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他所料,小蜈确实拖了活人进来美美开席。
这里也确实有一具被蜈蚣吸扁了的尸体,只是再加上这一具也跟之前被守卫扔下来的人数对不上。
而且……
“小蜈蚣去哪儿了?”祖豹四下张望,虚空比划,自言自语,“我那么大的一只小蜈蚣呢?天都要黑了,它怎么还不回窝休息呢?”
这些年他跟岜莱可没少给那只小可爱定期投喂血食,他以为对方出去杀完人还会回来的!结果它居然真的不要窝、也不要他了!
这蜈蚣虽然不是祖豹的蛊虫,两者没有缔结契约。
可是岜莱他管生不管养,那小虫可是他单亲父亲祖豹一把屎一把尿喂成大虫的!
被抛弃的老父亲祖豹要急疯了,他也不管玄蜃还在化蛹,他就快步走到肉茧那里敲门一样疯狂敲击那一层血肉黏膜,还边敲边配乐,“咚咚咚!咚咚咚!玄蜃你醒一醒!我有话要问你!”
玄蜃才闭眼没多久,又被他给弄醒。
他原本不想理他,可是他不言语,那个讨人厌的祖豹就在那里咚咚个没完没了。
他将谢棠的脸抱在怀里,转身对祖豹睁开了双眼。
他丝毫不担心被对方看见茧里多个人会怎样,因为祖豹的脑回路有他自己的解题方式。
果然,祖豹发现肉茧中多出一个人形物体的存在时,他还以为那是玄蜃抓进去的零食。
他脑子转了几圈,灵光一闪语速极快地说出自己的英明推理,“你是不是营养不够,所以让小蜈蚣到外面去给你抓野味打牙祭,结果守卫误以为它想攻击他们,于是双方展开激烈争斗最终小蜈蚣获得绝对胜利,将对方尽数歼灭。”
“所以小蜈蚣不是不回窝了!好孩子是去山里给你抓野味了!”说到这里,祖豹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脸上露出欣慰又幸福的表情,“小蜈蚣真不愧是我亲手养大的好女儿,贴心又温柔的性格确实随了我!”
给自己好女儿找好台阶的祖豹完全将现场缺人的事抛诸脑后,反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美滋滋得不行。
“谢谢你安慰我,多亏有你,要不然我现在都要担心死啦,”祖豹笑眯眯地摸摸玄蜃的肉茧,跟他道别,“你等等,我这就上去叫人弄些补品给你。”
玄·全程没说一个字·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讥讽地从喉管里发出一声冷哼。
待密室内再也没有他的气息,玄蜃低头吻了吻谢棠的侧脸,柔情似水地哄着毫无意识的昏睡者,“让你被蠢货发言玷污耳朵是我的错,你某要怪我。”
忙着自我修复身体的谢棠这会儿连意识都没有,又拿什么来怪他?
这次不仅是她的身体遭遇重创,他也同样需要时间跟精气来修复被他扯得七零八落的左半边身体。
他不为了自己割肉喂谢棠后悔,他只后悔为什么他没能提前救她,以至于让她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玄蜃自顾自跟谢棠又连连说了好几句希望她快些好起来,她不在了他也不要活的话,这才再次搂着她重新陷入沉睡。
觉得祖豹是蠢货的绝对不止一个玄蜃,还有接受传承后,带着补品匆匆赶来的玄棘。
两人中途相遇后,祖豹将自己的推测一板一眼地说给玄棘听,玄棘险些当场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他磨牙凿齿地问起被祖豹无意忽略的重点,“我们先不谈蜈蚣的事,只讲一讲你有没有找到越狱的那几名教师。”
“我认为他们并非越狱,”祖豹回程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那万虫窟里确实少了几具尸体,可是除非我的小蜈蚣失了智主动驮着他们离开现场,否则单凭他们肉体凡胎如何能越狱成功?”
说到这里,祖豹昂头得意地摸起他精心修剪的胡须,展开名侦探祖豹的推理,“我在现场找到了火炬燃烧的灰烬,我推测那些失踪人士先是被万虫啃咬得肉都不剩,又被其他人废物利用拿走他们的衣服跟骨头做生火材料,这才什么都没留下。”
玄棘被他这位卖弄智慧的蠢货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偏偏又不能当场发作,他身体都隐忍到颤抖起来,“所以你没有派人去山上找他们喽?”
“并非没有。”祖豹看得出他生气,所以没有说出后半句,他派人去找的不是失踪的教师,而是上山打野味的心肝蜈蚣。
他自认父爱如山,无言且伟大。
无言指话只说一半,伟大指为了孩子能回窝所以甘愿哄骗上司。
相处共事这么多年,玄棘早就知道这个人办事是个什么德行。
玄棘怎么看祖豹都觉得这老登是脑子进了水,蠢得无以复加。
他当然不会相信祖豹的鬼话,他命身后带着补品的随从跟随祖豹一起去给玄蜃送补品,自己则接过祖豹队伍的指挥权,亲自带着族中青壮上山去寻那些教师的踪迹。
现在岜莱身患重伤,正是新旧族长交替的风雨飘摇之际,容不得半点差错,玄棘誓要将有能力消灭强大蛊鬼蜈蚣的不稳定因素趁早消灭掉。
只是不论是不靠谱的祖豹,还是发誓要干出一番名堂的玄棘,他们都无法在熟悉的山林内找到支教团的残余成员。
因为他们此刻根本不在山上。
玄蜃说明知山有虎,就不去明知山。
他让阿蚕用蜈蚣躯体伪造出假的逃生路线后,直接带着支教团剩余人员在浓雾的遮掩下潜入村寨,去小芳家里避难。
要不是看见这里四处遍布竹楼跟吊脚楼,一群人闻那个味道还以为自己不在居民区,而是来到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场。
他们以为这是谢棠的安排,不由得纷纷在心里赞美这姐是真的很会安排地方。
别说是寨子里的狗了,换成训练有素的警犬来也不一定能在这生化武器堆里嗅闻出他们的蛛丝马迹。
小芳开门看见这群浑身都是血污的祭品时,第一反应是将门重新关上,第二反应是把门又打开。
她认得唐轻柔的脸,这位是除了棠棠老师以外给他们上过最多课的人。
她也认得唐轻柔手心里昂首挺胸的大胖虫子,那上面有棠棠老师跟圣子的味道,这是那二位的契约蛊鬼。
只是那又如何呢?
小芳被岜莱警告过,她本能地想跟这群人划清界限,她想都不想又一次抬手要将敞开的门合上。
冯青眼疾手快地将门撑住,“请等一下!是谢棠养的大胖虫子带我们来的!谢棠希望你能收留我们!”
他们不提这个名字还好,提完三秒钟内小芳极速变异成那天杀人如麻的□□精,她青紫色的小脸蛋上遍布□□的脓疮,“你们这群杂碎还敢跟我提棠棠老师?凭什么棠棠老师不在了,你们这群畜牲还能继续活着?”
棠棠老师留下的遗物不多,这群废物算是其中最没用的几个。
她本来想放过这群棠棠遗物,但是现在她后悔了,她要把他们送去给棠棠老师陪——
“你的棠棠老师还没死!”冯青抓紧时间澄清,“她有事留在万虫窟,但是她肯定没死,不然大胖虫子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你也是怪物,你对此肯定清楚得不得了!”
一个人说话说服力小了一点,她疯狂肘击唐轻柔的同时还给她挤眉弄眼,“你是谢棠的好姐妹,好姐妹你说句话啊!”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部聚集到唐轻柔身上,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保证她没死,如果她死了,我给她殉情。”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奇怪起来。
唐轻柔苍白的脸色一点点爆红,她气急败坏起来,“我殉情指的是殉友情不是殉爱情!我真是受够你们这群嬷嬷了!”
不管是殉什么情,她至少表明了自己对谢棠的满腔激情。
经过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小芳倒是是愿意放这几个人形遗物进家门了。
在门外那味道已经很足了,进了门那更是熏得这帮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类彻底死了。
这群没用的遗物能做出这种反应也在小芳的意料之中。
惦记着他们棠棠遗物的身份,小芳眉头紧锁从房间垃圾堆里翻出来好似几粒伸腿瞪眼丸一样的东西递过去,言简意赅道,“吃掉。”
一行人身处干净又卫生的地方,看着她脏脏小手内内杆菌又微生的泥丸,恍恍惚惚仿佛来到了大印国。
唐轻柔来这个村寨之前可是金樽玉贵的大小姐,来到这里以后又是上旱厕又是掉虫窝,现在还要吃眼前这个跟屎没有区别的东西。
她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嘭地一声就断了,她表情狰狞瞬间暴起就要开始闹。
这时有一只带着血污的爪子从容地在她身侧伸出,那人淡定地在脏手里捏起泥丸,干脆利落地扔进嘴巴里。
全程冯青没有说一句苦,只是指尖微脏。
唐轻柔的崩溃瞬间被按下暂停键,过了一会儿她收回放在冯青身上目瞪口呆的视线,转头别别扭扭地从小芳那里也拿了一粒泥丸面色扭曲地吃掉,还跟小芳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
这东西看着脏,吃着臭。
不过这恰好起到一个以毒攻毒的效果,他们服用后能感觉到自己的嗅觉明显退化,被熏晕的神智难得清明起来。
小芳见状难得愿意多说一句没有那么冷冰冰的话语,她涩声道,“这原本是给棠棠老师准备的。”
上次棠棠老师在她家里被熏到记忆断片后,玄蜃就在这特意备下这东西。
只是棠棠老师没能吃到,倒是便宜她这些遗物了。
遗物们被熏得持续掉血的debuff被摘掉后,这才有心思四处张望,打量起这窄小破旧又简陋的竹楼。
这个家里除了垃圾就是虫子,很难想象这里居然还能住人。
他们在小芳家里寻求庇护,自然不能只占便宜不干活。
这一群人里大多数是相对爱干净的女人。
她们在现场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主动提出要给小芳做家务活的申请。
被她们一双双冒着精光的眼睛死死盯住,怪物小芳突然久违地产生被诡异之物盯上时的毛骨悚然感。
她打了个哆嗦,弱弱发出提醒,“这里如果太干净,无法隐藏你们的味道。”
“至少要保证屋子主要活动区域的干净整洁不是吗?我们把垃圾堆到四周也是一样能隐藏大家气味的呀!”队伍里一个小姑娘双眼亮晶晶地打量四周,“其实平常我在家很懒的,但是一想到要动脑子想办法在岜莱眼皮底下绝地求生,我突然觉得大扫除这事有趣极了。”
反正只要别是干正事,那干什么都行。
而且大家在这里留宿总不能睡垃圾堆里,得清理出来一片干净的空地才行。
一行人给小芳做家务时展现出极大的热情,人多力量大,上次谢棠来只是洗了小芳的人,这次她们不仅把小芳的人跟她的衣服一起洗了,还把她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也给薅起来一起洗了。
把这自闭娘俩洗完还不算完,一群女人又虎视眈眈盯上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癞蛤蟆。
癞蛤蟆吓得呱呱乱叫满屋子乱蹦,一群女人像当初它追杀他们一样,将它恶狠狠扑倒在地,硬生生将这位麻麻赖赖的鬼东西也拽过来一起洗了。
娘仨从未如此干净过。
结束后一个人、一只怪,还有被怪抱在怀里的瘌□□宛如失去灵魂一样在床铺上恍恍惚惚地排排坐。
很快她们仨又被人从床榻上扫下去,女人们把床铺也拿去洗了。
她们今天可谓是激情作案,等到恢复理智时,发现房子里面大多数东西都被大家洗得湿漉漉的。
问题是为了防止村民看出来小芳家里来了外人,这些湿衣服跟床单被罩都不能晾在外面,只能搭在屋子里一切能晾衣服的地方。
此举弄得屋子里不仅味道难闻,现在还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郁潮气。
陆俊杰又适时地蹦出来说风凉话,“洗干净的湿衣服还会吸收垃圾的味道重新变得臭烘烘,你们这纯纯是跳梁小丑,做的全是无用功。”
往常他一张嘴,总会有人怼他几句让他闭嘴。
这会儿大家身心俱疲,被挫败感完全笼罩住。
他们不仅无法从怪物手里保住谢棠,现在连简单的家务活都做不好,那他们还能有什么用呢?
这时有人用呕哑的声音开口说话了,“谢谢你们,你们做得很好。”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是小芳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母亲在温柔地注视着大家。
她是如此的憔悴,众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样一具瘦弱如干尸的身体如何能散发出那样鲜活明媚的善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