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们全力反击,所过之处,紫色黏液如同暴雨般飞溅,不过没有一滴能沾染到被严密保护着的向导身上。
时夕暂时封锁住精神图景,对外界的感知度降低许多,鼻间是哨兵身上带着硝烟的冷冽气息。
即使在这样极限的奔袭和战斗中,厉烬的呼吸还是平稳的。
她眼皮微微耷拉,觉得震撼的同时又有一丝担忧。
厉烬的污染指数似乎也不低。
这种程度的全力爆发,无异于在畸变的悬崖边缘疯狂试探。
时夕的视线顺着哨兵刀削般的下颌线游弋,落在他突起的喉结……下方。
他是现场哨兵里,身上的军装最为齐整干净的,立起的衣领,银扣系到最上一颗,束缚着脖颈。
哨兵的触觉很敏感,对衣服布料有一定的要求,但第九军区提供的这军服,实在柔软不到哪里去。
随着他的移动,军装领口被扯开细缝,露出被布料磨得微红的皮肤。
那截脖颈因为他的用力而绷紧,攀在其上的青筋微微鼓起。
明明是很禁欲严肃的装扮,但是细节之处又给人一种欲气满满的侵略性。
他没有佩戴监测环,周身只有森冷可怖的威压,但却似乎有意识地绕过了她,对她没有造成太多的影响。
时夕记得厉烬觉醒为哨兵的时候就是s级,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晋升到sss级。
他的天赋“撕裂”,破坏力极强。
在他意志笼罩的范围内,一切物质与能量皆可被强行撕裂。
他曾一击撕裂三星污染区的核心,让万千低等污染种瞬间化为肉泥。
然而,这恐怖力量的代价,便是精神图景承受着巨大的负荷和污染物侵蚀。
这些年他污染数值稳定,正是因为他极少再动用这份毁天灭地的力量。
毕竟SSS级哨兵一旦畸变……
时夕不敢想象那后果,也许就算他带着监测环也未必能起到预警和清除作用吧。
她没看到的是,她收回视线的瞬间,厉烬的喉结正随着吞咽的动作而滚动。
在哨兵的合力扫荡下,活体迷宫被掀了个底朝天。
紫色雾气散去,露出一颗心脏模样的污染种,上面布满了紫色的黏液和苔藓,但它这时候已经没有太大的攻击力。
四个扭曲的人形赫然被镶嵌在半透明的心脏里。
他们如同琥珀中的昆虫,被粘稠的紫色物质包裹着,仿佛随时会成为污染种一部分。
“吼!”
剑齿虎的啸声震得耳朵发麻。
“嗤——”
随后空气中爆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如同被无数利刃同时切割,包裹着四名哨兵的紫色物质被瞬间撕成碎片。
哨兵们如同破布娃娃从空中掉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队……队长……”
其中一名哨兵还残留着神志,模糊的视线看到沉骁的身影,发出破碎嘶哑的呼喊。
而其他三名哨兵的情况就严重很多,他们已经昏迷过去,脖颈上的监测环,数值在不断飙升。
95%,96%……无限逼近那个意味着彻底沦落为怪物的临界点。
时夕本能地探出精神力,通过临时契约的烙印,看到他们摇摇欲坠的精神图景,几乎要被污染物侵蚀。
她现在别说深层疏导,浅层疏导都难……
所幸,他们跟她结过契约,她只要加深烙印的精神力,可以做集体安抚。
镜面体再次出现在空中,不过它很快分裂成四股柔韧的水银流体,朝着四名哨兵冲刷过去。
“唔……”
哨兵们连那是什么都没看清楚,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骤然一轻,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的能量瞬间包裹着他们。
像是被柔软的绳索托起,缠绕。
绳索摩挲时在身躯留下的阵阵酥麻,直冲神经末梢,让他们忘记了身体被腐蚀的剧痛和精神被污染物侵蚀的暴戾。
他们的精神图景里,那枚代表着临时契约、本来快要消失的烙印,竟然有了变化。
起初是缓慢的闪烁,渐渐地,光芒越发明显,闪烁的频率加大,也越来越稳定。
像是奄奄一息的濒死之物,被注入了生机。
与此同时,一股稳定温和的安抚之力,如同月下清泉般,正通过这枚烙印,涓涓流淌进他们千疮百孔、污秽不堪的精神图景。
是向导!
几双野兽般的眼眸,在半清醒之下,投向那名孱弱得只能依偎到哨兵怀里的向导,眼底皆掀起惊涛骇浪。
那个高高在上的s级向导,她竟然出手帮他们?
出任务前,按照要求,她要跟他们建立临时契约。
她连精神体都没召唤出来,只是用一道尖刺般精神力在他们的精神图景中随意打下一个印记,如同给牲口打烙印一般。
她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永远充斥着对哨兵的鄙夷和不耐烦。
她视他们的精神图景为污秽之地,连最基础的浅层疏导都吝于给予,更遑论在他们濒死时伸出援手?
她只会用冰冷刻薄的话语,将他们斥为“闻到向导味儿就发疯的野狗”!
因为临时契约的缘故,哨兵的精神图景对她而言,就是打开了一条缝隙,她想要进出,轻而易举。
她的精神力,比起军区白塔里的其他向导,要强大许多,又带有一定的攻击性,这一路上,她没少折磨他们。
可如今,那股精神力却让他们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
精神图景中那毁灭性的震荡,也在这股柔和的力量下,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丝短暂平静。
那个傲慢冷漠的靳向导,竟然不惜透支自己,来给他们做集体安抚?
“够了。”
厉烬低头凝向怀里的人,低沉冷硬的声音响起,“先离开这儿。”
后面发生些什么,时夕并不知道,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夕的意识如同沉船缓缓上浮。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坚硬触感。
随着一阵阵的颠簸,她不舒服地皱起眉,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从模糊到逐渐聚焦。
车厢的光线有些昏暗,空间不算小,但此时却显得异常逼仄。
她躺着的,是车厢里的座椅。
而她前方,或站或坐,全是高大挺拔的哨兵。
一眼看过去,她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莫名有些紧张。
空气中弥漫着战斗后的硝烟味,还有属于哨兵的,未经收敛的荷尔蒙气息。
厉烬和赤云也在车上,和沉骁小队的五人隔着半臂的距离,形成泾渭分明的双方阵营。
不过他们都没有靠近她,甚至离得都有一点距离。
因为原主来时警告过哨兵们,别靠近她。
——他们身上有味儿。
时夕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车里的光线。
被救回来的四名哨兵,正好被安置在她对面的长椅上。
哨兵体质具有超强的自愈性,他们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但身体似乎已经没有大碍。
此刻他们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般,正聚焦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穿透似的。
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
沉骁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靳向导,你醒了,还好吗?”
他离她是最近的,正靠着车厢壁,双臂环抱,低垂着眼睑看她。
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带着某种她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
时夕点点头没出声。
她手脚酸软无力,便也没急着起身。
她扫一眼角落的方向。
厉烬正随意地坐在一个资源箱上,长腿委屈地蜷着,那双标志性的暗绿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凶险。
“向导小姐,需要帮忙吗?”
时夕眼前黑影一晃,赤云那张俊美得过于邪肆的面容挡在她眼前。
金色瞳孔毫不掩饰地盯着她,就像锁定了猎物一般,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所有哨兵都以为,以向导那厌恶哨兵的性子,定然会拒绝。
可她只是嗯了一声,随后便抬手搭在赤云伸来的手掌上,借力缓缓起身。
几乎是她的手搭上哨兵手掌时,车厢里的空气陡然凝固——
哨兵们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犹如实质般、充满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时夕身上。
一时间,时夕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冰窖,又像是误入了狼群的小鹿,正被饥肠辘辘的猛兽无声地包围、审视和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