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
时夕眼前一晃,再次看到秦瑶和明正宏几乎重叠的身影。
可是她太冷了,整个人又被雨水打湿。
她冷得直发抖,视线是模糊的。
她看到秦瑶的身影消失,大朵大朵的红色玫瑰花从她身体里流淌出来,围绕在明正宏身边。
时夕一眨不眨盯着明正宏的脸。
一开始看不清楚他的五官。
她抬起颤抖的手,在眼前重重一抹。
男人的眼睛比打在身上的雨水还要冰冷,他朝她走了过来。
浓重的铁锈味也随之而来,将她紧紧包裹,占据她所有的嗅觉。
视线定格在明正宏愈发清晰的面孔上,他那好看的脸变得很狰狞,眼里满满都是杀意。
她眼前一黑,犹如被重重拖向漆黑的水底……
……
濒死感让时夕蓦地睁开眼,大口呼吸。
光洁的额头不断渗出汗水。
浓密的睫毛轻颤,被泪水打湿粘在一起。
她想要开口叫喊,但声音又卡在了喉咙。
整个人仿佛虚脱一样,呆呆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动弹。
林奕明没有出声打扰她,调整躺椅靠背的角度。
好一会儿,他端来一杯温水,“感觉怎么样?”
她侧头看向他,声音沙哑,“再来一次。”
“先休息一下。”
林奕明语气十分强硬。
时夕看一眼旁边的时钟,发现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林奕明拿来帕子,擦走她额头的汗。
她抱着水杯,弥漫着水雾的眼眸定定看着他。
林奕明被看得心头一软,“忘记那段记忆,是你身体开启的自我保护机制,如果真的太痛苦,就忘了吧。”
她不信任他,告诉他的细节模棱两可,他对她的帮助很有限。
但他光是听描述,就知道那定然是十分痛苦的回应。
十年前,她才八岁。
那一年,也是她母亲秦瑶去世的时间。
从人体里流出来的红色玫瑰花,怪诞且诡谲,能有什么好的寓意?
如果涉及杀人场景,那流出红玫瑰的人体是谁?
她或许还会面临危险……
林奕明忍不住联想,明正宏坐拥偌大的财团,他的双手还干净吗?
他的母亲呢?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林老师,你能抱一下我吗?”
她忽然提要求。
林奕明放下帕子,朝她张开手臂。
还没等时夕抱上,诊疗室的门被敲响。
也不等里面的人反应,门就被推开。
赫然是眀师俞。
林奕明侧眸看他一眼,然后结结实实地将时夕抱在怀里。
他轻拍她后背,低声说,“不管有什么心事,都可以找我,把我……当成哥哥那样吧。”
是出于怜惜也好,愧疚也好,他不可抑制地对她生出保护欲,确切地说,是责任感。
不管她心里到底有什么结,他希望她能再开心一点。
他的话,也传进眀师俞的耳中。
眀师俞目光掠过他搭在时夕背后的手,一边走进,一边扯松墨绿色领带。
抓着领带的指节微微泛白,金属袖口在柔光灯下折射出一闪而过的寒芒。
“打扰你们了?”
时夕从林奕明怀里退出来,抬头看他,“哥哥怎么来了?”
语气倒是有几分亲昵。
林奕明的眼神也落在眀师俞身上。
在他眼里,眀师俞此时的眼神和反应,都有些古怪。
但他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眀师俞说:“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以为你出事了。”
是林奕明出声回答的,“小夕刚经历深度催眠。”
“为什么要催眠?”眀师俞视线扫一圈,最后停留在时夕额头那电极片上。
钱宜说,她在林奕明诊疗室呆了很久,所以他来找她。
“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刚好生病,那段时间的记忆遗忘了,我想找回来。”时夕乖乖回答。
她这么一说,眀师俞也想起一些事情。
秦瑶对他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跟他亲近不起来。
她去世的时候,明正宏以两个孩子年纪小为理由,甚至没让他们再看她最后一眼。
她的葬礼办得很低调。
而且自那以后,明正宏也开始深居简出。
外人都道他用情至深。
——冰冷的财阀世家,却出了明正宏这么一个情种。
听到都觉得可笑的程度。
眀师俞问,“想起来了么?”
时夕点头,又摇头。
林奕明倾身,手指揭掉她额头的电极贴片。
医用胶布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一块红痕。
眀师俞抬手,指腹在那块红痕上轻揉一下,“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起回去吧。”
诊疗室的佛手柑香气有些粘稠,他并不喜欢。
林奕明看着他的动作,心里那股怪异更是成倍增长。
林奕明心头微跳,眸色晦暗,“小夕,回去后注意休息。”
说着,他将一个盒子拿出来,递给她,“我新调制的香薰,可以凝神助眠,前调加入了你喜欢的草莓的清甜,这种香气可以触发大脑愉悦记忆区,闻起来也会开心。”
时夕接过,甜甜地夸起来,“你真厉害。”
林奕明扬手,在她头顶摸摸,“要是真能让你睡个好觉,那才叫厉害。”
她已经习惯他的这个举动,只是微微低头,垂着眼皮接受他的摸摸。
眀师俞看在眼里。
他几不可察地蹙眉,同时拉过时夕的胳膊,“走了。”
林奕明看着两人离开,转身来到窗边。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一场雨,深色的柏油路面上,铺满被风雨击落的黄叶,凄冷萧瑟。
眀师俞撑开黑伞,带着时夕上车。
他关上车门前,似有所感,忽然抬眸看来。
林奕明没有躲开。
两人视线交接也就一秒钟,但林奕明没由来觉得,对方对他有敌意。
这下,他可以确定——眀师俞对她,从来不是对待妹妹的态度。
那股隐隐透出的占有欲,更像是对对待情.人。
时夕坐在车里,脸上的虚弱和恍惚渐渐消散。
其实她后来看清楚了。
是明正宏拿着园艺剪刀,捅到秦瑶的心脏上。
“催眠是怎么回事?”眀师俞没打算绕过这个话题,她只是表情看着乖巧,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散的阴沉气息,让他难以忽视。
她轻声开口,“我妈妈,是明正宏杀的,我看到了。”
因为这句话,车厢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方特助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感觉自己不该在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明家的秘辛,他知道得可多了。
也不差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