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黄,给两人都打上一层暖色。
兄弟两人很少这样喝酒,他们都不是会主动吐露心声的人。
萧霁平时更是沉默寡言,有事情也是藏着,比如这次中毒。
萧霈开口便是质问,“你跟她和离,不就是打算放她离开?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萧霁说:“你做得过分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若是想跟她长久,便要尊重她的想法。”
萧霈听着他的话,也不生气,只道,“那你便应该腾出空间来,有多远走多远。”
萧霁对上他视线,喉咙挤出几个字,“办不到。”
萧霈:“……”
那他刚才在废话什么?
萧霁轻咳一声,有些逃避地说起正事来,“商队那边怎么样了?”
萧家军再强悍,但也需要朝廷提供军需。
为防荣恒用军需和战马来要挟,这两个月他们已经暗中让商队陆陆续续往北境输送军粮,但其他的物资,没有那么好弄。
萧霈:“嗯,安排好了,府里的库房也快空了。”
萧霁:“……”
萧霈:“不过,夕儿那边的抽成还有不少。”
香皂胭脂的作坊,琉璃窑,月上茶楼,都是需要人手的。
夕儿无暇顾及,全部让萧霈物色人员去经办。
她还正儿八经跟他签字画押,给萧家一半的佣金。
提到时夕,两人的神色都变得温和几分。
萧霁呷了一口杯中冰凉的酒,低声说,“今日我中毒的消息一传开,北境肯定要乱,我明天便暗中回去盯着,也就这两天,皇帝肯定会答应让镇北侯回稽州,届时……你以养病的理由,把祖母和母亲带上。”
他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萧霈似笑非笑看着他,“又把我们给安排妥当了,你可真行。”
他上下扫他一眼,“就你现在这身体条件,没等你赶回去就中途折了吧?”
萧霁:“……”
——
“你要离开京城?现在吗?”
翌日醒来,时夕是在萧霈的怀里。
他一开口就说要回北境的事。
时夕没有感到意外,萧霁中毒的事一传开,北境怕是会乱。
萧霈点头,视线锁定在她脸上,“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时夕想了想,“那你行事小心些,注意安全。”
萧霈低哼一声,“就这?”
时夕:“你想听我说什么?”
萧霈低下头,棱角分明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极具暗示意味。
时夕睡眼惺忪,还难得好脾气,用脸颊去蹭了蹭他,甜甜道,“我也想去北境玩,你在那里等我啊。”
萧霈听了,眸光微闪,“你想去北境?”
兄长打算派一队人马留在京城保护她,他们先安排好萧家军,此后再寻她……
但萧霈从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她也拐走。
他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如今听到她这话,萧霈那隐秘的、连兄长都不能告知的心思,更是越发膨胀起来。
“想啊,想去看草原,想带赤电回它的故乡,免得它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
她的声音里懒懒散散的,还带着点笑意。
仿佛北境从来不是什么苦寒之地,那里也有她心之向往的东西。
萧霈大掌在她腰后轻轻摩挲,薄唇溢出低沉的话语,“嗯,你喜欢就好。”
“你何时出发?”
她推了推他胸膛。
“想我赶紧走?”
“……不是,就是问问。”
“我怎么感觉你在烦我。”
他定定看着她,眼尾微微泛红,嘴里的话难免有几分苦楚。
时夕干脆利落,吻住那张嘴,啄了好几下,表示自己没有烦他。
萧霈低垂的眼睫轻轻颤抖,掩饰眼底那几近癫狂的掠夺欲,有力的手臂扣在她腰间。
嗓音里却充满可怜的意味,“夕儿,很难受,帮帮我好不好?”
时夕听着他语气,哪怕知道他惯会演戏,也遂了他的意。
她埋头,在他肩上那个伤疤上亲了亲,“好好保护这具身体,别再添新伤了,好不好?”
萧霈眼睫抖动得厉害,一股奇怪的酸涩的感觉上涌,眼眸瞬间变得通红如血。
“嗯。”他应了一声。
抱她的力道蓦地加重,仿佛要将她融到自己身体里似地。
他胸口,背后,腹部,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一一抚过,记住。
萧霈喉间时不时溢出一声野兽般的低鸣。
后面憋得厉害了,他才凶狠地噙住她的唇,惩罚性的力度,几乎要将她的魂儿都给吸走。
……
……
萧霈离开后,时夕好似被抽走了骨头似地,赖在床上。
身体还残留着那种头皮都在战栗,浑身每个细胞都在舒张嘶吼的感觉。
她刚回过神,萧霁便走进来,一言不发将她抱起来。
两人到了浴池。
时夕靠在他怀里,打着呵欠。
直到头顶传来萧霁的声音,“魂儿还没回来?就这么喜欢阿霈?”
时夕轻轻点头,“嗯,喜欢。”
萧霁刚才虽然凶狠,但大多时候是伺候她。
萧霁:“……”
他心口闷疼,扣在她肩上的手掌微微使力。
喉结滚动几下,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趴在他胸膛前,眨眨眼问道,“萧霁,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萧霁微楞,“我们?”
“嗯,你不打算带我吗?”
“我以为,你清楚留在萧家会面临着什么。”
她跟许多女子都不一样,她一直很清醒,所以敢于提出和离,敢于在外面做生意。
如今萧家正在直面皇权的压力,她应该躲得远远的才是。
时夕回道,“我又不怕,要不然我早就走了。”
萧霁挑起她下巴,对上她澄澈的眼眸,感觉胸腔都被填满了。
他指腹揩过她颈侧的红痕,“是因为……喜欢阿霈么?”
她是为阿霈留下的?
她却握住他的手,“我就不能是因为你?”
她的手那么小,怎么也圈不住他的手腕。
他将她的手拢入掌心,“我是将死之人,不值得。”
“那……说不定老神医把你治好了呢?”
萧霁沉默,但古井无波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时夕鲜少从他表情里看到这样的情绪,死寂之中燃起一丝希冀,虽然火光摇摇欲坠,但也意外动人。
他们未免也太好哄,太容易满足了。
因为他们平生大多数时间是在杀戮,仿佛只要一点点的温情,就能让他们俯首称臣。
时夕无声叹息,继续用脸颊蹭他胸膛,“我有一种预感,你一定会没事的。”
萧霁微微抿唇,低头附在她耳边,“那你有没有预感,等下会发生些什么?”
时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