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李宾正跟爹娘抗议:“反正我不管,这妾室带走,我不要!”
祁听莲对大儿子自来是偏疼些,便由着他胡闹:“也罢,你不要留着给你弟弟。”
李宝也举手抗议:“我也不要!”
“一个两个都不要!我可是听说了,外头富贵人家这个年纪都给儿子们配备通房了,免得到时候结婚时人事不知。”见儿子们都不听话,祁听莲怒了,“再说了,人家盐商送来的小娘子哪样不好?”
那小娘子桃腮粉面,满脸含春,显然是个极标志的人儿。
李宾不忍心骂她,却摇头:“我反正今生都不纳妾。”
“你不纳妾,难道心里有人了不成?”别说,祁听莲脑子还算够用,居然想到了这一层缘故,“是哪个富贵人家千金,说出来爹娘帮你去提亲。”
“不是我自夸,我们如今连公主都尚得,说不定那青阳郡主不是很有名嘛,给你说亲也不是不行。”
李宾连连摇头。
“我……
我……
他实在说不出口。
半天才冒出一句:“若我考上举人,爹娘是否愿意让我娶我心中所想之人?”
“要想婚事做主那自然是可以的,别说举人,就是个秀才功名娘都愿意!”祁听莲大喜,儿子知道上进还不好?
“你好好读书,等考上了娘亲自帮你提亲,这江南地界没有哪户闺秀是我们拿不下的!”
长子的婚事她无法干涉,索性就问起了李宝的婚事:
“我瞧着顾家的五娘子好,探了几次口风,偏偏那个顾太太事多,八风不动只打太极,今日也大大方方去了她家让她相看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说?”
我家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要才学有才学,那样不是好女婿?祁听莲很是不满意。
她一个小庶女,还挑上了啊?祁听莲想起这个就对顾家很有意见,她觉得自家儿子哪里都好,如今反而被顾家挑挑拣拣。
“娘,人家倒不是挑拣,这不是今日实在遇上刺客之事嘛。”李宝主动替顾家说话,“性命都差点没了,哪里还有功夫做什么相看之事?”
“这就替人家说上话了?”祁听莲好笑,不过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儿子长大了就知道冲着旁的小娘子说话,她这个做娘的位置又摆在何处?
想想又忍不住探听儿子的心事:“家里替你张罗这么久,还没有听过你对顾家五娘子的想法呢?”
“我?”李宝摇头,“爹娘盲婚哑嫁,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再说了,我看顾家挺好,顾知府和夫人看着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弘哥儿说他五妹常常做许多吃食送到书院,顾家的吃食也好吃……最好五娘子能陪嫁个厨子过来……”李宝认真展望着婚后生活。
祁听莲被逗乐了:“就知道吃!你看看那小娘子本人怎么样!”
“本人……”李宝摸摸脑壳,“她长得好看,人看着也懂礼貌,友爱姐妹……”
他们之间的接触大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最多跟着大哥蹭了两回红日社的社团活动,几次简单接触,觉得这个小娘子又懂事又乖巧,而且很善于为她人考虑,虽然在社团活动上不怎么说话,但是每次不是给这个咳嗽的妹妹倒水就是帮那个忘词的姐姐提话,看着与世无争很会顾全大局的样子。
如果以后自己娶了她,只怕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祁听莲虽然吃醋儿子看重五娘子,但她自己心里对五娘子也很满意:“好几次都看见她在管家,跟仆妇们吩咐起事情来也是头头是道,可见是个有脑子的,但又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夸耀自己不显摆,以后进门只怕能少生事端。”
五娘子进门时要做三儿子媳妇的,上面又有两个妯娌长嫂,若是生性爱争强好胜,只怕家里会鸡犬不宁。
想到长嫂,又盘问大儿子:“你到底看上谁家姑娘?难道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
可儿子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开口。
李宝也好奇,等娘走后李宝就私下问哥哥,“大哥,你适才在娘跟前怎么吞吞吐吐,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当然是因为我瞧上了……”李宾欲言又止。
这话不能说。
他死活不说。
李宝不明白哥哥一贯爽朗,为何在此时却吞吞吐吐,心悦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何必这么藏着掖着?
“你要是不大大方方说出来,爹娘如何帮你做主?”
可是看李宾的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说了。
李宝只好表示遗憾,顺带展望了一下娶了五娘子的幸福生活:“到时候我家厨子肯定做饭一绝,到时候你也可以来我家吃饭。”
以往兄弟几人围着弘哥儿吃吃喝喝,却没想到李宾忽然开始发奋读书,让大家都纳闷不已。
二姐夫考中进士之后就在京城观政,“观政”类似现在的管培生,主打一个跟着六部官员四处看看,学习下工作流程。等三年后工作熟练之后才会在六部谋求个职位。
如果运气好,今后的官位也都是京城,基本上不会离开京城。
如今的年青才俊们都偏向于在京城做官,只不过进士一甲板上钉钉留在京城,像进士出身可就难说了。
也就因为二姐姐有个阁老外祖父,有能干的舅舅们,才有能力帮二姐夫谋求个在京里的职位,否则他这样进士出身难免去地方上任职。
卢家感激不已,给顾家的节礼加厚了好几成,还托人私下给曦宁又送了个商铺,说是添妆,来送礼的管事婆子殷勤跟太太影影绰绰表明,卢家长辈们发话:二娘子嫁过去就跟丈夫在京城赴任,绝不留她在范阳老家。
太太喜出望外。
赵飞鸾却去了偏远县城做县令。
太太不解。
她身为官宦子女自然也耳濡目染,一般考中进士出身的不一定能全部留在京城,要寻些关系才能留在京城,因此趋之若鹜。
京城好啊。
去穷乡僻壤当官,当地不及京城繁华,缺医少药,有可能遇到当地豪强,霸道些的杀了官员也有可能,而且你很难做出成绩。
就算做出成绩,谁会记得你的功绩?
如果京里没人提点,你只怕会在穷乡僻壤做一辈子穷县令。
可在京城稍微干点政绩就能被上级看见。
你在穷县城大修水渠、泽被万民,都不及在皇城通衢处营造一条小水沟来的效果好。
赵家一贯有人脉又有钱,断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省钱啊?
私下里跟张景宜聊天,她浑不在意:“那孩子满心的要造福百姓,我和他爹商量了下,就由着他去了。”
太太想想也是,反正家里有的是权势捞回来。
原来是主动扎根基层,要求为群众奉献人生的好青年,顾一昭倍生敬意。
二娘子也表达了敬佩:平日里元风的大哥不怎么说话,如今看起来,他倒挺像书里歌颂的那种圣贤君子。
不过自己未来丈夫的选择她也表示了理解:“在京城有在京城的好处,我能常见到大姐,范阳就在京城附近,就算他致仕了我也能时常见到大姐。”
太太不由得感谢自己种下了一门善缘,她出于道义照顾了大娘子,没想到阴差阳错,自己女儿以后也能靠大娘子照应。
既能靠仰鹤白的权势提携二女婿,以后二娘子离家远,不管是在京城陪夫君做官还是去老家侍奉公婆,都离不了大娘子照拂。
大姐翻过年就十八岁了,所以婚事也不该再拖下去了。太太就打发人去隐约问媒人:因着仰鹤白如今在江南,所以这婚事是在江南举行?还是在京城举行?
知道消息后,仰鹤白乐得什么似得。
跟萧辰不住念叨:“要是在京城,先不说我们得舟车劳顿都回到京城成婚,在婚后我又得回江南,她却得留在京城,我在江南睹物思人,哪里受得了?”
“ 她在京城更憋屈,韩王府上下哪里有善茬?虽然有我娘护着,但我娘毕竟不是她同龄人,她没得吃没得玩,不得无聊死?”
“不如跟我在江南,等我们江南事毕之后再跟我去下一个任上。”
他一方面派人去跟爹娘飞书传信,表达自己想在江南就地举行婚礼的急迫性;一方面当天就准备在江南先买一座宅子。
他想的很周到:“成婚总不能在赁来的宅子里吧?”
他家先前从韩王跌落到韩侯的过程中早把苏州府的宅子卖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苏州都住在岳父家。
“以后曼宁出嫁了还能请姐姐妹妹来我们家园子玩,这样她在家中也不至于寂寞……”
他絮絮叨叨念叨,叫人把苏州府要出售的所有园林宅邸图都送上来,又觉得宅邸图不够清晰,雇了画师要画宅内的园林再递给曼宁。
萧辰无语:“你就不能t叫顾家大娘子亲自去看吗?”
“那多热啊!”仰鹤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现在暑热,你让大娘子冒着酷暑去看园子?晒坏了怎么办?”
萧辰:……
好在顾介甫在得知了仰鹤白的意思后,挑出几个他觉得好的园林让仰鹤白选。顾介甫毕竟是苏州府知府,这些本地风土人情自然最熟悉。
仰鹤白感激不已,自然是又让人将图纸送过去给曼宁挑。
因为顾一昭管着家里庶务,所以这些传递信件礼物的事情都由顾一昭出面帮忙,仰鹤白随口就吩咐自己小厮:“叫她也挑座,说是姐夫送她的礼。”
“你也送她?”萧辰问一句。
“是啊,这些天麻烦五妹中间传信,李家又是个暴发户,不如我也送她一座园林。”
“李家?”萧辰敏锐捕捉。
仰鹤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摸摸鼻子,见萧辰探究的目光就知道自己含糊不过去,索性老实交代:“五妹听说是要与李宝定亲,不过此事在萌芽阶段,做不得准,你不许说出去!”
他如今和红日社上下混得熟,所以知道这些小道消息。
李宝?
萧辰只记得那孩子宴席上吃得满嘴流油:“他不还是个孩子呢?就定亲了?” “再说两人年纪不同吧。”
“怎么不同?李宝比我五妹大两岁。”仰鹤白掐指头算。
萧辰好笑:“你五妹比我小了五六岁,算起来还真是比李宝也小。”
“只不过……
我怎么老觉得她年岁大些。”
仰鹤白摇摇头:“或许是她少年老成吧,行事又稳重,板着脸跟个小大人一样,你才会觉得她年岁大,其实她还小呢。”
说到这里他又催婚:“说起来比你年纪小的都定亲的,你怎么还春心不动的样子?郡主你都看不上,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天仙不成?”
“天仙倒不至于,能助我剿灭倭寇就好。”萧辰并不把婚事放心上,“我刚拒绝了青阳郡主的婚事,扭头就去说亲,只怕会惹得圣上和青阳郡主都不快,不如缓缓,横竖京中从来不缺淑女。”
也是。仰鹤白点点头,他们虽然是靠近权利中枢的皇亲贵胄,但也比谁都更懂天家喜怒无常。
表哥虽然站在皇帝这一边,但对被灭门的青阳郡主家始终心怀同情,不愿做圣上帮凶,所以才拒绝了这门婚事。
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以他们对皇上的了解,他现在应当很不快。
如果在这时候表哥另外说亲,那被说亲的人家只怕会很快承担圣上的怒火。而青阳郡主本就处境尴尬,也难免被人指指点点,与表哥的未婚妻拿来比较,对两人来说都不公平。
所以这时候就等着日子久了,皇上自动淡忘掉这件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