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各村名字只是让众人惊叹,那么当东州、西州的发现有自己熟悉的人的名字出现在天空之上时,这种惊叹则转变为了欣羡。
现代的经验告诉罗乐,参演表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
事实也是如此,辛劳多日的南州人瞧见天空中自己的名字,甚至听见不少来赶集的人跟着学生们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时,这些天的辛苦仿佛都值得了。
每朵烟火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只要跟着罗乐干,她会记得每个人的功劳。
若说白日的集会挑动了赶集之人的心弦,那么晚上的烟火则在众人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明白了一件事:跟着罗乐走,有钱拿,能出名!
烟火转瞬即逝,可福利却是真实存在的。
东州、西州的还在奇怪为什么看烟火要进豆腐块花钱,南州的已经去抢豆腐块了,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来都来了,二十文的豆腐块包不起,一文钱的还去不起吗?
再说一文钱一家人,还是非常划算的。
烟火快要结束的时候,学生们纷纷提醒众人不要随意走动,等待他们通知。
“烟火之后还有活动?”
“来都来了,再等等吧,反正天已经黑了,你要带着一家老小连夜赶路回家不成?”
往年夏日集会,其他州的都是上午到,下午走,还真没有哪一回像今年一样,留到晚上看烟火的。
他们等了等,忽然看到一群学生走了过来,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长长的、竖着的杆子,杆子顶上有个灯笼,灯笼外表颜色各异,仔细看,上面还绘制着不同的图案。
最前方的学生拿着喇叭喊道:“今天夜深了,大家连夜赶路不安全,我们为进豆腐块看烟火的人准备了晚上住宿的地方,愿意留在长日村过夜的听我指挥!”
“一号豆腐块到十号豆腐块的都是黄色灯笼,一号跟着耗子灯,二号跟着水牛灯,三号跟着大虫灯……大家不要着急,认准为你们讲解烟火的学生,跟着他们有序离场!”
东州、西州的心中忐忑极了,南州的则在一旁安慰他们,让他们放宽心:“学生们是得了东家的命令办事,东家还能害我们不成?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东州、西州的这才发现他们中间混了好几家南州的,奇怪道:“你们不回家?”
“哎哟,大晚上的,万一没看清路,踩空滚下崖去咋办?”
“就是,长日村晚上还会摆夜宵摊,听说跟白天一样,以前是没机会过来,今天有空了,不得好好看看是什么情况?”
“你们别担心,东家出手,怎么着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直到到了住宿点,东州、西州的心中才算安稳。
临时落脚点离长虹路不远,山脚下有十来间屋子,是先前修路的午休点,从外面看挺大的,但里头塞满了上下铺的床,显得非常拥挤。
这样的住宿条件对于东州、西州的人来说,虽然不比得客栈,但跟城外破庙比起来好太多,更重要的是,不花钱!
“床我们检查过了,都是好的,虽然不收你们住宿费,不过你们哪些人用了哪张床,我们这边都有记录的,所以你们得珍惜一点,床坏了要赔偿的,一张床赔偿费五十文。”
“这……这也太黑了吧?要是你们讹我们呢?我不住了!”
“哎呀,别急啊,你们要不先摸摸这床是什么材质的?”
上下铺的床沿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质感不像是木头、竹子。
“这可是用铁做的床架,结实得很,打这样一张床,光是请匠人的费用都得百文起步,你想在外头花五十文买这么一张床,做梦呢?是我们东家心软,想着你们挣钱不容易,真坏了,让你们赔五十文长长记性,这事儿也就算了。”
听了学生的话,东州、西州的人这才放下心来,而南州的却跟回家了似的,轻车熟路将两个床并在一起,对自家妻儿老小道:“上铺咱们不好爬,晚点儿让孩子们睡上面,你和阿娘睡下铺,我跟阿爹睡下铺的床尾。”
分配好床铺,南州的大大咧咧带着一家人去逛夜市去了。
这下可把东州、西州的看傻眼了,他们到了住宿点后可不敢乱走,生怕这一趟出去,就不许他们进来了。
学生们看出了他们内心的煎熬,笑道:“叔叔婶婶们想出去逛就出去逛,我们会在这里守着的。”
他们指了指外面,继续道:“瞧见巡逻的人没,是猫头寨的呢。”
西州的听见熟悉的名字,眼睛一亮:“是我们西州猫头寨的人?”
“没错,我们萧老师是猫头寨的大当家呢!”
猫头寨在西州的地位,相当于罗家寨在南州的地位,故而西州的知道这夏日集会有猫头寨参与进来后,胆子也大了,一家人商量之后,也离开了。
学生们好心提醒道:“沿着有路灯的大路走就不会迷路。”
西州等人来的时候忧心忡忡,这会儿才发现,外头的路灯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亮得跟有太阳照似的!有光的地方总是能给人胆气,他们上坡的步伐变得更快了。
而住宿点只剩下几家东州的,面面相觑后,最后保守了一点,只让当家的先出去一探究竟。
这些东州当家的回到长虹路,发现长虹路上又大变样了——上面支起了一个个帐篷,最中间甚至架起了烧烤!那香味,诱人得很!
中间豆腐块本来就大,搭的帐篷跟两侧帐篷还不太一样——两侧帐篷是非常简单的大通铺,睡觉避雨可以,但想做点别的,不行。不像中间的豆腐块,睡的地方单独隔开了不说,专门烧烤的地方还拉了天幕。
就算遇上下雨,也不影响野外烧烤!
同样花了二十文的山寨头子们被馋的口水直流,最后厚着脸皮去蹭罗乐她们支起来的烧烤架:“罗东家,幸会幸会……我们这些乡下人没弄过这种架子,实在搞不明白它是怎么支起来的……哎呀,真是麻烦你了,这样,我帮你翻烤串啊!”
萧志勇一眼认出了上门讨烧烤的人,挑眉道:“伏狼寨的龙大当家和连虎寨典大当家不会弄烧烤架子?传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了。”
“嗨呀,还不得多亏萧大当家,要不是你在,我们这些大老粗哪能把罗东家认出来?”伏狼寨大当家龙武顺笑道,“听说你在罗东家手下当什么武术老师,这当了老师的人啊,气度就是不一般……”
而连虎寨的几人只是朝几人抱了抱拳,并未出声。
龙武顺是个灵活的,见罗乐忙着烧烤,她身旁的年轻男子正撸着袖子帮忙打下手,忽然想到了什么,恭维道:“这是罗东家的夫婿吧,瞧着是一本人才,跟罗东家真是相配极了!”
他打趣罗乐道:“都说罗东家清心寡欲,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罗乐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只勾了勾嘴角。
倒是打下手的沈大表哥连忙解释道:“龙大当家抬举沈某了,沈某倒是想登堂入室,但现在还没通过表妹的考验,当不得金屋藏娇一说。”
“这样啊……那……罗东家喜欢什么样的?”
龙武顺转了转眼神,拍着胸膛,问道:“我这样的,不知道罗东家满意否?”
此话一出,原本盯着烤串的所有人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自我举荐的龙武顺。
说起来,这人虽然掌管伏狼寨数十年,实际上与萧志勇差不多大,也不过二十四、五岁。
他身材健硕,只是相貌跟旁边连虎寨的几位当家比起来,五官只能算勉强端正,这对于看脸的罗家姐弟三人来说,嗯……
阿愚见他阿姐当没听见这人说话,眨眨眼,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
龙武顺:啊?
阿柔听明白了她兄长的意思,也追问道:“你知道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是什么吗?”
龙武顺:哈?
一旁的杨敏心领神会,忍不住凑起热闹来:“你知道怎么打破历史周期律吗?”
龙武顺:…………
看着一脸懵的龙武顺,萧志勇按捺住嘴角的笑意,摇摇头,总结道:“你放心,这样阿乐包不满意的。”
第205章
罗乐向来喜欢给人一棍子之后再给人一甜枣,瞧着被众人打击得脸都绿了的龙武顺,好心地将新烤好的烤串分给了闻着烤串香味过来的龙武顺等人。
“家里孩子顽皮,这烤串就当是她们的赔礼,还望龙大当家勿怪。”
她语气平淡,可身负武功的人都能感受到这平淡中多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压力,明显是运用了内力。
故而话语间虽然是道歉之语,在习武之人看来,明显是在用内力警告他们不要乱来。
龙大当家若没点眼力劲,前几年也不会在官府手底下混了,知道罗乐是个硬茬后,他咧嘴一笑,恼怒的眼神都清澈了不少:“难怪手底下的人惦记罗东家的亲手烤串,这味道闻着就不一般。”
罗乐道:“龙大当家谬赞了,罗某烧烤味道好,多是占了佐料种类多的优势……”
她是个照顾人的,瞧着旁边连虎寨的不做声,颇为贴心分他们一盘烤串道:“头一次见着典大当家和张二当家,罗某没做太多准备,还望两位原谅某失礼之处。”
“诶~我等不请自来,该是罗东家见谅才对。”
连虎寨二当家张观摇了摇手中的羽扇,文绉绉道:“早听闻罗东家相关之奇闻轶事,今日一见,真奇女子也。”
罗乐听罢,笑着摇摇头,不再寒暄。
而大当家典望见她不再继续说话,默默接住烤串盘,黝黑眼眸暗藏着对眼前之人的志在必得,不过他并不像龙武顺那般外露,开口便是对先前那些问题的好奇:“罗东家弟妹们看的是什么书,望从未听二当家念过。”
若忽视脸上由左上至右下横亘鼻梁的刀疤,这典大当家也算个颇有气概、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可偏偏他破了相,狰狞的刀疤为这张脸平添五分煞气,乍一瞧,可怖得很。
这种充满侵略与占有的眼神,罗乐第一次遇见李时的时候,在他的同僚眼中见过,唯一不同的是,典望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客气,虽然让罗乐感到些许不适,却也没到令人恶心的地步。
罗乐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人不像龙武顺那样好打发!
故而她没有轻易开口,感受到烧烤盘上被人拿稳的力道之后,迅速抽回手,抬眸看向萧志勇。
而萧志勇也感觉到了典望眼神中的不对劲,她若无其事揽过罗乐,将她护在身后。
二人动作不小,阿愚几人默默对视,杨敏抬抬下巴,阿柔则推推阿愚的腰杆,几轮试探后,阿愚败下阵来,仰着头回他道:“我们读的书叫《马克思主义原理》,你可以简称它为《马原》。”
典望目不转睛盯着罗乐,见她完全没有回他话的意思之后,才慢悠悠回过神,将烤串盘递给了张观。
对上典望的眼神,张观则微微摇头。
张观虽是个落魄书生,却也饱读诗书,他都没听过的书籍,实属罕见。
于是在回他们的帐篷之前,他装作感兴趣般问一旁傻愣愣的沈大表哥道:“沈郎君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沈大表哥来这里的目的可比这些山寨头子明确太多,谁会跟可能存在的敌人分享为了考上罗乐夫君、正在苦读消化的书本内容?
他嘴角微翘,客气点点头,然后将手中准备好的烤串摆到罗乐面前的烤炉上,那殷勤又亲切的动作,生怕这些人看不出来他也是罗乐的追求者之一。
看明白了的张观等人:……
龙武顺觉得典望这人不太行,一上来攻击性就这么强,可不就明摆着让人防备他们吗?对上萧志勇那似笑非笑护犊子的脸,缩缩脖子道:“萧大当家,嗐,咱俩谁跟谁啊!你这么含情脉脉,我可……”
他想说点什么俏皮话缓和一下气氛,忽然见着田边青绿色的人影,急忙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嘶,差点忘了猫头寨还有个小心眼的人在!
这人也真是,来都来了,躲田坎底下做什么?!
龙武顺瞧着对面一脸不悦的几人,尤其是那个原本悠闲站在富家小姐身边的青年,现在忽然将人护在身后,那护犊子的模样像是能随时开打,他就明白这地是待不下去了。
龙武顺立即哥俩好般搭上还想去找罗乐说话的典望的肩膀,连拖硬拽把人拉回了他们合伙出钱的帐篷。
“我说你收敛点,没瞧见她们都戒备了?”
龙武顺小声提醒典望道,“别忘了咱们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你可别因为这罗乐是个美人就心慈手……唔,咳咳咳……”
他没想到典望会突然发难,捂着脖子后退几步,不可思议道:“典望,你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