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忙活以及赶路,令女医们无比疲惫,又累又饿,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早就让她们食欲全无,吃不下任何食物。
沈乐妮看在眼里,知道要给她们一些适应的时间,便没有逼迫她们吃东西。
她走了一截,找了个干净的草地就地坐下,取出一块压缩饼干就啃了起来。
从出征以后,军队就很少生火做热食,都是拿压缩饼干等干粮对付一下。这几日又开始救治伤兵,忙得跟陀螺似的,每顿都是拿饼干和罐头随便塞一塞肚子,她都要吃腻了。
沈乐妮望着眼前的风景,轻轻叹了口气。打仗真是太艰难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一口热乎饭菜了。不过此次有她的东西,将士们吃得还算可以,以往别说能选择一下,就连顿顿吃饱都做不到。
行军打仗最是累人,饶是沈乐妮没什么胃口,一块完整的压缩饼干没一会儿也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她一手撑地,一手搭在一条屈起的膝盖上,微仰着头,阖上眼睛感受属于草原独有的气息。
坐在这里,就不免想起了初来时同何氏和平安一起生活的场景。那时候,她日日都要拉着平安到草原上学习骑马,后来她又开始训练平安……
蓝天白云,牛羊成群,绿油油的草地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还有她们三人坐在一起吃饭,一幕幕都是美好的回忆。
那时她还想着,要是没有任务,一直生活在那里倒也不是不行。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沈乐妮坐了一会儿便起了身,只是刚往回走两步,便发现几个女医立在一处,有人似是不太舒服,正躬着身,手轻抚着胸口。
她朝几人走去,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几人朝沈乐妮行礼,一人面色有些苍白地回道:“回大人,我们几个有些不舒服,过来透透气。”
沈乐妮稍一想,便有了猜测,说道:“是因为一路上的尸首?”
那妇人点头又摇头,艰难道:“方才看见一些将士骑马离去,回来时见他们刀上都沾满了鲜血,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巡视的时候,顺手处理了战场上那些还未死透的匈奴……”
说到此,她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画面,险些又呕起来。
沈乐妮默了默,道:“战争总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人,您说为什么好好的,要打仗呢。”有一人伤感着。
“是啊,在长安的时候,也没听说匈奴打过来了呀。”
“若不打仗的话,那么多将士也不会受伤,也不会有那么多将士死掉了。”
“虽说匈奴可恨,可这一路上的场景,看得我心揪得慌,唉……”
几个女医叹着气,没有打了胜仗的喜悦。
对于她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和和美美、平平安安才是要紧的,谁又会希望打仗呢?
沈乐妮望着天际,声音同目光一样悠远:“没有人愿意挑起战争,有时候打仗,不是为了一时的冲动,而是为了长久的和平。”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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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休息后,军队再次启程,加快速度赶往了目的地。
此后的日子里,后勤军队除了救治伤兵,隔几日就会往前驻扎一些,为的便是离大军近一些,以便伤兵能够得到及时救治。至于被救下的将士,则会留在原地休养。后面的地方早就被大汉将士占领,每处庵庐也会留一部分将士下来保护伤兵,因而是极安全的。
反而女医们一路奔波,吃不好也睡不好,还要保持高强度的工作。但她们却没一个人敢松懈,毕竟有那么多将士还等着她们救命。
当青嫩的绿色爬满原野时,已是四月初。
天空湛蓝无云,嘹亮的鹰鸣声响彻云霄,草原上各种动物与植被争相冒出,已是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大捷!!大捷!!我军大捷!!!”
“我军击破了浑邪王部和休屠王部!!!”
“我军胜了!!!”
高亢的嘶喊声惊破庵庐沉静的氛围,将士们纷纷探出头来,将远处那个骑着马赶过来的将士盯住。等听见他说的什么后,将士们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兴高采烈的叫喊,要把天给喊破一般,原地手舞足蹈起来。
这二十多天里,也时不时有捷报传来,但此次的不一样。因为此次乃是和匈奴主力军交战,所以这场捷报意味着,大汉军队在这一场战争中,成为了胜利的一方。
得知情况的女医们,也纷纷激动地落下泪来。因为这也意味着,她们总算不用再奔波了。
沈乐妮看着那个赶回来送捷报的将士,连日来沉重的心情总算是能松一松了。
第一次河西之战,总算告捷。这段日子见了太多伤兵与尸体,即便她再稳重的心态,也有些郁结了。
但打仗结束了,她们的任务可还没结束,毕竟将又会有一大批伤兵被送达这里。
沈乐妮让女医们轮流去歇一歇,养足精神,准备好打最后的这一场仗。
当日,几十名伤兵就被护送到达了后方。
女医们日夜不休地给将士们处理伤势、观察伤情,明明身处还有些冷的草原,一个个累得整日满头大汗,养了一些的精神又
给消耗了去。
两日后,霍去病率领大军到达了后方。
彼时沈乐妮正在一处毡帐里检查将士们的伤口,替他们换药消毒,帐外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将士们不知为何起了骚动。
沈乐妮细细一听,才听清楚外面的将士们喊着“将军回来了”,她不由愣了愣神。
原来是霍去病回来了。她已经二十多天没有看见过他了。
忙完事情以后,沈乐妮才离开庵庐。
此时霍去病才方到达这里,沈乐妮看见了领头的那人,他骑着通身黝黑的高头大马,身着寒光凛凛的玄甲,单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执着长戟,浑身是滚过沙场的凌然气势,背后披风肆意飘扬,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打了一场大胜仗。
他居高临下,身后天光照耀,端的是威风凛凛。
沈乐妮看得有了些恍神。
大名鼎鼎的少年战神,就这样活生生地在她眼前。
霍去病也看见了沈乐妮,马儿载着他慢悠悠朝她而来,两侧是无数将士的欢呼,但此刻他的眼里,就只装下了她。
待他近了,沈乐妮才发觉不对之处。
他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霍去病停驻在离沈乐妮十步远的地方,他下了马,径直朝沈乐妮走了过来。
沈乐妮盯着他的脸,待他走近了,还没等开口,就听得霍去病关切的声音:“这些日子可还好?”
沈乐妮闻言却是眉头一蹙,他不仅脸色差,声音还虚浮无力。
他受伤了?
“我还好。你呢?”沈乐妮也问他。
但听到她的话以后,霍去病先是朝她浅浅一笑,然后竟眼睛一合,往她身上栽了过来。
四周响起一片片慌张的惊呼。
第195章 和你谈恋爱
霍去病带伤归来,刚下马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这一消息在军队里传了开,令将士们把心揪了起来,他们不敢打扰将军治伤,只能默默为他祈祷。
起初他当着沈乐妮的面倒了下来,把沈乐妮吓了一大跳,她扶住他,手忙脚乱地同旁人一道把霍去病安置进主帐。等她将他的甲胄褪去,这才发现他的大腿上有一道伤口。
伤口包扎着,已然是经过处理的,只是白布上已经浸出了一团血渍,不是是尚未愈合还是崩裂了开来。
沈乐妮轻手将布揭开,待得露出伤口,她呼吸微紧了紧。伤口倒是不长,但有些深,且看着像是不久的新伤,还尚未愈合。
虽是止了血,但一看就知道没有得到精细处理。再摸摸额头,果真见他发了热。他之所以会昏过去,想必是没有好好休养和上药,加上交战和赶路,这才致使昏倒。
沈乐妮一想便知,他定是受伤后不将这道伤口放在心上,草草处理,更不愿龟缩在后方,以免乱了军心。
她有些生气他不听她的话,但看着他苍白的脸,以及紧闭的双目,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沈乐妮亲自替霍去病处理好了伤口,喂了药,然后让人给他擦了身换好干净衣物后,便一直守在他榻前。
她坐在凳子上,盯着霍去病用纱布包裹的大腿,心里颇有些无力吐槽之感。
他是穿上了防砍服,上半身没被伤到,可这算怎么回事?莫不是匈奴见他上半身砍不出伤口,改砍下半身去了?
那以后她是不是得用防砍服给他改条裤子啊?
霍去病昏睡了一日,临近傍晚才醒来。他醒来时,发现沈乐妮趴在他榻前小憩。
帐子里就只有他二人,厚重的帐帘稳稳地垂着,不留一丝空隙,看不见外面天色。
霍去病又看向趴着的沈乐妮,见她睡得熟,恬静的眉眼间疲色明显,想也是这段时间不曾休息好。
他轻轻抬起手想碰一碰她的脸,却在距离一指的时候顿住在虚空。他怕吵醒了她,便又收了回去。
霍去病一收神,便忽然反应过来棉被之下的下半身只穿着一条亵裤,而且好像受伤的那条腿被剪去了料子,那没有遮挡的感觉令他面颊一热,下意思又看向熟睡的沈乐妮。
这……他的伤,是她亲手处理的?那岂不是……被她看去了他的大腿??
一想到此,霍去病就忽觉得喉间顿生痒意,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嗽,就把沈乐妮给咳醒了过来。
沈乐妮身体轻轻一抖,而后睁开了眼。闻声抬头,果真见霍去病醒了。
“感觉如何?伤口疼得厉害吗?”沈乐妮开口便关切他的情况,问完又抬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发觉烧退了下去,松了口气。
霍去病好不容易把咳嗽憋了回去,生怕她察觉什么,听到她的话赶紧摇了摇头,答道:“尚可,伤口不是很疼。”
沈乐妮扶着他半坐起,倒了碗温水递给他,霍去病接过三两口就喝尽,沈乐妮拿过空碗放回了桌上。然后……就静静盯着他。
霍去病被她看得心里发怵,看她的眼神便知她定要问他的伤,心里发虚,张了张口:“你……”
谁知沈乐妮却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说道:“我先让医官过来看看你的情况,其它的等一会儿再说。”
说罢,她便径直起了身,往帐门口去了。
霍去病看她的背影越看越心虚,心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应付才好。
沈乐妮叫来医官给霍去病看了看,得到他没什么问题只需好好休养的回答这才松了那口提着的气。
待霍去病吃下一碗特地给他熬煮的肉粥,又服下一碗防止伤口恶化的汤药后,沈乐妮才又坐到他榻前,直直把他盯住。
帐帘将毡帐里外隔成两个世界,眼下这内里安安静静的,连两人的呼吸声也都能闻得见。
霍去病背部靠着床头,不敢看她,躲着她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你……你想问什么?”
沈乐妮面无表情:“看来你知道我要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