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楚姨却不这么觉得,“不小了,虚岁都十九了。这是她念书,不然孩子都挺老大了。”
这年代的确结婚都早,好多年龄不够的,也先把酒席办了,等年龄够了再领证,刘春彩这还是年龄够的。
可齐放还是觉得怪怪的,刘春彩也继续摇头,“他比我大好几岁呢,不合适。”
“大一点算啥?小齐才比你大六岁,也不算太大。再说年纪大的会疼人,小齐这人品绝对没问题。”
那楚姨是真觉得两人合适,相貌般配不说,性子上也互补。
老刘家春彩性格强,肯定不能找个厉害的,不然准保得打仗,小齐这种老实的就很好。
而小齐人老实,就得找个厉害媳妇,不然怎么把家里的日子过起来?
反正听小齐家那意思,找个厉害媳妇不怕,只要人品好,能过日子就行。
可惜两人显然都没那个意思,刘春彩还问齐放:“去年你就在相亲,还没相成?”
听得齐放不好意思地挠头,“那次没相成,后面都不太顺当。”
其实是女方回去说他坏话了,说他不讲究,看不成就看不成,哪有把人扔在饭店的。
女方那小姨也不是个善茬,到处讲,弄得他姑再想给他找对象,周围的人都不太愿意给他介绍了。
刘春彩也是上次那事的围观者,“是不是又给你介绍那种净点贵菜,还不让你管你姑的?”
两人就这么聊上了,刘春彩还说齐放:“我看就是你太老实了,她才得寸进尺,欺负你。”
年轻姑娘说话爽利,明明比齐放小好几岁,倒把齐放说得只能讪笑。
实在有些尴尬,他还扯了个话题,也问刘春彩:“你也相亲啊?”
“我这不毕业了吗?”刘春彩说,“我妈让我有那合适的就看看,反正也费不了啥事儿。”
说着又直摆手,“这事儿不行,楚姨你再给他介绍别人吧。”
年轻姑娘风风火火,觉得自己说清楚了,就准备回去了,“我里面还有活呢。”
她是今年毕业后来试点上班的,可不能干不好,丢了严雪姐和她嫂子的颜面。
齐放也没有要留人的意思,还跟那楚姨道歉,“让您白忙活了,我俩确实不太合适。”
“没事儿,这事儿也得看缘分,哪有几个一看就成的。”
那楚姨并不在意,就是有些遗憾,“我看你俩挺好的,也认识,咋就说不合适?”
齐放只是笑,又说了几句,看着那楚姨回去了,才准备回小金川。
路上碰到严雪一家三口,他还停下来跟祁放道了个谢,“刚才谢谢你啊。”
祁放“嗯”了声,没多说,一直盯着对方又跟严雪点点头打了招呼,才离开。
人一走,严雪立马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不说又没相成了?”
“春彩不行。”祁放坚决道,他可不想以后一去刘家串门,就看到个齐放杵在那。
一年碰到一回就不少了,齐放还是远点找对象吧,最好连小金川都别待了。
想着,他神色如常转移了话题,“试点那边怎么样?”显然不想多提。
严雪有点好笑,但也没揪着不放,掂掂自家小肥仔,“还不错,卫国这回可是下了大功夫了。”
应该是听进去了严雪的话,刘卫国今年就是奔着多拉单子去的,一到省城立马把去年那些单位都联系了一遍。
金川木耳去年卖得好,那些单位也愿意要,金川林场这点产量很快就被订出去了,他又接着跑了省城周边的几个县。
连去省城要路过的那些地方他都没放过,跑了好几个,这才九月份,望山林场和小金川林场的木耳已经不够用了。
宁书记以前虽然不管事,但又不是没见过郎中庭做事,很快就联系了镇里其他林场。
但要挂名金川木耳,走金川林场的销售渠道也是有条件的,必须得通过审核,审核还很严格。
这个严雪和郎月娥都再三强调过,绝对不能做不好品控,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月娥还说今年不用十一月,十月底就能把账结了,问我到时候是自己回来拿,还是她去给我送。”
严雪他们今年还在试点干了大半年,年终算账,也是要按工分钱的。
就是这番话刘卫国含量过高,小肥仔一开始静静听着,听着听着就叫了声:“叔叔!”
“你还记得你卫国叔叔呢?”严雪笑着看他,祁放却瞬间想起之前碰到齐放的事。
还是得赶紧搬走,不然这小子再大点,记着的就不一定只有卫国叔叔了……
他伸手过去抱了儿子,“爸爸抱会儿吧,你妈妈累。”
臭小子能吃能睡,一天比一天沉手,见他伸手还往妈妈怀里扎了扎,不太情愿。
但祁放也不是一点不会对付儿子,把小家伙举起来抛了抛,小家伙立即被抛得咯咯笑,什么都忘了。
过完中秋节回去,两口子很快就联系房主,将那三间房买了,一共花了六百块。
就是买了也不能马上住,还得收拾,祁放直接将墙上糊着的报纸全铲了,重新上了一遍水泥。
林场的霸王圈虽然不够结实,但确实暖和,不像城里这些砖房,刚建那几年还好,时间久了就会透风。
所以大家都喜欢用报纸糊墙,一来糊完了亮堂,二来也能起到一定的保暖作用。
但严雪跟祁放不差钱,还是选择用水泥重新抹一遍,抹完刷上熟石灰,看着跟新的也差不多。
取暖方面,县里这边地方小,不好随便改建锅炉房,严雪也不需要在家培育菌种,祁放给家里装了暖气。
暖气片和管道里面装上水,单独盘了一个炉子来烧,循环起来比火墙还暖和。
十月中,两口子将房子收拾完,特地跟单位请了一天假,连同休息日一起回去搬家。
家里二老太太已经收拾过一遍了,炕上堆着大包小包,老太太还在算她那些鸡,“这些都能带走是吧?”
“十只以内都能带,我跟局里借了两辆马车拉呢,那边也有院子养。”
照比三年前搬家,这次他们的东西可太多了,又都是新添置的,丢了哪样都觉得可惜。
不仅东西多了,人也多了,多了一个崽,家里还养了一群鸡,两只狗。
严雪想了想,干脆去和澄水林业局借了两辆马车,一听说她要用,澄水这边立即就给她批了。
这可是澄水的大功臣,哪怕去县里了,也是澄水出来的,以后也还要打交道,更别提副局长郎中庭还是她的旧识。
家里这个房子,严雪则托了刘家人帮忙照看,有那合适的卖了也行。
正式搬家那天,东西先借由局里的内燃机拉到镇上,接着转马车,连鸡带狗拉到县里。
之前两口子人走了,却还会每周回来,林场众人还没什么感觉,这一搬家,才终于觉出他们是真要走了。
“人家还是有本事,人调到县里了,家也搬过去了,以后就是县里人了。”
“瞅你这话说的,人家没本事,能搞出来这么大个木耳种植摊子,能改装出挖掘机?”
“也是,不过就算人走了,以后在县里又上了啥报纸,那也是咱们金川出去的,是咱金川人。”
严雪和祁放这两个名字,大概要和他们留下的试点留下的路,还有留在林场各处的报纸一样,留在一代金川人的记忆里。
哪怕以后有了更高的成就,站上更大的舞台,金川人依旧能骄傲地说一句:“这是我们金川林场出去的。”
几人往外走这一路,甚至有各种认识不认识的人跟他们打招呼,看得二老太太都感慨,“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被这么多人送过。”
即使在都是亲戚的严家庄,他们的离开都显得那么悄无声息,大概就只有严松山一家会惦记着,恨的。
老太太忍不住抱了抱自家小重外孙,“咱们严遇可得好好跟爸爸妈妈学,将来跟爸爸妈妈一样有出息。”
小肥仔能懂什么,只知道笑,“爸爸!妈妈!太姥姥!”被老人家稀罕地抱上了车。
就是人还太小,又是第一次出门,在车上一直好奇地看窗外,还没等到县里就累得睡着了。
祁放小心把他抱到里屋炕上,严雪则扶着二老太太,跟严继刚一起进了门。
“这就是自来水了,跟秋芳姨家一样,只要拧开水龙头,就能有水,不用去河里打。”
严雪指了屋内各处给两人介绍,又带老太太去看事先准备好的鸡窝、狗窝。
等东西都收拾完,她才单独找了严继刚说话,“你也十三岁了,有些事姐姐想问问你的意见。”
严雪跟严继刚说了这边的情况,“这附近有个林一小,你姐夫单位那边还有个林三小。去林三小,你姐夫有同事家孩子在那,可以照顾你一下,就是远,林一小离家近,但是没熟人,你看看你想去哪。”
要说换新环境她最担心谁,不是小肥仔也不是二老太太,而是严继刚。
这孩子以前有结巴的毛病,又怕生,来林场之后,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敢出门。
怕严继刚有负担,她还道:“你想去林三小也没关系,反正你姐夫也得去上班,让他骑车带着你就行。”
“姐姐,我不用人照顾,我去林一小。”严继刚却突然抬起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看她。
小少年说话还有些慢,但语气却是坚定的,“我不用人照顾,也不用人带,我可以去林一小。”
严雪这才发现,这个一直被她护在羽翼下的弟弟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站在她面前完全可以与她平视。
他说这话时,人还腼腆地笑了笑,可眼睛很明亮,“我现在也是当舅舅的人了。”
好像再也不会躲在她身后,不会紧抓着她大颗大颗掉眼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内向的、怕生的小少年,那个陪她走过艰难时光结结巴巴叫她姐姐的小少年,已经悄悄长大了。
严雪忍不住摸摸弟弟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头,“那就去林一小,姐姐明天去给你办转学。”
就是这个长大了,家里还有个小的等着呢,一搬了新家,甚至更加甩不掉了。
晚上还没到睡觉时间,祁严遇小朋友就在爸爸妈妈这屋占据了有利地形,然后说什么也不走了。
祁放看他,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祁放抱他,他又大声叫着妈妈抗议。
父子俩一个在炕边,一个在炕上,对峙半晌竟然僵持不下。
严雪去哄他,他又换了一套策略,大眼睛看着严雪,可怜巴巴叫妈妈。
最后祁放低眸看了儿子半晌,竟然没再说什么,就这么默许了……
才有鬼!
一等小家伙睡着,他就连人带枕头被子打个包,送去了二老太太那屋。
早上没等小家伙睡醒,他又去把人抱回来,小家伙一睁眼看到妈妈,还以为自己就是在这屋睡的。
搬到新家好几天,小家伙愣是没发现自己晚上还坐空中飞车来着,对新家新生活非常满意。
祁放也很满意,总算没人听墙角了,他们这个写字桌也不会发出吱嘎的声音。
这边新生活愉快地展开中,那边培育中心也接到了第三笔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