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妮想了想,回道:“反正近十年都没可能。”
刘彻面色始终平淡。他伸手把布帛展开,铺在眼前。果然是一块很大的布,写上百个人的名字都有余。
他挑眉,“你……莫非要找人把这张布写满?”
沈乐妮又是干笑。
“你要找谁?”
“就……那些与我熟识的。”沈乐妮立马又快速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第一个肯定是先找陛下。”
刘彻轻哼一声,“量你也不敢让旁人先签。也罢,朕给你写。”
说罢,他便执起搁在右手边的笔,蘸了蘸墨,然后在布帛中间龙飞凤舞写上了他的大名。
两个很大的字,尤为显眼。
沈乐妮嘴角不禁微微一抽。
写完后,刘彻搁下笔,看着布帛上遒劲飘逸的两个字,露出个满意的表情,慷慨挥手道:“拿去。”
沈乐妮咧着嘴角双手接过,看着上面墨迹未干的字,开心溢于言表。
耶!集邮成功!
“这下没事了吧?”刘彻的眼神就差‘你可以出去了’几个字没说了。
沈乐妮嘿嘿一笑,把布帛收了回去,拱手道:“臣告退。”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刘彻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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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闹市,河边阁楼。
鲁瑞静静眺望窗外热闹的街市,似是在等什么人。片刻后,听见门口传来动静,等那人进来后关上门,又走到对面坐下,他才收回视线。
“有什么事?”朱煦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道。
鲁瑞看着他,道:“你不问问,这一次军训发生了什么事?”
朱煦面色淡淡,显然不感兴趣。
鲁瑞一直盯着朱煦,而对方却始终没有看他。见他端起杯子往唇边送,鲁瑞忽然开口,掷出一道惊雷:“我怀疑,沈乐妮是妖邪。”
朱煦的手猛地一抖,茶水因晃荡而溅出几滴,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他猛然抬头,震惊又难以置信地瞪着对面之人。半晌,他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情绪却并没有变得兴奋而疯狂,反而冷静谨慎地问对方道:“何出此言?”
鲁瑞平淡道:“在此次军训期间,正值一年之中最热的时令,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被晒黑了一层,唯有沈乐妮的肤色,无论在太阳底下站多久,从始至终也没变。”
朱煦的眼神忽而有些古怪,“你……不会一直在观察这个吧?”
鲁瑞淡然地执杯抿了口茶,回道:“突然间发觉而已。”
朱煦却觉得这个理由太过荒谬,嗤道:“女人本就在意自己的容貌,说不准是她擦了不知道几层粉的缘故。”
鲁瑞知道就凭这个他不会相信,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他又道:“那你可知,此次军训沈乐妮拿出了什么样的宝贝?”
朱煦眼皮一跳,紧盯着他。
鲁瑞便把帐篷和肉罐头的事告诉了他,朱煦听着,眉头却渐渐拧起。末了他道:“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这两样东西被他形容的太过虚幻,说出去几乎没什么人相信的。
“骗你做什么?此次参与军训的人都知道,而且大将军手里就有,你若不信只管让你家里人去打听。”鲁瑞又道:“况且,你别忘了,陛下可说过沈乐妮有预测未来之能。而且此前沈乐妮可是还拿出了一样东西,你我都已试过。那般厉害的马具,我从未听闻过,大汉没有,异族也没有。还有这些东西。”
鲁瑞眼神犀利,语气也锐利,直击重点道:“如此种种。你想想,除了妖邪,谁有本事这把这些惊世骇俗的、一样便可引起天下沸腾的东西拿出来?”
雅间里静极了,就连窗外喧闹的声音也在远去。
朱煦与他盯视着,渐渐地,他的嘴角忽而扯开疯狂的弧度,越拉越大。他轻声道:“若你所言为真,那沈乐妮……”
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鲁瑞却突然开口,再次破灭他的幻想,“就算她真是妖邪,如今你也动不了她。”
朱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合上唇瓣,静看着对方。
鲁瑞转着桌面上的杯盏,垂着眸道:“如今沈乐妮得陛下盛宠,风头正盛,你若是没有抓住她足够的把柄,是扳不倒她的。况且,她如今不仅没有丝毫破绽,反而做的还都是些利国利民之事。你若强来,只会害了你自己。”
“可陛下不是极厌恶巫蛊鬼神之事?”朱煦语气里尽是蠢蠢欲动。
鲁瑞呵一声,驳道:“你别忘了,陛下也迷信长生。”
朱煦总算是冷静了些。他坐在凳上,眼睛眯起,不知在想什么幺蛾子。好半刻,他冒出一句:“会不会是想错了?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妖邪?”
鲁瑞却注视着他,声音虽淡,却吐出一句极为狠戾的话:“你若想报仇解恨,她就必须是妖邪。”
朱煦不知抓住了什么,哼笑一声,环着手臂漫不经心道:“我报仇解恨?难道你不想让她死?”
鲁瑞浅浅一笑:“自然想。你我都明白,若不除去沈乐妮,以后这长安,甚至整个大汉,都是她的天下。”
“呵。她的天下?一个女人,也配。”朱煦把一只手臂搁到桌上,说道:“你也说了,她如今做的都是些利国利民之事,就算我们大肆宣扬,百姓不信她是妖邪怎么办?说不定还认为沈乐妮是神仙,毕竟妖邪有的能力,神仙也有。”
“可一个人不会永远不犯错。”鲁瑞轻轻勾着唇角,“只要她行错一步,哪怕是极小一步,对她来说,就是致命的。”
安静的环境里,鲁瑞掷出最后一句:“就算她是活神仙,世人对她的敬畏有多大,那藏在心底的恐惧就有多大……”
朱煦盯着他,却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对面这人若是狠起来,他是一点也比不上。
第91章 谁买的热搜?
“可我不想就这么干坐着。看那女人春风得意的模样,老子看不惯!”朱煦恨道。
闻言,鲁瑞顿了顿,说道:“其实目前,也不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他对上朱煦的眼睛,唇边扯了扯,吐出一句:“近日来,长安民间传着一件事,说沈乐妮……意属霍去病。”
这句话还是他稍微美化了一下,民间传的那些根本不堪入耳。什么勾引,什么狐狸精,他说不出口。
朱煦听完,嗤了一声。
鲁瑞看着他,从他平淡的神情里琢磨出了什么。他道:“看来,你知道是谁做的。”
朱煦也不瞒他,又环起手臂,“和石大人家那位有关。”
他的祖父曾经做过太子太傅,虽然风光不再,但满腹的学识是消失不了的。他有一个朋友,叫公孙敬声,是卫家卫君孺和南奅侯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此人骄纵荒淫、玩物丧志,他家里试图把他掰正,便逼公孙敬声到他家里,求他祖父教授他。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了。
听公孙敬声说过,他母亲又同太学五经博士石庆的夫人相识,而且关系还不错。也不知是不是怕他祖父也掰不正公孙敬声,便四处拉关系给公孙敬声找夫子。
不久前,他听公孙敬声说,卫君孺有意撮合石庆的幼女石寻薇和冠军侯霍去病。但那次卫君孺带着石寻薇去宫里赴宴,石寻薇回去后便很不开心,闭门不出好些日子。
缘由嘛,明眼人都看得出,霍去病和沈乐妮的关系很好,而且人都是霍去病带回长安的。
人家姑娘厚着脸皮来赴宴,只为看一看中意郎君,可对方鸟都不鸟她一眼,自然是伤心了。
于是就暗地里搞起了小九九。至于是谁给她出谋划策的,就不得而知
了。
鲁瑞笑一声,道:“果然。”
他也是知道朱煦和公孙敬声的事的,而对于卫君孺有意撮合石寻薇霍去病两人,长安权贵圈子里打听一下也能知。
朱煦对此却有些不屑,“女人,也就知道使一些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鲁瑞道:“但这其中有一点,若拿捏得当,或许能一箭双雕。”
朱煦与他静静对视,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瞳孔变化了一瞬,“你指的是……”
鲁瑞口吻似在闲谈:“如今卫家恩宠并臻,已是大汉第一显贵。卫家不仅出了一个为陛下诞下皇长子的皇后,还出了一个大将军、一个十七岁的冠军侯,本就足够耀目,倘若霍去病再和沈乐妮有什么关系……”
他扬起唇,双目极亮,“你说,陛下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能怎么想?
风头太盛,压过了帝王,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朱煦目光炯炯,眼底闪着亢奋之色,似乎已经看见了卫家和沈乐妮的下场。但他臆想了一阵又冷静下来,反问:“陛下真的会惧怕?我看他倒不在乎。”
“现在不在乎,那以后呢?”鲁瑞看着他,抱臂道:“且看着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再添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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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又增了一个,说的好听一些的便是国师沈乐妮意属冠军侯霍去病,时常把人叫去府里,企图借此来亲近对方。而说的难听的,就说沈乐妮不守妇道,是个女妖精,整日想尽办法勾引冠军侯霍去病。
听说谣言后的沈乐妮:?谁买的热搜?
女妖精?还勾引?怎么勾引?用俯卧撑勾引?
沈乐妮在国师府里气得直画圈圈诅咒传谣的人。
当然,也有人听了后不仅没有加以调侃渲染,反而还双手一拍,觉得霍去病和沈乐妮还颇为般配。
但无论事实究竟是怎样的,普通百姓谈过笑过也就罢了。可一些世家权贵却坐不住了。
这两人,一个是国师一个是冠军侯,同样得陛下盛宠,一个未嫁一个待娶,都是一些人眼里的香饽饽。
于是听闻民间传言后,纷纷开始各自行动。有人给沈乐妮递帖子,有人去见卫少儿,还有人亲自上门去试探霍去病的,而目的无非都相同。
卫少儿和霍去病倒是淡定自若,因为以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诸如此类的事,但沈乐妮倒是头一回体验大型古代求亲事件,吓得府门都不敢打开。
这日清早,霍去病正在晨练,便有下人来报说他母亲让他过去一趟。霍去病收拾一番,便去了陈府。
彼时陈府才摆好早膳,卫少儿一人坐于桌边,看见被下人引进来的霍去病,便扬起笑容招呼他道:“去病来了,快过来坐。”
“娘。”霍去病坐到卫少儿身边,说道:“您找我何事?”
卫少儿却不答,只浅笑道:“先用膳吧,为娘许久不曾与你同坐一桌了。”
霍去病点了头,乖乖同母亲一起安静地用了早膳。
饭后,卫少儿带着霍去病来到她院里,拉着他坐下后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把霍去病看着,看得霍去病一脸疑惑茫然。
他道:“娘,您看着我做什么?”
卫少儿依旧静望着他,然后一下丢出一句险些没把霍去病吓得眼珠子吓瞪出来的话:“去病,你跟娘说……你是不是对乐妮有意?”
霍去病猛地傻住,一口唾沫梗在喉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天崩地裂,泪花直涌。
“哎呀你!”卫少儿急忙给他拍背顺气,“为娘就是随口问问,你这么激动作甚?难不成是真的?”
闻言,霍去病咳得更厉害了,一张脸胀得通红,额头青筋都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