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劝也劝了,激也激了,两人就是不松口,他也只能带上资料离开。
临走前,祁放似乎犹豫了下,还是出来将他送到了门外。
“不是我不想帮您,实在是我也有心无力。”祁放说,“原本老师留给我一本笔记,被吴行德偷了。”
“被吴行德偷了?”林教授的震惊并不似作伪,“到底怎么回事儿?”
结果祁放也露出了意外,“您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他偷这个笔记,是为了研究所。”
剩下的话祁放没有多说,但愿意去琢磨的人,肯定能琢磨懂。
祁放也是看林教授在认真做这个项目,猜他未必知道自己可能只是吴行德的一个幌子,又或者甘心做一个幌子。
而以祁放对吴行德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把笔记拿给研究所的。就是不知道研究所知道他还藏着一手,出了这么大纰漏也不肯拿出来后会怎么想了。
丢下这个消息让他们自己乱去,祁放就回去了,进门魏淑娴脸上的平静已然不在,只剩怅然。
好半晌,她才对他说:“以后这事还是你做主吧,什么时候拿,要不要拿,都你说了算,不用问我了。”
魏淑娴已经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上露出苦笑,“我老了,也糊涂了,连人心都看不清了。”
人心这东西又哪是那么容易看清的,要不是严雪,祁放自己恐怕也还在局里。
这么想着,严雪已经笑着道:“那您要想看清可难了,还得长双透视眼。”
把魏淑娴逗笑了,“小放这个闷葫芦,怎么就找了个你这么会说话的。”
说着又看两人,“既然老林是这么个心思,东西肯定不能给他,连口风都不能漏。我这边也没啥事了,你们家里还有人和工作,早点回去吧。”
祁放本来还在看着严雪笑盈盈的侧脸,闻言一滞。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两天事多,他还没找到机会让严雪消气……
第84章 连雨
严雪和祁放还是又待了一天,看着魏淑娴病情稳定,人也没那么难过了,才准备回去。
毕竟期待就这么落空,还看到一场人心易变,魏淑娴的情绪很难不受到影响。
其实严雪还想过把魏淑娴也接回去住几天,趁着现在放暑假好好调理一下,顺便换换环境也换换心情。
魏淑娴却摇了摇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你们老师。”
说话时望着外面一个方向,严雪知道苏常青就葬在那边,之前祁放去扫过墓。
当初苏常青怕连累魏淑娴,提前和魏淑娴离了婚,魏淑娴还是自己造了个牢笼,把自己困在里面。
这严雪也没有办法,只能也看过去,“师娘您不知道,当初我刚来林场的时候,觉得东北的冬天特别冷,特别长。”
她带着点抱怨跟魏淑娴说,“都五月份了,竟然还会下雪。可我数着日子,小草还是从地面上冒了芽,然后一转眼的工夫,别说春天了,夏天都来了,哪还有冬天的影子。”
严雪转头望向魏淑娴,一双笑眼弯弯的,“所以今年我就有经验了,知道只要再等等,春天总会到的。”
说这话时她握住了魏淑娴的手,一双手纤细柔软却又有力量,就像她此刻眼里的笑容,像她这个人。
魏淑娴知道她这是想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总会等到漫长的黑暗过去,迎来希望的曙光。
望着那双漂亮澄澈的眼睛,感觉到手上坚定传来的温度,魏淑娴也说不出什么丧气话,最终点点头,“嗯,我们都要好好的。”
至少今年的春天她等到了,说不定再坚持一个春天,一切就能迎来转机。
小放在等在守,严雪在陪着他等帮着他守,总不能孩子们已经够辛苦了,她还要在他们肩上再压一笔吧。
两人出发那天,是王正荣两口子一起去火车站送的,严雪这才见到王正荣媳妇,肚子竟然比严雪还大。
难怪一直没在魏淑娴那见到她,这个月份行动已经不太方便了,确实不适合来回折腾。
也难怪严雪一捧着肚子闹,王正荣就没了办法,王正荣这个媳妇看起来挺厉害的,王正荣在她面前有点夫纲不振。
不过人倒还蛮热情,“我和正荣结婚时小祁才十来岁,没想到一转眼也要当爸爸了。”
两个孕妇碰了面,难免要说说孩子,说说琐事,祁放看着,默默把王正荣拉到了一边。
王正荣见他表情严肃,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嘱咐,结果他开口就是:“正荣哥你都是怎么哄嫂子的?”
王正荣当时就无语了,然后郑重了神色,“我在家说一不二,还用哄你嫂子?”
然后祁放也无语了,定定看他半晌,“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在家说一不二,你会怎么哄?”
严雪这姑娘看着好说话,还有一副柔软的心肠,骨子里却再坚韧不过。
这种坚韧让她能够抵挡风雨,不会轻易动摇,也让她在真被惹生气后特别地难哄。
祁放这几天不是没试图和她道过歉服过软,她要么不理,要么就一句:“我不想在外面和你吵架。”
一双眼睛清冷冷的,祁放也不敢追太急,怕真把人惹毛了自己挺着肚子回去。
上次祁放感觉这么棘手,还是他发现自己和严雪其实是认错人之后。
当时他和严雪还没有圆房,又不知道严雪那个相亲对象是谁,就怕一个不好,严雪会和他离婚。
如今房倒是圆了,孩子也有了,可他依旧没有那个信心……
祁放没有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哥你结婚年头多,有经验,你帮着想想。”
这王正荣就没有顾虑了,小声跟祁放嘀咕起来,嘀咕得他媳妇回头一看,“正荣你俩聊啥呢?车都到了。”
两人忙止住了话,由祁放护着严雪,王正荣拿着东西,将人送上了车。
“下回再来玩啊。”两口子还在车下朝他们挥手,一直看着火车开出去。
严雪也朝下面挥了挥,等车子彻底跑起来,有凉风吹散了燥热,就听祁放低声问:“媳妇你想不想喝水?”
这还真是称呼三级跳,以前是严雪,来了师娘这里后是小雪,现在直接变媳妇了。
当着外人,严雪也不好完全不搭理他,就随口说了句:“不用,我不渴。”
祁放也没再说什么,垂着桃花眼老老实实坐在她旁边,然后车子开出一段路,又弯身把她的腿拿上来放到了自己腿上。
老式绿皮火车没有卧铺,都是硬座,坐的时间稍微一久腿就肿了,尤其严雪还是个孕妇。
她到魏淑娴家那天鞋都有些脱不下来,她什么都没有说,但估计祁放看出来了,晚上洗脚的时候专门给她倒了热水。
严雪试着动了动,立即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没事,没人看你。”说着还帮她捏了捏。
其实哪是没人看,两人相貌这么出众,一上车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但祁放说没人看,严雪也不会没苦非要硬吃。就是腿没拿下来,不代表她就不生气了。
祁放也没指望这点小事就能让严雪消气,他就是想到了严雪来那天肿得像馒头似的脚。
其实早知道严雪会跟上来,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严雪带上,怎么也比让严雪一个人赶路来得轻松。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外面也不是说这些的地方,还是等回了家,关上门来慢慢说。
两人回到林场的时候林场正在下雨,祁放找了件衣服给严雪罩着,自己就那么一路淋了回去。
进门严继刚正在屋里写作业,听到动静立马跑了出来,“姐姐你回来啦!姐夫你从、从海边回来啦!”
祁放正准备把东西送回屋,闻言回了下头,“什么我从海边回来了?”
“不是姐姐说、说的,你觉得湖水太、太平静了,向往大、大海的波涛汹涌?”
那他可能还没从海边回来,正处在大海的波涛里……
祁放有些无言,倒是严雪伸手摸了下弟弟的头,“期末考试考完了吧?成绩出来了没?”
“出来了。”严继刚立马回屋拿卷子,严雪也就顺势跟去了二老太太那屋。
祁放一转头,严雪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就先自己找了干净衣服换上,才去了对面。
进门刚和二老太太问了好,一抬眼,却在行李架上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严雪的枕头。
祁放当时心里就是一沉,没想到严雪这次生这么大气,连行李都搬到二老太太这了。
毕竟平时他不在,严雪也是自己一个人在他们那屋睡,就连上次冷战,严雪都没有和他分被窝。
这让他感觉事情更棘手了,只是还没想到该如何应对,外面堂屋门又响——“奶奶,严雪回没回来?”是郎月娥的声音,收了伞进来才看到他,“小祁回来了。”
“月娥姐。”祁放和她打了个招呼,一见她那神色便忍不住蹙了下眉。
严雪也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是不是试点那边出了什么事?”
都知道她出门了,如果不是有事,还很不好解决,郎月娥不可能来问她回来了没有。
果然郎月娥道:“还好你回来了,我来找你拿个主意,林场已经连下好几天雨了,有些新采收的木耳快放不住了。”
这可不是小事,严雪当即便肃了脸色,“下几天了?没先摊在干木耳上吗?”
木耳一旦成熟,哪怕是雨天也得采收,不然会烂在木头上,还会影响其他的耳芽。
只不过雨天采收的木耳没办法晾晒,都是先摊在干木耳上暖玄一部分水汽,等天晴了再晒。
试点之前也不是没碰上过雨天,郎月娥也知道,露出苦笑,“就你走那天晴了会儿,这几天一直在下。别说试点了,林场都担心今年又发大水,一连通知了好几天防洪。”
她无奈,“长安今天去检查,说再放下去就得发霉了,我这才过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这要是真发霉了,别说新采收那些木耳,下面已经晒干的都保不住,严雪没再耽误,“我过去看看。”
正要去找伞,祁放已经撑开一把,过来扶了她胳膊,“路滑,我陪你一起去。”
郎月娥看看她肚子,也扶住了她另一边,严雪就没管什么生不生气,先去试点再说。
几人匆匆赶到,郭长安和周文慧都还在晾木耳的棚子里,面有愁容。
周文慧脚边不远还放了把伞,“我刚才去看了,最近这几天雨水大,又有一批木耳要成熟了。”
说着看到严雪进来,两人面上都有一喜,“严雪你回来了!”
严雪点点头,没和他们多寒暄,直接进去看木耳,“哪一批是最早采收的?”
郭长安负责的就是这些,立马指了几个架子,“这边、这边还有这边,都是。”
粗略一看最少得有个一两百斤,晒成干的也得有几十斤,更别提下面铺着的干木耳了。
严雪过去摸了下,状况确实不太好,“这些都不要了,保下面的干木耳。”
“这些都不要了?”周文慧最会过日子,闻言立马露出了心疼。
严雪却没有犹豫,“都不要了,损失几十块钱,总比东西出了问题,以后都卖不出去强。”
这众人就没再犹豫,将上面的湿木耳全都捡了出来。当然也没舍得扔,晒是没法晒了,吃还是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