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愚顿了顿，默默走上前，解释道：“阿姐，冬天的时候他病了几场，我怕他熬不过去，才随便教了几句口诀，没想到他在这上面颇有天赋……再说，阿爹也没说咱们家的功夫不能交给别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罗乐等他不说话了，才幽幽问道：“除了他，还有谁？”
阿愚：！
他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注视罗乐。
瞧见他这样，罗乐哪里还不明白，试探道，“孟老大，齐老二，张蕊，沈微？嗯，应该就是这几人了吧？”
阿愚：……
“你教的，还是阿柔教的？”
阿愚：……
“让沈微、张蕊和陈策继续装柔弱，是谁的主意？”
阿愚：……
罗乐嘴角微勾：“行了，我都清楚了，去玩吧。”
阿愚眼神闪了闪，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辩解道：“阿姐，他们从小体弱，很适合扮猪吃虎，所以……”
“嗯，所以你觉得让人以为他们半死不活，其实是满血状态的情况是最好的，对吧？”
这话是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阿愚沉默了。
罗乐幽幽叹了口气，若不是这一回的巧合，这几人还不知道要瞒着她多久。
话又说回来，她在她们眼里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朝阿愚招手，等他坐到身旁，温声问他：“阿姐让你进行精神融合治疗，压力大吗？”
阿愚顿了顿，没说话。
罗乐没有勉强他，而是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道：“阿愚，融合不是消失……”
她将桌上顺开，取了两个小小的茶杯，分别倒入一半的茶，然后拿起其中一杯，将那半杯茶倒进另外半杯里面：“一盏茶终究是一盏茶，你说呢？”
阿愚摩挲着空掉的茶杯，小心翼翼吐露着自己的心思：“阿姐，我……不如他。”
他支支吾吾道：“很多事情，我想不到，但他可以……我，我也想帮阿姐……”
他顿了顿，轻轻拉上了罗乐的衣袖：“阿明……他很聪明，阿姐，能不能……”
阿愚黝黑清澈的大眼睛透露着几分倔强，让罗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阿愚不想让既明消失。
如当年乐妹待她一样。
罗乐喉间仿佛堵住了什么，再多劝说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她有点明白爹娘当初的感觉了，可是……
罗乐小声跟阿愚解释着他的病情，最后对上他那双黝黑的眼睛，无奈地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妥协了。
罢了，离发烧失忆还有好几年呢，也许等阿愚忘了既明的存在之后，治疗会变得容易一点儿，再说有她看着阿愚，还有能够控制病情的药虫在手，她必不可能让阿愚出现放任分裂导致发疯的情况的。
而陈策离了医馆后，连忙写了一封信给孟老大，告诉她东窗事发，让她赶紧想想怎么跟东家解释偷学内功心法的事。
他、沈微和张蕊还有体弱做借口，以他对东家的了解，她一定会心软，从而把这件事情轻轻放下。
但孟老大和齐老二就不同了，她们身体强健，尤其是孟老大，深得东家重视，还做出这种类似于背主的行为……
没错，这事儿的重点不在学了内功心法，而在于……
背主。
第184章
在陈策看来，他们十余人虽然没有完全卖身给罗乐，但无论如何，他们真正的主子只能是罗乐，学不学心法，也该由罗乐取舍，而不是跳过罗乐，跟阿愚、阿柔接触。
这事儿要放在大户人家，偷学主家内功，妥妥的背主啊！
晚些时候，陈策跟罗乐汇报情况的时候，她完全没提偷学武功的事情，而是把接下来立威的事情交给了他。
“这件事完成之前我不会出面，不过，为了多给你一点儿底气，会一直留在这儿看你处理全程，陈策，我可是把你当成楚仁接班人来培养的，别让我失望。”
罗乐顿了顿，嘴角微勾，揶揄道：“不过你比楚仁聪明，要是想去参加科举，我也不是小气的人，相遇即是缘，我可以送你一份足够考学的盘缠。”
陈策连忙跪了下来：“多谢东家抬爱，只是小的没有远志，只想好好待在东家手底下做事，给我阿爷养老送终……”
罗乐看了阿愚一眼。
阿愚心领神会，把人扶了起来。
罗乐莞尔：“去吧，这几日有场硬仗要打，今天好好休息。”
等陈策离开了，罗乐对阿愚道：“知道阿姐为什么不出面吗？”
她细细观察着阿愚的神情，果然发现了他和既明转换的秘密。
如若说阿愚的眼神清澈如水，那么既明的眼神中则多了几分玩世不恭。
罗乐微微垂眸，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
既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学着阿愚的语气回罗乐道：“陈策太年轻，让他去做，能让大家看到阿姐对他的重视……”
他顿了顿，笑得非常天真：“而且……阿姐不需要立威。”
“嗯，既明说的不错，那……阿愚是怎么想的？”
既明的笑脸一僵，几息后，面颊红透了。
罗乐看得出来，羞的。
她玩味地看着他躲了起来，阿愚吸了两口气，上前抱住罗乐，熟练地撒娇道：“阿姐～”
他和阿柔一样，知道罗乐最吃这一套。
可惜今天的罗乐心如铁石，非要他回答这个问题。
阿愚撒娇无果，只能硬着头皮磕磕巴巴说完自己的看法，见罗乐微笑点头，才心有余悸地擦掉头上急出来的汗。
事实上，罗乐也松了口气。
曾经的乐妹对她太过依赖，最后为了让她出现，选择了极端的方式消失了，罗乐怕阿愚会走乐妹的老路。
再说，以既明对阿愚的纵容，如果阿愚消失了，对他又何尝不是伤害？更何况他还那么聪明，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进行人格整合，也就是精神融合治疗，而想让阿愚从心理上接受治疗，就得先让他明白，精神融合不是让既明消失，而是他就是既明。
那么提高阿愚的自我认知就非常重要了。
让他主动去思考她做的每一件事情的深意，哪怕是错的也没关系，只有渐渐形成自我思考的意识，才能更好的接受治疗……
接下来的几天，陈策在罗乐的授意下大刀阔斧整顿了烧烤线，该解约的解约，该惩罚的惩罚。
那些没传过谣言的，解约费用拿剩余烧烤料抵消了；因为嫉妒传谣言的，收回烧烤料，撤销摆摊资格。
解约费太高？
那就跑烧烤线来抵消。
以一个月一百来文的工钱来算，每个月还十文钱，也就二十年，就能把二两余四百文的解约费还清了。
而那些帮忙传播谣言的山寨小喽啰，则在各山寨跟烧烤线达成合作后，统统被赶出了山寨。这还没完，他们不仅仅是上了烧烤线的黑名单那么简单，有心跟罗乐合作的人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结果就是没一个愿意给他们提供干活机会……
笑话，没看各山寨为了跟罗乐合作都不敢留人吗？
这些小喽啰去无可去，最后还是罗乐大发慈悲，给了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在烧烤线上好好干，考核优异者，说不定能从黑名单上下来，要是做出了功劳，说不定还有签丙等合同的机会……
别看只是丙等合同，那也是罗乐手下的正式员工！再熬一熬资历，将来说不定还能签上乙等、甚至甲等合同。
罗乐前头是没出面，一出面就恩威并施，瞬间打破了‘烧烤线是弃子’的谣言。
这下谁还敢因为陈策年纪小就敷衍他？是，没错，他年纪是小，可不管怎么说，也是罗乐手下正儿八经的员工，烧烤线的管事！
有罗乐撑腰，不过是年纪小而已，就事论事，在处世方面，他也不比楚仁差！
这边事了，长日村还有两拨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等着罗乐回来料理她们。
一拨是萧志勇，她自己就是个护短的，当然明白自己的人被人揍了以后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知道罗乐宠阿柔，这些天就是阿柔爬她头上扯她头发，她也没吭一声。
别说只是扯头发，就是在她头上……咳，总之不管做什么，她都不会吱一声的。
而另一拨就是孟老大几人了，这可是偷学主家的武功啊！要不是孟老大及时发现，齐老二这个莽撞的差点儿就自废武功了。
孟老大忍不住骂道：“你傻啊，知道自己犯了错，当然是做点别的什么事情来弥补，卖惨有什么用？东家是心软，但你这惨一卖，将来还有前途可言吗？”
觉得东窗事发后天塌了的齐老二问：“东家会轻饶咱吗？”
孟老大点头：“大不了写检讨呗，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家最爱罚人这个了。”
不仅喜欢罚人写检讨，还喜欢让她们在开会的时候念出来，嘶……
回忆起令人社死的往事，孟老大冷不丁抖了抖，拼了命往好处想：说起来，她们刚到长日村的时候，她们东家就有让她们打拳锻炼身体，后来她跟阿愚学了内功之后，不是没在东家面前展现过她的身强体健耳聪目明，但东家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嗯，陈策这一回一定是大惊小怪，自己吓自己了。
“要是觉得检讨不够，那等东家回来，自个儿背上荆条，去村口负荆请罪去。”
齐老二觉得可行，他问孟老大：“那你呢？”
孟老大莫名其妙地睨了他一眼：“我？当然是写完检讨继续上工啊，学校就要放假了，每天除了忙着清点给学校所有工作人员的年礼，还要处理日常事务，哪有时间让我负荆请罪？”
齐老二：……
没了孟老大一块儿，齐老二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负荆请罪！
孟老大不怕跟东家离心，那是因为她本来就受东家重视，他可不一样！
以前他还做着巡逻队副队长，现在东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批武艺高强的男女，女的负责学校，男的负责各作坊，让他这半吊子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虽说他现在接手了水厂，可瞧瞧他们这同一批人。
沈隐去辰州驻军当卧底去了，马常在榨油坊给贺大朗当副手，陈策是烧烤线总管，陈阿爷享陈策的福在长日村享受老年生活，孙伯和王叔是学校的门卫，东家亲自说了会为这二人养老，张芯、沈微去学校当了班主任，张蕊是校长副手，孟老大更不必说，是学校的理事主任。
仔细想想，也就只有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加上齐老二明显感觉得到东家对女孩子们的偏爱，他又身强力壮，没有陈策体弱做借口，哪有偷学内功心法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