亮,几颗星星在夜空点缀,大祭司穿上亚麻袍搭配青金圣甲虫配饰,穿戴整齐带着侍从第一次没有早早的赶去神庙,而是穿过斯芬克斯大道来到了岸边的食堂。
祭司大人负手站在背靠夜空下的帐篷外,抬步进去,一眼就看见那孩子揉着面团,炉火上的石板已经燃烧的冒热气,上面的一抹白色的油膏瞬间化开,一张圆圆的面饼摊在上面。
祭司大人还有些失望,炉灶上的油锅都还未架起来,祭司大人寻思着要不要坐下等一会,谁知王的侍从见他不在府邸直接询问路边的摊贩一路找到了这里。
王竟然大早上就召集他去王宫议事,这吃不到想吃的,祭司大人本就刻板的嘴脸更加吓人,一旁的王宫侍从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无奈,早上没吃什么东西的祭司只能买了面饼子饱腹,这是他吃的最简单的一餐。于是王宫侍从手里多了两份棕榈叶包着的名叫三鲜馅饼的面饼子。
三鲜馅馅饼,祭司大人也并没有任何好奇,他内心已经把这个馅饼当成了油锅里炸的面窝窝。
上了牛车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人,维吉尔靠着软垫子闭着眼昏昏欲睡。这被匆忙的叫起来穿衣扎小辫,那么点时间都用来弄自己的行头,中途被侍从喂了一口酸面包夹烤肉,此刻已经消化的一干二净。
于是当维吉尔闭着眼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时,他更饿了,睁开眼一看,斜坐的大祭司手里巴掌大圆圆的小饼,没有面包的气孔,也没有大块的肉,只隐约见那一口下去,外面金灿灿的酥皮和内里软软的白皮瞧着有些劲道,那肉末似的馅料里还有韭菜?
韭菜浓烈混合着说不清的油脂肉香,还有隐隐约约的甜洋葱和胡椒粉的味道。
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大祭司大人不怕烫的两三口一个进肚,维吉尔越看越饿,他背靠着的身子顿时坐直了,“给我来一个。”
大祭司只要了四张饼,馅饼包子的味道总是让食客无所遁形,哪怕吃了几千的大龙虾也比不上这有肉有菜的大馅来的满足。
大祭司深刻体会到了馅饼的美味,四张饼根本不够他吃,可他也不是抠门的人,将手里剩下的一张递过去,转头拆第二份被饼烫软了的棕榈叶。
维吉尔张嘴咬了一半,这下子不是用鼻子闻了,味蕾触及到了中国人美食的极致。
和韭菜扁豆炸的蓬松软黏的豆饼不同,当馅料和金色油润的饼皮一口咬进嘴里,大口的嚼着,热油脂混着辛辣的野韭菜和洋葱的甜,没有牛羊的奶腥味,它仿佛隐藏了自己,只留下肉的香气。
两口下肚,维吉尔手里还攥着软塌塌的棕榈叶,满嘴油光,他咂嘴回味了一下,看了眼对面只剩下大祭司手里的光秃秃的叶子,没吃饱且心痒痒的他侧身敲了敲车窗,回头问了大祭司在哪买的。就让那侍从抓紧时间多买一些回来。
维吉尔眼下混混涨涨的脑子才清醒过来,想起今天进宫还有一件大事要办,馅饼当作谢礼是绝不会拿不出手的。昨天就瞧着宴会上王只吃了一小块掰开的圣饼,连王后身旁的侍女端上来的蜜饯盘子都让人推到一边,瞧着没什么情绪,但从小一起长大的维吉尔怎么会不知道这位身体又不舒服了。
如果这食物能让他多吃一些,维吉尔决定给这小摊贩一笔赏金。
维吉尔优雅的擦了擦手和嘴,喝了口薄荷水。
“前些日子在王宫见到了奈菲尔塔利,她今年也有十三岁了?”
维吉尔喝着薄荷水,一口在嘴里都没抿下去,脸色瞬间比那泛绿的水还要深沉。杰涅德涅着下巴胡须,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两人一时无话。
杰涅德和维吉尔沿着棕榈树下往内廷走去,阳光从树叶缝隙中落下斑驳的光影,走过庭院铺的白灰石,远远就看到了廊下有两人在那等着。
穿着亚麻白袍负手立在精美雕刻的石板壁前,是四朝元老当今宰相阿伊。四十九岁的男人已经不算年轻了,褶皱布满了他的脸上,眼窝深陷眼底青黑,不过瞧着疲惫了一些但精神头还不错,一双眼睛透着精明。
靠着廊柱的右侧配着青铜剑的男人,有一头乱七八糟的卷发和掩盖了半张脸的大胡须,如同一只暴躁的狮子,此刻双手环在胸前。
两个人一站一坐不知道说着什么,看到维吉尔他们一来就闭上嘴巴。
王的近卫不知从哪冒出来,带着他们前往议事厅。
…………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绿洲上的野生羚羊、牛、河马都聚集在水草丰美的地方。三角洲下游卢克索神庙前的街道的集市上,热闹的叫卖声和食物的香气交织。
靠近河岸的大棚子里,传来一阵阵的香气,两张小桌上已经坐满了人,有的面前一碟浇了琥珀色酱汁的炸鸡块一碗无花果酱奶冻,有的两大份麻辣鸭和炸鸡炸鱼丸配着自带的大麦酒。
自带大麦酒的是一位十五六的少女,蜜色脸庞、笔挺的鼻梁,一双稍显英气的眉眼带笑,颇为满足的将一块鸭脖嗦了干净咬成渣。
小姑娘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亚麻长袍,臂膀上缠绕着一条浅绿色纱巾,和男人们坐在一张桌上,丝毫没有在意那群人的若有似无的打量,她旁边一侍卫打扮的男人都没有她敞亮,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吃一口迟疑的看了眼自家主子。
“赶紧吃!吃完了打包带回去,母亲有说叫我回去做什么吗?”
“……”
“你是哑巴吗?”
“……”
那个侍卫在女孩问第一句话,他欲言又止,女孩不耐烦的问了第二句,他犹豫半晌才小声道“维吉尔大人让您回去劝劝奈菲尔塔利小姐。”
“这我怎么劝”梅里塔蒙牙齿撕咬鸡腿,满嘴油的含糊道“这小丫头一心要爬亲表叔的床,谁劝都没用,要我说父亲不如进宫直接让王下令禁止奈菲进宫,保准那丫头过个两三年就清醒了。”
她一口奶冻塞进嘴里,幸福的眯上了眼,缓过神来才继续评判道,“要我说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以后估摸也觉得丢人说不定不结婚了?那母亲可就忙不过来啦,肯定没功夫盯着我了。”
“那群狗屁不通的家伙,还敢瞧不起我,我凭本事在埃及打下了属于维吉尔家的商业帝国,吃屁的家伙还不知道在哪个女奴身上爬不起来呢!”
我正端着馅饼给小丫头隔壁的大叔端过去,匆忙间听到几个关键词,吃了好几口大瓜。
那少女说了大瓜喝了口大麦酒舀了一勺奶酪舒服的叹口气,看见我给附近的大汉端上第二份馅饼,她盯着大汉几口下肚,舔了舔嘴角立刻抬头望向我“小妹妹请给我也来四张这种饼!”
我险些忘了,我才十三岁。
………………
空无一人的寝殿内门被奴隶缓缓打开,一张年轻男子的脸从率先探出头,他鬼鬼祟祟的看了眼四周,图坦卡蒙靠在王座上,身边没有王后的身影,甚至大殿内都只有侍卫长一人如同一座雕像,孔武有力的站在瘦弱的王下首,虎视眈眈的看着进来的人。
图坦卡蒙看见来人,呻吟一声捂着眼不耐道“你怎么还没走?”
头发里还布灵布灵的闪着金光的维吉尔不乐意了,他委屈道:“你的提议我可是出钱又出力,你这么对我……”
图坦卡蒙挪开手露出黑黝黝的双眸。
单手扶肩行了一礼爬起来的维吉尔大咧咧的张开大腿坐在一侧,睁大眼睛打量自家表弟。
和本土的埃及人容貌还有些区别,遗传了亲生母亲的基因,英俊中带着俊秀,怎么说呢,有种和地中海罗马那边的大傻子们有点相似。只不过是瞳孔和发色更深罢了。
看着很少将自己暴露于阳光下的病弱的家伙,肤色比贵族的女人都要浅,如果维吉尔来自后世他一定会暗骂这个小白脸。
不过说起这个,维吉尔没憋住,前倾身子屁股都要抬起来了往王那边凑,“王,您能让您善良温柔的王后明令禁止薇娅进宫吗?”
法老王挑眉。
维吉尔大倒苦水,王后给女儿灌输了非常可怕的思想,哭着喊着要给王室生孩子。
“您也知道,祭典那天王后直接是踩着赫提的头将那女奴往您身边凑,本就被下了面子,赫提已经很难过了,现在又将我们女儿当……”生孩子的工具,这不是将他们一家不放在眼里吗。
实际上维吉尔的妻子,已经气的当天回去饭都没吃下。
在小时候表弟还没有生病时,那时候精力旺盛本性也从不想着遮掩,可谓是暴露得彻底。维吉尔的表姨也就是阿肯那顿第一任妻子也清楚自己的儿子的秉性,在她还在世时总是尽力压制着孩子并不让他暴露于纳芙缇缇这个侧妃和阿肯那顿面前。
即便表姨去世纳芙缇缇上位后,这个继母就看不惯图坦卡蒙但奈何无法生出儿子,也只能尽力将自己的女儿塞进去。
图坦卡蒙在母亲去世后身体越发孱弱也没有精力流坏水。导致上位的第一年,所有人都以为王太后会亲政架空这位瘦弱的少年法老。
不过没多久纳芙缇缇就被人发现和神庙大祭司苟且并偷生了一子,那孩子都和图坦卡蒙差不多大,因为纳芙缇缇暗箱操作,地位直逼维吉尔这个亲表哥皇家血亲兼任王后娘家的亲王。
那人也是个心思缜密口蜜腹剑的小人,暗地里策划了几次暗杀,想直接取代图坦卡蒙,这里面只有纳芙缇缇两次主动,剩下的都是这个私生子自己的想法。
而在这其中隐藏着的关系露出水面,纳芙缇缇嫁给图坦卡蒙的女儿也露出了她的本性。
这位公主现任王后本性也不坏,但懦弱温和的让人冒火。维吉尔一家被折磨的不轻。
在图坦卡蒙最终在纳芙缇缇背后势力倒台准备宰了这帮家伙,这姑娘为了母亲和私生子甚至那个扰乱后宫的祭司哭的哭哭啼啼的哀求图坦卡蒙放了他们。
图坦卡蒙本身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维吉尔有幸看到时隔多年病怏怏的表弟露出吃人的目光阴测测的盯着门外哭的跟猫叫一样的的女人。
当时表弟对维吉尔说的一句话他至今不知道该如何理解。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根据表弟当时的表情,维吉尔一边胆战心惊一边猜测,或许王只有这一个亲人,他对姐姐还是怜惜的,或许为了这个王后他愿意立地成佛?
但接下来纳芙缇缇在浴池里被眼镜蛇咬死,大祭司祭祀当天落入鳄鱼的嘴里,私生子下落不明,金碧辉煌的宅邸就静静地坐落在王宫脚下临近卢克索神庙的旁边,里面王太后纳芙缇缇和阿肯那顿还有更多的是王后安克赫娜蒙赠予的大量珠宝摆件羊毛毯金币和一系列的东西,在私生子消失后也跟着被扫荡一空。
当时暗地里知道这位表弟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阿伊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的情况下替病弱的少年法老联合各个势力铲除这些。
阿伊到现在都不知少年的秉性。
维吉尔是两腿都站不住了,一想起还有下面的几个贵族撺掇他谋朝篡位更是病了两月,哼哼唧唧的被表弟拎去私生子的宅邸。
当所有人都不知道私生子床下还有一地宫藏着大量的青铜剑盾牌,远在王宫深院内的看似什么都不清楚的王给了病怏怏的维吉尔一份纸莎草卷轴。
维吉尔凭借着这份单子从地下扫到地上,按顺序扫荡的差不多时见下面最后一行象形文字生动形象的刻画出了私生子宅邸里的一大俩小三条鲶鱼。
连鲶鱼几条都知道,详细到让人觉得害怕,然后维吉尔又在家躺了一个月才被妻子一句话点醒,“你平常最大的爱好就是买珠宝装饰自己的假发,除了吃就是睡,王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盯着你?”
药到病除但侮辱性还是蛮大的。
回忆结束,维吉尔跪求“我当年啥都没干就被您吓得好几月病歪歪的,真正的祸害您还好声好气的留着……”
法老王揉着额头靠在高高的镀金椅背上,闭着眼倦怠道“知道了,我会处理。”
维吉尔还想说什么,但看着王似乎脸色更加苍白,他也忧心忡忡的行了礼下去了。
维吉尔离开后,大殿一时间没有声息。
法老闭着眼静静地休憩,奴隶小心上前“您该用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