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留下来吃两顿他大哥做的饭还得了?!
也就只有嫂嫂愿意惯着他。
周梿眉头一皱,“那……我在这里等你。”
“不,”
宋迎跳下床,几步走到他面前,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她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去。”
……
饭厅内。
空气微凝。
“茵茵……你今日就要回京州了?”
谢花娘的目光,在玄铁面具与宋迎带笑的脸之间,来回游移数次,最终还是落在了宋迎的身上。
“嗯。”宋迎点了点头。
宋员外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频频瞥向女儿身侧的男人,一脸担忧。
“茵茵啊,”还是宋员外小心翼翼开口问道,“这位……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说罢,他朝宋迎身侧的男人拱手行礼。
“忘记了介绍了,这是我在宫里的贴身侍卫,周——”
“咳!咳咳咳咳!”
身侧的男人忽然爆出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宋迎的话。
宋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险些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一心虚,声音陡然拔高,顺着音节圆下去:“瞅瞅!!爹,娘,你们瞅瞅!”
“——这一身,”宋迎指着周梿夸张地比划起来,“嚯!瞧这身板!瞧这气度!武功盖世,那可是宫里一等一的高手!”
宋迎还豪迈地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而那肩膀却纹丝不动,反倒把她手心震得发麻。
宋家众人一齐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
宋迎干笑两声,
草草收尾:“……他叫阿梿。”
宋晋同嘀咕了一句:“阿莲?听着像个姑娘家。”
谢花娘轻轻打了下他胳膊,示意他别说了。
“既然是从宫中来的,便是贵客。”谢花娘矮身行礼,伸手请道,“劳烦大人上座。”
周梿一袭黑衣,斗篷兜帽深垂,将面具遮掩住大半。
他微微旋身,转向宋迎。
宋迎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他……他戴着面具呢,吃喝不便。”
谢花娘视线又在他们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笑道:
“如此,请贵客自便吧。”
周梿一言不发,颀长身形无声退至廊下,背倚廊柱。
他不近不远地站着,视线堪堪好能看见门内的宋迎。
宋家五人围桌而坐。
虽然是自家饭桌,但众人都不敢说话。
还是宋迎先开了口。
“爹、娘……”
可她一开口,酸涩感却涌上喉咙,她连忙拿起馒头咬了一口。
试图用咀嚼来冲淡哭腔。
“我知道因为我的事情,你们操碎了心。”
听着女儿语带歉意,宋夫人眼圈先红了。
“……本想着一家团聚,女儿却又要离家……”
宋迎越说,心中歉疚越浓,眼眸很快蓄满泪水。
对于家人,她永远歉疚过多。
当初她被钦定为秀女,爹娘宁可拿全家性命去赌,都不愿意让她入宫。
如今,又为了她一句没头没尾的“等我三天”,
便真的抛下一切,冒着杀头的风险陪她。
种种缘由,她无法跟爹娘明说。
始终都是歉疚。
宋迎垂下眼帘,两行清泪决堤而下。
宋夫人见不得女儿掉眼泪,连忙伸手去擦。
“花娘……花娘她跟我和你爹说了很多,”她哽咽道,“其实我们心里早有准备。”
“你、你不必太过自责。”
宋夫人又急又心疼。
蓄着的眼泪淌下,视野被冲洗的澄澈清明,才能更好地看清爹娘。
“我当初决意入宫,是为了护住家人。”
“这次,”宋迎眼珠微微一转,偏向门外,“也是一样的。”
“茵茵,”谢花娘压低了声音,“你跟嫂嫂说句实话——”
“你,是不是宫里的娘娘了?”
宋迎一愣,满心亏欠散成心虚。
她含糊道:“算……是吧。”
谢花娘心一沉,回过头,视线飞快扫了眼门外黑影,“那你此番回去——”
“就不怕那人疑心吗?”
宋迎斩钉截铁:“不会。”
见宋迎如此笃定,谢花娘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你兄长那位同窗故友,如今在辽州官场站稳了脚跟。”
谢花娘转而提及家事,缓和气氛,“他前几日还捎信来,说家里这边,万事有他照拂。”
“你去京州后,且放宽心。”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茵茵,谁都不希望京州事变。无论输赢,受苦的也只有咱们这些寻头百姓。”
“你此番前去,若是能——”
谢花娘倏然顿住,或许是觉得这个期许太过沉重,她笑了笑,“嫂嫂在这等着你归家。若是不能,嫂嫂也在这等你归家。”
宋迎呆住,嫂嫂以为她能耐这么大吗!
她被吓到了,连忙放下筷子摆手。
“不不不!嫂嫂!不是的!我不是去救天下人的!”
不是?谢花娘茫然。
“那……那是天大的事!我怎么办得到!”
宋迎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就是个普通人,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只是——”
“想救京州的家人……”
她慢吞吞说着,“我不想让他死掉。”
宋迎这么一番话说下来。
众人自然心知肚明。
廊下,那道玄黑身影背倚廊柱,一动未动。
然而,那层玄铁面具之下,呼吸却有了一瞬凝滞。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员外,突然一咬牙一跺脚,喝道:
“要去!全家一起去京州!一个都不能落下!”
第53章
宋员外起身朝门外身影,拱手作揖:
“小兄弟,我们……我们自己雇马车,车马费用更是不敢劳烦。还望……小兄弟通融一二。”
“爹!”
宋迎旋身回首,眼底薄雾漫上。
话还未说下半句,门外之人幽幽开口:
“马车去京州,需行至二十日。届时,江山易主,你们正好赶上新帝登基。”
那不是他的真实声音。
而是催动内里从胸腹部发出的声音,带着阵阵回音,森然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