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判断乐妮究竟是不想他有危险而扯了谎,还是他的安危也真的干系着她自身。
归生见霍去病眉头蹙成一团,显然心里很是挣扎纠结。他便继续道:“国师还说,让侯爷您不要担心,她一切安好,无人欺负她。她就算流落大漠,也能保护好自己。”
霍去病最终深吸了口气,把情绪都压在了心底,紧紧盯着他问:“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安慰我?”
归生表情认真地回视他:“国师本事强大,如今虽身在匈奴之地,但正如她所言,无人欺负她。只不过,侯爷还是尽快告知陛下,派人尽快把将国师救回来才好。”
霍去病便略松了松气,颔首应了他。
“国师还命小人留在您身边,让小人时时刻刻跟着您。叮嘱小人,若是您的身体忽然遇到什么问题,身边也没人的时候,让小人就按照您的情况把药给您服下。”
霍去病点头道:“既然是她的吩咐,那你从今日起就跟在我身边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归生。”顿了下他补充一句:“是国师为小人取的。”
霍去病颔首,又问:“她还有什么嘱咐的没有?”
“还有最后一句。”归生放低声音说道:“国师让侯爷注意江充、韩说、章赣以及苏文这几人,说他们以后会伤害据儿,挑拨与其父的关系。”
霍去病瞳孔里骤然闪过一丝异色,他面上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了,你现在即刻随我进宫去见陛下。”
第261章 让她永远留在那里
事不宜迟,霍去病立马带着归生前往未央宫,因为带着一个陌生男子,须得等黄门请示过刘彻才能准予放行,因此两人在宫门口等了快两刻钟,才得进宫门。
彼时刘彻在宣室殿才处理完手中朝政,听宫人来报说冠军侯入宫请见,还带着一个陌生男子,刘彻便若有所思,准了二人进来。当二人进入殿内后,刘彻的视线首先落在了归生身上。
二人行礼间隙,刘彻浅浅打量了一下归生,便看向霍去病:“找朕有什么事?”
“臣有重要之事,请陛下屏退所有人。”霍去病没急着说正事,而是先请求道。
刘彻看他面色郑重,便挥了挥手,贴身黄门便带着殿内侍候的宫人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殿门。
他又看了归生一眼,对霍去病道:“现在可以说了。”
霍去病这才抬眸,望着上首的刘彻道:“陛下,有国师的下落了。”
刘彻眉头明显一动,立即询问道:“她在何处?”
“在漠北右谷蠡王部王庭内,当着一名大夫。”霍去病路上又仔细问过归生她现在的处境,便把详细的情况如实告诉给刘彻。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归生,对刘彻道:“他是国师信任之人,此番就是国师让他把消息带回来的。”
“什么消息?”
霍去病说道:“国师说,她之后会想办法打探出伊稚斜的踪迹,然后想办法接近他。”
刘彻闻言,便沉吟下来。难道沈乐妮此番突然消失,就是为了接近伊稚斜?她……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安顺垂首立着未动的归生忽然从腰际取出一块叠好的白布,置于双手掌心向上呈上,一边禀道:“陛下,这是一份简易的右谷蠡王部舆图,上面标注着右谷蠡王部各部位置,还有通往右谷蠡王部王庭所在的凉城的几条捷径。”
刘彻二人心中一惊,他立即看向霍去病,后者会意,从归生手里取过白布,上前呈给了御案后的刘彻。
刘彻将其打开,铺放在御案上,一边仔细钻研地看着,一边问归生道:“谁给你的?”
“是右谷蠡王部王太子。”归生回禀:“他是汉人的儿子,又与国师相处了近两年,与国师相互信任。小人能成功回到大汉并且摆脱匈奴的监看,也是有王太子的相助。他和其母,对国师多有帮助。”
刘彻没有说话,似乎沉浸在了钻研那舆图中。
霍去病等不及地请命:“陛下,臣请带领大军,再次前往大漠,将国师救回!”
归生听了旁边人的话,忽然对刘彻说道:“陛下,国师说过,若是大汉要去救她,但国师不希望冠军侯也亲自冒险去救她,不然若是冠军侯出事,国师她也会有性命之危。”
霍去病知道归生要对刘彻说这些,但他的神情自始自终却极为坚定固执,不改一分。
他是一定要去的,右谷蠡王部远在漠北之西,只有他擅长远程奔袭。如此重要的事,事干她的安危,交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的亲舅舅,他也不放心。
于是霍去病也这样跟刘彻说了。
始终埋着头的刘彻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霍去病淡然地说:“你没听见他说的?你若是出事,国师也会有事。”
霍去病固执道:“陛下,臣是一定要去的。整个大汉,只有臣有把握带回国师。”
刘彻呵了声,面上不喜不怒:“你好大的口气。”
霍去病抿着嘴没再说话,但坚定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他的态度。
刘彻碍于有外人在场,不适合和霍去病谈营救策略。他看向归生,问道:“国师除了让你送个消息和这东西,就没有别的了?”
“国师让小人给冠军侯送几枚药丸,已经交给了冠军侯。”归生如实道。
刘彻见他确实都交代完了,便叫了个内侍进来,把归生先带了下去。
等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刘彻从御座上起身,走下来站到霍去病面前,背手看着他问:“你确定此人真是国师信任之人?”
“是。臣肯定。”霍去病不带犹豫地道。
刘彻还是有些不信,追问:“你如何证明?”
眼下霍去病也顾不得什么害不害羞了,便道来:“国师除了把臣之前送给她的私密之物交给了此人,还交代了他只有臣和国师知道的……密语。另外,还让他带了两句话。”他上前一步靠近了刘彻,低声说:“让陛下和臣注意江充、韩说、章赣、苏文这几人,说他们以后会伤害太子殿下,挑拨殿下与陛下您的关系。”
刘彻瞳孔一瞬,旋即恢复。
他在殿内踱步沉吟了会儿,复而面对着霍去病,有些无奈,口吻似劝似命令:“你这次就不要去了,朕让大将军去就行。”
霍去病却和他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可漠南虽然落入了大汉手里,但还有个右贤王部挡在右谷蠡王部前,需要有人牵制震慑他,才能有机会靠近右谷蠡王部。”
说到这里,他忽然朝刘彻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陛下,您若是不让臣去,臣日日食不下咽,难以安寝。而且右谷蠡王部已经远在漠北,只有臣最擅长长途奔袭,所以臣才是最适合的那人。机会只有一次,要是营救国师失败,让匈奴有所察觉,此后再想营救怕是很难了,而且国师说不定也会因此暴露!”
刘彻看他半是哀求半是逼迫的样子,心中生了一丝气,可他又知道去病说的都对,他去右谷蠡王部才是最适合的。
于是他沉默下来,半晌不语。
僵持了一会儿,霍去病见刘彻神色还未有松动的迹象,便又道:“陛下,您别光听那人说的,万一国师是不愿臣去救她,才撒谎这样说的,也不无可能。陛下放心,有国师留下的那些东西在,臣会平安回来的!毕竟……臣还想娶国师为妻,怎么敢让自己有事?”
他大胆地与刘彻对视着,眼里的真切使刘彻心中感慨动容。
刘彻看了他半天,最终叹了一声气,将他扶了起来,妥协道:“行了,朕同意你去就是。”
霍去病瞬间激动起来,忙谢恩:“多谢陛下!”
刘彻板着脸哼了声,才正色道:“虽说有舆图,但想要营救国师,也不是现在。才打了一仗,将士们疲累,短时间内不适合再一次大规模的出征。而且国师不是说要接近伊稚斜?得好好商议一下。朕立马传大将军过来。”
“是。”
刘彻又叫了内侍进来,命他去传卫青即刻进宫,然后吩咐霍去病说:“你先去办一件事。传朕旨意,即刻起,与大漠接壤的所有边境之地,没有朝廷命令,只进不出。”
霍去病应下,不禁问:“陛下,这是……”
“朕担心国师送那人回来,会引起右谷蠡王怀疑,派人潜进大汉打探情况。不久前边境就来报,称匈奴混入,已被全部捉拿,想来就是与国师送回大汉的那人有关。如今边境还有没有匈奴奸细朕不知道,但只要他们出不去,消息就不会传到右谷蠡王部去。”说完,又嘱咐霍去病一句:“让人八百里加急,赶紧把旨意送到边境。”
“是!”霍去病即刻就去办了。
刘彻回到案前,摊开一卷新的竹简,提笔把江充等四个人的名字一一写上。他注视着四个名字,眼底是风雨欲来的平静。
且让他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
之后,刘彻君臣三人商议了两日便确定了策略,决定由卫青带领五万大军牵制右贤王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因为这五万军队不必真的打,所以就从其它郡县调兵,让才打了仗的军队好生休养。
等集结好以后,便出发前往漠南右贤王部。
之所以如此快出发,便是三人从归生口中得知,他听国师说,伊稚斜跑到漠北之北去了,到他出发时也杳无踪迹,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南下。而国师仍旧在右谷蠡王部王庭内。
据归生说,如今国师应当不可能无声无息离开右谷蠡王部北上去找伊稚斜,莫勒很看重她,不会放她离开,加上才把他送回大汉,这段时间应该把她盯得比较紧。而国师目前也没能力独自离开,就算有王太子的帮助也不现实,毕竟王太子自己也才当上王太子没多久,根基尚未不稳。
所以三人商议决定,尽快让卫青带兵前往,一来牵制右贤王部,二来转移右谷蠡王部注意力,三来震慑远在漠北之北的伊稚斜,令他不敢南下。
然后霍去病同时从中央军挑选出来一万名精锐骑兵,从捷径奔袭合围右谷蠡王部凉城,另外李广带领一支万人军队守在漠南,
只要确定伊稚斜在何处,就去牵制他,给霍去病时间。
商议好后,就开始各自行动。因为事关国师安危,所以刘彻此次并没有大肆宣扬要再次攻入大漠,而是在默默进行着。
但毕竟调军和出征是大事,即使瞒的再好,也会有风声走漏。
至于是如何走漏的,就未尝得知。
.
清韵园。
书房中,鲁驭看着手里一张巴掌大小的布帛,上面写了几行小字,他一字字阅完,然后将之叠好,在烛台上触了触火焰,待火舌舔上来,就将其丢进了香炉里。
鲁驭盯着那布帛逐渐变成灰烬,呢喃着说:“没想到,她竟然在大漠……”
本以为她一直杳无音信,是再也不回来了,谁曾想她跑到那里远的地方去了。
难不成是早就和刘彻合谋,打算里应外合、歼灭匈奴?
鲁驭越想越觉得如此。绝不能让那女人再回来!既然她在那里,便让她永远留在那里吧。
如今朝廷又在准备出征,无论哪件事,都须得尽快办了。
第262章 患了心疾?
鲁驭朝着外面不轻不重地喊了声:“来人。”
门外立马就有人推门进来,垂首立着等候指示。
“去告诉她,可以提前了。”鲁驭没头没尾地吩咐了一句,但那人确是听懂了主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应了下来。
他本来不着急对那人动手的,但要是让他救回国师,他又多了一件麻烦事,所以便打算提前动手。只要那人死了,不仅少了一个碍事的人,朝廷肯定也会乱一阵,到时候消息已经送到了匈奴手里,那女人想要挺到大汉把她救回,怕是有些难。
“另外,让人去告诉江充,本官在前头和风楼人字二号房等他。”鲁驭又吩咐道。
“是。”那人领命而去。
鲁驭理了理袖袍,也出了书房,又出了清韵园,穿过一条小巷来到和风楼后院的门外,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了锁,推门走了进去,然后从暗门进入到了前头一楼的人字二号房中。
他坐到窗边矮榻上闭目养神,等了小半个时辰,江充就推门走了进来。他把门带上,坐到鲁驭对面,也不绕弯子,含着恭敬之色地询问:“大人叫下官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鲁驭这才睁开眼,看向对面之人,缓缓道:“本官需要你送个消息到他们手里。”
他抬手指着某个方向,江充一看,然后就明白了。他指的那里,是北方,准备来说是大漠。
江充迟疑道:“大人……一定要现在送?如今边境所有通往大漠的城门,全都只能进不能出。”
鲁驭不容拒绝:“那你就想办法,本官只要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