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真气狠了,以前他都是在背后阴人,或者找理由反对,这么毫不遮掩骂出来,绝对是头一次。
结果郎书记听了,竟然没太大反应,看得他更加来气,“你这两年也没少帮他办事儿吧?祁放他想用就用,他想所有林场都种木耳就所有林场都种木耳,他又是咋对你的?”
刘局长一脸痛心疾首,“他把你的根基都给挖了,你这以后还怎么展开工作?”简直像被挖了根基的其实是他自己。
结果郎书记还是那副逆来顺受样,“调令都下来了,我能有啥办法?瞿书记让他们去,他们就去呗。”
把刘局长气得啊,回去又把郎书记也骂了一顿,骂郎书记烂泥扶不上墙,将来迟早把他收拾了。
日子在焦心中一天天过去,直到瞿明理的调令正式下来,局里的人事调动也彻底定下,刘局长才知道郎书记为什么一点不急,一点不气。
瞿明理那个黑心肝的,竟然不知道啥时候跟局里那个副局长搭上了,把副局长提成了书记,把郎中庭提成了副局。
而他在瞿明理手底下忍辱负重三年,眼看着就要见到曙光,结果归来仍是个二把手……
第100章 县里
“我看你也不用带太多衣裳,带两件换洗的就行,你跟小祁过两天不是还回来?”
瞿明理走后半个月,严雪也准备去县里报到了,二老太太帮她收拾着东西,就怕她会拿不动。
其实严雪哪有那么娇弱,只不过长辈这也是好意,她只是笑着什么都没说。
老太太忙活着,又问起另一件事:“县里那边,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严雪说,“祁放他们单位有家属房,就是比较小,只分到了一间半。”
祁放提前半个月就去县机械厂报到了,为的就是这个,他们在县里没住处。
“我跟祁放准备先在那住着,等后面有时间了再慢慢找房子,把您跟继刚接过去。”
机械厂的家属房实在太小了,一家好几代都得挤在一个屋子里,根本住不下,找别的房子时间又太紧。
老太太听了不甚在意,“我跟继刚在这住着挺好的,接不接过去都一样,咱家这可是新房子。”
又安慰严雪,“你俩别着急,慢慢来,严遇你们也不用担心,有我跟继刚呢,我看他这两天跟我们睡挺好。”
两人都是新到一个单位,严雪这边甚至要从零开始,想想就知道会有多忙,根本顾不上家里的孩子。两口子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先暂时让小肥仔跟着二老太太,等忙完这阵再说。
只不过这样一来,小肥仔就只能等两人每周放假回来,才能见到爸爸妈妈了,恐怕会不适应。
严雪晚走这半个月,一来交接一下试点的工作,二来也是让小肥仔试着跟老太太和严继刚睡,不能一下就分开。
好在她一直上班,小肥仔平时都是二老太太带的,适应得还算可以,她这才放心,准备出发去县里。
正说着,外面有道熟悉的声音问:“严技术员在家吗?”看到在院子里陪着小外甥玩的严继刚还打了个招呼,“严继刚。”
是许万昌的女儿许小丽,她因为家里的事耽误了一年,转到金川林场后,刚好跟严继刚是同班同学。
严雪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有些无奈,很不想应声,但严继刚已经说了她在家,许小丽也进来了,怀里还抱着个纸包。
照比两年前,小姑娘高了一大截,人也没那么瘦了,就是常年在山上跑,脸蛋晒得有些黑。
“严技术员我听说你要去县里了,这是我上山摘的点托盘儿,你带着道上吃。”
小姑娘进门就说,边说还边把东西往炕上放,然后跟往常一样放完就跑,“严技术员祝你一路平安!”
严雪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追出去说谢谢,“也祝你们一家越过越好。”
“肯定会越过越好的!”小姑娘回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朝她挥挥手,转身又跑了。
严雪这才回去把那个纸包打开,真的是一大包晶莹剔透的红果子,艳艳的,像一颗颗珊瑚珠攒成的小球。
这是长白山区常见的一种野果,学名叫覆盆子,味道甜,但是个头小,想摘这一大包,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二老太太看到,都忍不住说了句:“这妮子也真是的,这都几年了,年年往咱家送东西。”
一时感恩容易,能一直记着别人的恩情却很难得,尤其严雪这都要走了,竟然也没有人走茶凉。
严雪脸上露出笑容,捻起一颗尝了尝,确实很甜,就像那小姑娘灿烂的笑容,赤诚的心。
就是托盘儿才收起来,郭大娘又来了,送来了几双自己用缝纫机跑的鞋垫。
“你刚去那边,要跑的地方多,肯定费鞋垫,我多给你跑了几双,你和小祁换着垫。”
东西往严雪怀里一塞,还真是厚厚一摞,还是根据个人鞋码来的,想推都推不了。
严雪只能笑着收下,“大娘您怎么不多给长安跑两双,给我们跑这么多?”
“长安那也有。”郭大娘乐呵呵的,“他头回去这么远的地方上班,我能不给他准备吗?”
瞿明理办事效率很高,严雪这边把要去的名单一定下来,没几天,其他人的调令也来了,差点没惊掉林场众人的下巴。
严雪和祁放能走他们不意外,咋还有带着别人走的?严技术员这么牛逼的吗?
郭长安刚受伤残疾的时候他们可是同情过的,都觉得这么年轻就成了这样,肯定完了,结果人家高升去县里了……
就人比人的差距还是挺大的,他们要早知道有这好事,也早去抱严技术员的大腿了。
这里面最懊恼的就是王老头一家,本来严雪要租他们家房子的,让王老头搅和了,不然今天跟着去县里的说不定就是他们家。
别管王老头一家怎么吵翻了天,反正郭大娘现在走在路上,那些或怜悯或同情的目光早变成了羡慕。
“还好是碰到了你。”郭大娘忍不住握握严雪的手,又道:“家里你放心,我和你长平哥、宝枝姐帮你看着。”
以严雪对他们家的恩情,哪怕自己家的事放着不管,严雪家有事,他们都得管。
就是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压低声,“要是有那合适的,也帮长安留心留心。”听得严雪直笑。
然后郭大娘一走,刘卫国又来了,一手拿着个纸包,一手还牵着他家两岁的小闺女。
刘爱蓉小朋友充分向大家展示了什么叫撒手没,一进来,就甩开刘卫国朝小肥仔跑过去了,“弟弟!严遇弟弟!”
小肥仔那叫一个会笑,小桃花眼弯弯的,还奶声奶气喊了句:“姐姐。”
刘爱蓉小朋友立马就把自家爹忘了,还指了她爹手里的纸包当场出卖,“有肉肉。”
刘卫国那个牙疼,问严雪:“你家这小的咋回事儿?见着谁都笑,他就不能学学他爸爸?”
“你就知道他没学他爸爸?”严雪好笑,至少在面对爸爸的时候,这小肥仔跟祁放还是挺像的。
反正都被闺女出卖了,刘卫国干脆把纸包递过去,“我妈按你那方法烤的肉干,你带着,县里不好弄这个。”
县里什么都方便,就是也什么都要靠供应,不像在林场,往山上跑跑就不愁吃的。
严雪没和他客气,又问:“文慧要带去的东西都收拾完了?”
没想到最先打退堂鼓的是周文慧,最后跟着严雪走的也是周文慧,倒是郎月娥思虑再三,决定暂时留下。
一来她是郎书记的女儿,哦,现在是郎副局了,镇得住场,也更容易跟镇上沟通。
二来严雪刚去县里,账务这一方面得有个自己人,周文慧比她更加合适。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刘卫国竟然同意了,愿意让周文慧放下家放下孩子,去县里工作。
他之前可是说过还想要二胎的,现在也不提了,听严雪问,点点头,“都收拾完了。”
又道:“家里你放心,有我,有我爸妈,不行还有春彩,她今年也毕业了。就是县里那边我顾不上,文慧要是有啥事儿,可能得麻烦你跟祁放。”
“说麻烦就见外了不是?”严雪笑,笑完又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没想到你还挺开明的。”
“我一直都这么开明,以前是你不知道。”刘卫国立马就嘚瑟起来。
玩笑过后,他又略正了神色,“我自己没本事,总不能还看着文慧,不让她出去吧?”
周文慧一回家提这事,家里其实是有些不赞成的,毕竟在老一辈的思想里,女人就应该更多顾家庭,哪能丢下家跑出去工作?
是刘卫国坚持,“跟着严雪干挺好的,等文慧在县里站住了脚,说不定我也能跟着调过去。”
但他在采伐队是油锯手,县里哪有适合他的岗位,现在县里的知青都要上山下乡,又哪来那么多工作。
看着刘卫国难得的正色,严雪想了想,“其实你俩也不用非得一个在林场,一个在县里。”
刘卫国立马更认真了几分,“怎么说?”严雪的脑子和眼光他还是信得过的。
“看你愿不愿意转销售了。”严雪说,“如果愿意转,今年就想办法多谈几个大单子。”
多谈几笔大单子,以金川林场现有的产量根本完不成,自然要和去年一样调用其他林场的。
“到时候你可以让宁书记和局里建议,将几个林场的木耳整合在一起,合格的都按金川林场的卖,这样镇里肯定需要一个专门的销售。”
要说这次瞿明理一走,谁获益最大,不是镇上原来那个副局,也不是郎中庭,而是刚刚升了书记的宁场长。
宁场长什么都没干,就白捡了一个林场的书记当,说出去简直嫉妒死人,尤其是最近告了病的刘局长。
但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什么都不多干,非常识趣,所以郎中庭才敢把林场交给他。这种事拿去找他,他也肯定不会推诿。
而一旦转成全镇的销售,刘卫国时间上就自由了,至少不用年年上山采伐,往来县里也更方便。
而县里到澄水是有长途汽车的,车次还不少,两口子完全可以商量着跑通勤。
刘卫国也不是不懂,越听,眼睛就越亮,“行,我回去琢磨琢磨。”
不过今年是肯定来不及了,就算他想转,他那个油锯手也得有人帮他干才行。
但这绝对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刘卫国回去一说,连黄凤英都松了口气,“还是小严脑子好使。”
她倒不是担心周文慧去了县里,两人的婚姻就会出什么问题,周文慧这个儿媳妇她还是信得过的。
而且这年代人都比较守信,哪怕到了后来高考放开,很多人出去读了书,还是回来跟原来的对象结婚,不然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但年轻小两口哪能长时间分居?何况还有孩子,黄凤英还是希望儿子儿媳都能好好的。
真正出发那天,祁严遇小朋友还以为妈妈是和往常一样去上班,跟妈妈抓抓小肥爪说再见。
倒是严雪有点不舍得,抱起儿子亲了亲,“妈妈不在家,要听太姥姥的话。”
小肥仔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乐呵呵点头,又口水哒哒在严雪脸上也亲了一口。
等严雪拎上大包小包,他才似突然觉得不对劲,大眼睛望望,就要上前抓住严雪的包。
爪爪才伸出去,眼前就多了一个罐头瓶,“严遇看这是什么啊?”
严继刚吸引着小外甥的注意,小肥仔到底还小,下意识看向了罐头瓶里游动的小鱼,“鱼?”
“对啊,是鱼,舅舅昨天去河里抓的,好不好玩?”
趁着儿子注意力被引走,严雪拎上东西出门,到站点的时候郭长安已经到了。
郎月娥也在,显然是来送他们的,不多会儿,刘卫国也提着包把周文慧送了过来。
就差一个高带娣,几人在小火车的站点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那姑娘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