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
翌日一早,当沈乐妮醒来时,她身边已经没有了乌维的身影。
沈乐妮摸了摸脸颊,有
些汗颜。看来昨日是真的疲惫狠了,连警惕心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她不由得再次庆幸自己运气好,第一日就遇到了善良的乌维母子。
刚起床,就见帐帘被掀开,乌维走进来,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沈乐妮。晨光随着她一起钻进了帐子里,打在了沈乐妮的脸上,令乌维第一次清晰地看清楚了她的正脸。
乌维心底惊了一下。她走过来,坐到沈乐妮身边,微微一笑:“可睡好了?”
沈乐妮点头,羞赧一笑:“我昨日累极了,所以睡得沉了些。”
乌维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她柔和的目光在沈乐妮脸上仔细端详了一圈,发自内心赞美道:“你是个很美丽的姑娘。”话音落下,乌维又是一叹,缓缓摇着头:“但是,汉人的美貌在这里会遭罪,很难想象的罪。”
沈乐妮心里自然也是极明白的,一时无言。她也不知,接下来她会遇到些什么事情,是否能安全地与大汉军队会合。
前路茫茫,她内心说不惶恐担忧也是假的。
乌维还以为沈乐妮是被自己的话给吓愣住了,连忙想法子安慰她:“你别怕,也并不是每个汉人都会遇到那等事,我看你运气就很好,你一定会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的。”
沈乐妮朝她浅浅一笑,嗯了一声:“多谢额吉的吉言。”
乌维望着她美丽的脸庞,有个想法在心中一闪。她想起什么,起身走到对面,翻出一块麻布,然后撕了宽宽的一条下来,走过来递给沈乐妮,叮嘱她道:“白日里你记得把你的脸遮好,要是没有事,你就待在帐子里,尽量不要乱走动。”
沈乐妮接下,道了声谢。
“饿了吧?饭就要煮好了,再等会儿就可以吃了。”乌维坐回她身边,说道。
“我可以帮忙的,额吉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叫我。”沈乐妮忙道。
乌维摇头浅笑:“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做那些粗活儿。”不等沈乐妮辩驳,她忽然道:“还不知你多少岁了?”
沈乐妮没有忘记自己的人设,犹疑着回道:“我……我应该有二十几了吧?”
“那……那你嫁人没有?我听说在汉朝,二十几岁不小了。”
沈乐妮抠着后脑,语气缓慢:“应该,应该是没有。”
乌维听了后,也没有表示惊讶,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站起身对她道:“你随我来。”
沈乐妮不明其意,便站起身跟在了她后头。
乌维站在离帐门几步远的地方,等沈乐妮走到她身边时,指了两个方向对她道:“那里不远处都有一些人家,你不要往那些地方去。”又指了个方向道:“我家的草场在那边,平日里巴图都会赶着牛羊群翻过山头去那边放牧。”
沈乐妮点点头,问:“巴图已经去了吗?”
“是,他一早就赶着牛群去了,如今也快回来了。”
沈乐妮想说她可以帮忙放牧,但一想,她什么都不懂,别帮倒忙才好,便闭上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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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据我查到的资料,匈奴里大小部落的首领好像都可以叫单于,他们妻妾也都可以称为阏氏。有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指正。
第215章 不要把他抛下
就这样,沈乐妮暂时在乌维家住了下来。
她也不乱走动,一般就待在毡帐里,饭点的时候帮乌维一起做饭,干点儿其它活,巴图早晨放牧时学着帮他把牛羊群赶出去,下午又帮着他把它们赶回栅栏里。
许是不熟悉环境,沈乐妮倒是没有跟着巴图一起去草场放牧,怕碰上陌生人。
一连三日过去了,沈乐妮每日闲暇时分都在想着军训任务的事情,只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她立马就可以开展任务。只是这个任务之中,最难的并不是训练,而就在于选人。
身处大漠,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多么艰难!
她不是没有想过巴图,巴图如稚儿般单纯,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但也正是因为他智力有损,许多词语他理解起来便不太容易,而且要是他中途闹着不学了,那才是麻烦的问题。
于是沈乐妮跑去找乌维,问她萨尔部落里有没有汉人。
乌维不知道沈乐妮问这个是做什么,但她也没多问,只是摇了摇头。但她眼底暗暗闪过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再说。
沈乐妮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旋即转念一想,左右现在也无所事事,她不妨先找巴图试试,若是不行就算了。
说干就干,当日夜里沈乐妮就对乌维道:“额吉,我明日想和巴图一起去放牧,可以吗?”
“可你……”乌维的沉默里尽是担忧。
“我明白额吉是担心我碰到其他人,可是我就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我想去外面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回一点记忆。”
乌维明白她没有理由硬留下别人,也不能阻止她去寻找记忆,便应道:“也好,那你就和巴图一起去吧。”
次日一早,巴图听说沈乐妮要和他一起去,高兴的手舞足蹈,直叫着有人陪他了。
沈乐妮看着无比开心的他,忍不住低声咳了咳。真是罪过啊,她又要忽悠这可怜孩子了。
乌维叮嘱巴图保护好沈乐妮,巴图把健壮的胸膛拍的啪啪响,大声保证他一定不会让人欺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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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长安城。
一连几日,霍去病带着换了装束的殿卫军,将整个长安城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沈乐妮。
即便他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国师沈乐妮,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
刘彻迅速下令封锁了消息,并秘密派出亲军离开长安去往各郡县寻找国师踪迹。
未央宫温室殿中,这几日刘彻处理起奏疏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段时间,代郡的瘟疫倒基本算是解决了,瘟疫的起因他也散出去了,百姓们把对准沈乐妮的矛头转向了那个把旱獭丢到代郡的人身上,但刘彻深知,沈乐妮这劫是躲过去了,可以后一旦有什么灾难,许多人又要怪在她身上。
但现在有比那个更严重的事——她竟然失踪了!
若是让有心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攻讦她,毕竟流言之事才刚过去没多久,她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消失不见,旁人还以为她是被说中了,做贼心虚,跑了呢!
关键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重要的是沈乐妮知道太多未来之事,他都还没来得及多问问,人就不见了,这让他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
,刘彻很是烦躁,一把将朱笔摔在御案上,红色墨汁四处飞溅,似血一般。
旁边的黄门见状,躬着身子绕过去给刘彻擦了干净,又将朱笔摆放好,才无声退了回去。殿内侍候的宫人感受到忽然的低气压,不由得瑟缩了身体,尽量减小存在感。
这几日陛下不知为何,心情不太美妙,他们宫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
听到殿门口的宫人低身走进来禀报冠军侯来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见霍去病走进来,刘彻这才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待他行了礼后,刘彻挥挥手赶走一殿的宫侍,独留霍去病在殿中。
一句废话不多说,刘彻直接进入正题:“还是无所获?”
霍去病摇头,回禀道:“最后一处坊市已经搜查完毕,没有任何国师的下落。包括有所怀疑的地方,亦是同样结果。”
刘彻抬手揉了揉眉心,沉默片刻,才问霍去病道:“国师失踪前,可有什么异样?”
霍去病仔细想了会儿,回道:“没有。”
这些日子他都回想了不知道多少遍,可一点征兆都没有,沈乐妮突然间就失踪了。
“那叫平安的孩子怎么说?”刘彻不便将何平安召到宫里来询问,只能把这事交给霍去病。
“他说,国师失踪前一切如常。”
看来,沈乐妮说真的毫无征兆就不见了,说不定连她自己也很意外慌乱。
刘彻转移了话题,“国师留下的东西,都放好了吗?”
“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经全部转移到武库当中,一箱不少。”
刘彻颔首,默了默,冒出一句:“你说,她会不会是被天道送回去了?”
霍去病沉默。其实,在那天晚上他就有这个预感,到后面这个预感越发强烈。如今,他已有七八分信了。他开口道:“很有可能,毕竟当初国师也是来的突然。既然如此,陛下,那我们得做好准备。”
刘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当日刘彻就对外散出消息,说国师被他秘密派出去替他办事,替大汉祈福,或许得很长时间才能回到长安。
消息一经散布,百姓们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文武百官和权贵们却是反应不一。也有人打探到了些风声,私底下悄悄议论着。
暗处波涛静涌。
在将长安找过一遍、确定沈乐妮不在城内后,刘彻就下令不必再在城中继续寻找,避免让有心人发觉端倪。但刘彻还是安排了一些自己的亲军守在各处城门,以便发现国师踪迹后及时上报。
而霍去病在刘彻下令以后,就没有他的事了,如今也没有战事,他便闲了下来,整日里待在侯府中,怏怏不乐。
自沈乐妮消失后,他就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干什么都没劲,只能看着摸着沈乐妮送他的那些东西聊以慰藉。
现下,霍去病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摸着架子上那些东西恍神。
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霍去病也充耳不闻。直到那下人第三次唤他,他才张口,嗓音有些沙哑:“什么事?”
“回侯爷,陈夫人请您过去陈府一趟。”
霍去病竟是想也不想,直接就回了他:“你告诉母亲的人,就说我有公事在身,今日没空,等以后空闲时再去陪母亲。”
“是。”
门外没有了声音,霍去病坐回到桌案前,有些疲惫地以手撑额。
他知道母亲叫他过去是为了什么事。自从凯旋后,母亲每隔些日子就叫他过去,表面说想和他一起吃一顿饭,实际上是念叨他的人生大事。
母亲看出沈乐妮没有想嫁人的意思,于是就开始给他相看起别的姑娘。但他好不容易和乐妮有了些发展,怎么可能答应母亲?所以每次他都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但他并没有把他和乐妮之间的真实情况告诉母亲,毕竟谈恋爱这等事,放在当下可是惊世骇俗的行为,他不愿让母亲认为乐妮是个不守妇道举止放浪的女子,所以他谁也没告诉。
这是他和乐妮之间的秘密。
他想着,用个几年的时光,以真诚打动乐妮,不信她不改变想法。只是没想到,意外总是比计划先到。
如今她失踪了,他哪里还有心情去应付那些烦人之事。只希望,乐妮能尽快回来,不要将他抛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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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之西,萨尔部落。
沈乐妮跟着巴图一道去了草场放牧。在将牛羊都赶到该去的地方后,沈乐妮没着急叫巴图一道回去,而是笑眯眯对他道:“巴图啊,姐姐有件事要跟你说。”
“姐姐你说。”巴图站在她面前乖乖道。
看着这一双没有受到任何世俗污染无比清澈稚嫩的眼瞳,沈乐妮只觉得罪过,低头咳了声才望着他,笑的亲切无害:“巴图啊,你是额吉的乖孩子是不是?”
“是!”巴图声音很是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