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门口遮雨棚下,鬼师在安置好信号屏蔽器以后,又从行李箱里开始折腾各种各样的法器,将其中方便携带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贴身的帆布包里。
他身后的鬼影们则聚在一起,借着台阶的棱角敲碎学生的骨头,去吸里面油汪汪的骨髓。
在正式进入实验楼之前,鬼师用刚刚采集的鲜血在大楼入口处绘制缠魂阵,又将学生的人头摆放在阵法最中央做祭品。
这样截止到鲜肉变质前,企图从这座楼内逃出去的活人跟死鬼都会被阴司贿赂来的鬼物缠住双腿,不得脱身。
而鬼师跟他的鬼物大军作为供奉血食的祭祀者,不受此规则拘束,出入自由。
鬼师迈着四方步来到入口的门槛处,他并不着急迈脚进去,而是对着敞开的大门一挥手。
刹时间鬼哭狼嚎、阴风四起,有密集如蝗虫的邪祟瞬间涌入中央大厅,咆哮着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鬼师掷地有声,发号施令,“这里面的一切,先到先得,不留活口!”
跟实验楼内平时只专注于做实验的学生死鬼们有所不同,鬼师的阴间大军包括且不限于穷凶极恶的食人魔、臭名昭著的杀人犯、园区杀人不眨眼的打手、无恶不作的红衣厉鬼……
它们这样一群生前死后都在为非作歹的家伙本就难对付,加上它们又在鬼师手里夜以继日被投喂活人的血肉,那战斗力更是学生们比不了的。
哪怕是学生鬼里比较强悍的美甲姐,也应付得极为困难。
她崩溃地对站在实验楼门口的鬼师大喊,“王八蛋!你从哪里搬来的救兵?”
“告诉你也无所谓,反正你也要死了,我让你死个明白。”站在入口处随时可以逃走的鬼师抠抠耳朵,犯了所有反派都会有的话唠怪癖,“它们是我去东南亚鬼市上淘来的新货。”
如果说美甲姐尚有一战之力,那实验室小组简直是被鬼师的手下追得宛如过街老鼠到处逃窜。
要不是鬼不存在“老人腿脚不方便”这个情况,这会儿袁老师已经第一个被宰了。
小组学生们护着袁老师一路奔逃,袁老师逃命之余还惦记着自己投毒的任务,“孩子们!我们得想办法离鬼师近一点!老师又不是铅球运动员!老师无法远程投毒啊!”
大师兄发出尖锐爆鸣,“老师!我们能活着都不错了!您甭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袁老师气得骂骂咧咧,“你给我闭嘴!我们不能做晶大鼠辈!我们不能耽误组织的任务!我们至少得把投毒的包送到谢棠手里!”
原本的分工里谢棠拿着当初镇压吊死妹的那根晾衣杆吸引厉鬼,他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脆皮科研人则负责投毒。
因为谢棠是活人,投毒过程难免会飞溅的强酸被中伤,鬼物则没有这个烦恼。
结果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厉鬼的仇恨值莫名其妙都在同为鬼魂的他们身上,他们跟谢棠的定位就得随机应变了!
在他们极速掠过的地方,还有一群邪祟在缠着小兔叽作战。
小兔叽当时在厕所意外释放美甲姐的时候,那柄镇压美甲姐的桃木剑掉在地上,还好那个隔间平时没人敢去,这才给了她将其取回来当防身法器的机会。
现在小兔叽手里拿着的就是那把匕首大小的桃木剑。
她们做主播的人平时都需要pk人气值,小兔叽因此学了不少才艺,不华也不实的舞剑技巧就是其中之一。
学会的技艺早晚都有用武之地。
这会儿小兔叽就用三脚猫的剑术挥舞着桃木短剑,企图在气势上吓退包围过来的厉鬼。
纸老虎小兔叽附近是有真本事的“真老虎”猫猫大王。
它这会儿的体型膨胀两倍不止,身上的人皮都被撑开了。
这会儿它宛如一只没有皮的老虎,在大厅的柱子上闪转腾挪,时不时张嘴扑咬四面八方的厉鬼。
鬼师看着他们的拙劣反击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嘲讽道,“呵呵,你们这群毫无战斗力的杂碎打起架来好像在给我的鬼物挠痒痒啊!”
他话音刚落,只觉一阵罡风扑面而来。
他侧过身试图躲避,却还是被里面飞溅出来的液体沾上衣物。
顿时有一阵阵白烟蒸腾而起,灼烧般的痛苦随之而至。
“啊——!”
伴随着鬼师的凄厉惨叫,他的所有厉鬼齐齐停下攻击看向他的方向。
只见鬼师的衣物布满一个个被腐蚀的圆形漏洞,其中部分衣物纤维更是连同人类的血肉被高浓度强酸灼烧在一起。
有一道影子挎着帆布包一路风驰电掣,以快到跑出残影的速度朝他疾驰而去。
小兔叽惊呆了,她喃喃道,“卧槽,这就是田径运动员的实力吗?”
鬼师疯狂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往外面撤退的同时惊恐怒吼,“愣着干嘛?快救我!”
霎时间在场能动的鬼尽数向谢棠袭去。
这就显得站在原地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格外突出,刚才现场打成一片时,小兔叽根本没有机会注意到那只鬼。
现在他们之间再没有阻碍物,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那只鬼转过身来看向她。
一鬼一人对视的瞬间,他咧嘴笑出声来,“这不是我的好女儿吗?”
“亲女儿吃起来才滋补呢。”他显出浑身焦黑如碳的鬼身,猛地朝她的方向扑过去,“好孩子孝敬一下你老子!!”
谢棠此刻顾不得别的,她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眼睛里只有一个鬼师。
她从腰间挎包不间断地取出瓶子扒开瓶塞朝着他的方向砸过去。
过程中免不了有强酸滴在她身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灼烧到碳化,但是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有的瓶子被鬼师躲过去,有的砸在他身上就是一阵白烟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期间玻璃瓶子在地上迸裂,强酸流向地面。
浓硫酸跟浓盐酸不与以二氧化硅为主要成分的花岗岩产生反应,但是它们能跟涂抹在上面的鲜血有所反应,连法阵中间那颗新鲜的人头也因为强酸的腐蚀逐渐融化、发黑。
被谢棠打得晕头转向的鬼师这会儿清醒不少,都不往门后躲,而是往瓢泼大雨里面跑,企图用雨水稀释自己身上的强酸。
谢棠看见地面还在缓慢腐蚀的法阵就知道自己当下不能轻易出门。
鬼师离得太远,她又揍不到对方。
她脑子里快速过了几遍开会时在袁老师那里恶补的知识,转身一边拿着桃木晾衣杆朝匆匆赶来的恶鬼摆出战斗姿势,一边抓紧时间对着外面的鬼师大声发出警告:
“强酸不仅有化学灼伤!进入人体以后它的氢离子还会跟人体内的钙镁离子结合,让你电解质紊乱!让你酸中毒!让你——”
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恶鬼们已经冲过来了。
谢棠拿着晾衣杆刚跟对方打了两下,它们又齐齐不动了,就连跟小兔叽“玩”起饿虎扑食游戏的渣爹也僵硬在原地。
站在雨水里的鬼师手指捏着法诀崩溃怒吼,“让我怎么样你倒是说完啊!”
听见这话谢棠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就知道鬼师贪生怕死!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强酸进入人体让你头晕目眩、心跳紊乱,让你呼吸衰竭!昏迷休克!不及时医治就要了你的命!”
见鬼师拔腿就往校园外面跑,谢棠补充道,“你活动越多血流速度越快,酮症酸中毒越快!死的越快!”
鬼师听见这话连忙停脚。
见状谢棠就知道他这是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知道害怕了。
果然知识改变命运!
谢棠抬手指着自己头顶的实验楼,“晶大医学院在联邦医学界能排进前三!这幢实验楼内有能救你性命的一切资源!”
她一字一句道,“你那些歪瓜裂枣的恶鬼里面有大学教授吗?没有!有寒窗苦读几十年的医学生吗?没有!它们会鼓捣医学仪器救你狗命吗?不能!”
谢棠盖棺定论,“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放下屠刀,跟我们合作共赢!”
鬼师被谢棠弄成这个性命垂危的凄惨样子,恨不得她立刻暴毙,怎么可能在自己一方占据绝对武力优势的情况下收手?
他慢慢从雨里走回实验楼的遮雨棚下,他邪笑道,“谢棠,你说错了,现在生死垂危的是你们。要跪地求我留你们一条命的也是你们。”
他从自己帆布包里拿出一个血淋淋的密封袋,从里面取出一截新鲜的胳膊放在嘴里咀嚼。
他说,“我靠血食可以一直熬到你们死、救兵来,你们在这些恶鬼的围攻下能撑到我不行吗?”
这次换做他来提出条件,“只要你跟里面那个活人一起在我面前自尽,我可以放其余亡魂一条生路。”
“呸!你做梦!”美甲姐骂骂咧咧,“要死一起死!老娘才不卖队友!”
她说完这话,猫猫大王立刻喵了一声表示赞同,其他实验组成员也纷纷发话:
“谢棠本来可以不卷入这场纷争!她是为了我们才舍生取义!我们不可能背信弃义!”
“我们跟她死在一起!”
“烂命一条再死一次也死不足惜!”
眼看着谢棠一方的心拧成一股绳,不肯让步半分,现场的气氛是愈发焦灼。
就在大家以为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鬼师又改口了,“好吧,算你们仁义,那只死一个人也能了这桩恩怨。”
在大家以为鬼师会选择逼谢棠去死的时候,他焦黑的手指指向了大厅正中央南丁格尔雕像下方躲藏的小兔叽,笑眯眯道,“她死,你们其余人都能活。”
跟谢棠不一样,小兔叽跟其他鬼没有建立起什么深厚的羁绊,不是不能舍弃的存在。
顿时现场其他亡魂看向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只有美甲姐试图上前挡住小兔叽的身影。
她急得质问声里都带着哭腔,“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我们的同伴啊!”
她连忙求救谢棠,“姐姐!你说句话呀!”
小兔叽不想谢棠为难,在这个牺牲她一个全员都能存活的前提下,她认为自己牺牲一下也并无不可。
反正现在她已经在互联网名垂青史,永远都有人记得她。
小兔叽抬手扒开美甲姐,与谢棠说,“我愿意牺牲。”
她还想说希望谢棠帮她除掉自己的亲爹,但是她又担心这句话会给鬼师新的把柄。
最终她嘴唇翕动一阵,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牺牲。”
“我不愿意。”谢棠斩钉截铁地拒绝小兔叽的献祭行为,她看向其他同伴,“我知道大家都不想死,你们现在可以选择倒戈到鬼师那一边,我不怪你们。”
“他现在酸中毒,肯定很乐意接纳你们这群医者。但是……”说到这里,谢棠举起自己的棍子,“成为敌人以后,我不会对你们留手。”
“不存在你死我活。只存在你们死,我们活。”
第92章
谢棠这话说完,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
先表明态度的是猫猫大王,它走到小兔叽面前,对着她的人渣父亲呲出獠牙,摆明跟她并肩作战的态度。
见状实验室小组也纷纷表明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