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纪如一直没插上话,常年拨乱反正的她见缝茶针地告诫小朋友,“我们这个节目的听众都是孤家子预备役,你当听个乐呵,别往心里去,有问题找爸妈,爸妈管不了找警察。”
我爸爸就是警察哦,可小孩不说。
她倒没忘提意见,“纪如阿姨,省厅的DNA检测只是试点,不接受民间亲子鉴定申请,你不要乱给听众出主意,作主持人要专业。还有,我觉得听众的意见很好,他们不是孤家子预备役,对我很有帮助。”
纪如:“……”
道反天罡了,一群只知道谈恋爱,劈腿,老牛吃嫩草,傍大款的会提个屁意见!老娘专业着呢!
老祖觉得这个另辟蹊径辟得挺成功,兴许真被听众说中了。挂了电话,心满意足跟梅梅老师回去睡午觉了。
苦了市局这帮警察了。
现实中破案少有小说里离奇的情节,现实中破案就是排除其他所有可能性,留下唯一指向,找到最后的犯案人。
就张哲焚尸一案,目前连杀人动机都不能排除到只剩一个。
是同伙遮掩罪证,还是工人仇恨犯罪,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哪个都不好排除。
所以研究决定先从人少的一方入手,调查孟桐的同党。
最近因为赌球一案,谭城上层着实动荡了一番,三百万赌资,初步涉案人有四十几个。
跟郑副市长当天同去体育场的五个政府工作人员,没有一个因赌球被抓。他们都是政府大楼里的中层干部,来自不同的部门。
调查这些人,有一个大前提,郑副市长不干净。孟桐能出现在体育场不是偶然,另外五个人极有可能是这个小团伙的一员。
传唤得有理由,无故传唤,这帮人不但不会买帐,还会去领导面前参市局一本。
另外还有孟桐计委国资科的同事,也都在怀疑名单上。
还是得从外围查起。
发动机一厂解除嫌疑的姜副厂长和几个科长都被叫到市局,重点询问了名单上的几人是否跟张哲在明面上接触过。
除了计委的人因为工作需要,多次来过发动机厂,体育场那五个,姜副厂长等人都很陌生,私下场合也没见过。
这倒可以理解,这五个人所在的部门跟张哲的厂子没有直接关系,出现在发动机一厂相当于秃子头上的虱子,太过显眼。
戴豫改变方向,让陈晨和胡新一带着这几个人的照片,去发动机二厂,询问锅炉工人,他们的社会关系跟这几个人是否有交集。
一天的侦查,依然收获寥寥。
郊县的流窜灭门案已经结案,这件焚尸案排在市局待办案件首位。每天都要开一次案情通气会。
今晚的会议小戴顾问列席,幼儿园午间的重大收获,她也要跟叔叔大爷阿姨们通通气。
严支队主持会议,有小朋友在,让大家把烟都掐了。“这会顶多十五分钟,你们忍忍,散会上外面抽去。”
戴豫办案方式灵活,告诉闺女要另辟蹊径,他自己遇到阻力也会积极转变思路。
“查计委和体育场那五人,我不认为会有大收获,张哲尸骨在锅炉房被发现已经二十多天了,真要是他们干的,不在场证明都能编出十来个,单凭传唤,逼他们认罪,等同于痴人说梦。”
这点老严赞同,“现在回想体育场杀人案,整个过程明显精心策划过,他们事前知道白老七当天会在那里设道场,来算命的人多,方便扰乱视线,如果不是我带着孩子去看球,真能让他们蒙混过去。”
一大队的人也在,受了大伤的大梁子急脾气一点没改,“那咋整?我想帮忙都帮不上。”
戴豫不疾不徐道,“我们过于追求动机,犯了常见错误。”
“啥常见错误?别卖关子,快说。”大梁子在一旁猛催。
“回到现场,以现场为焦点展开调查。”
“现场有什么好查的,连个指纹都没有。”大梁子不解。
“现场除了锅炉,还有烧锅炉的工人。”
梁守诚很上道,他不再质疑,恍然大悟,“小胡和陈晨查这些人查了好些天,排查的是他们的作案嫌疑。下一步我们该把他们的生活习惯,平时接触的人全部翻一遍。”
戴豫点头,“这件案子有一个难以忽视的点,焚尸之人对锅炉的使用状况,以及二厂的作息时间十分了解,后者很容易弄清,但前者必须接触得深一些,才会摸清锅炉的填煤时间,工人的工作状况,比如洗澡习惯,散步习惯。”
陈晨惭愧,“是我们摸查得不仔细。”
“一开始没找到尸源,你们前期的摸排已经很深入了,”戴豫没有批评两个新人,“这次让我们有目的地查,人手够,不光十二个锅炉工人,后勤负责人,个别厂领导的社会关系都要了解清楚。”
戴豫觉得自己也有错,太想找出郑副市长的把柄 ,没在第一时间把握好调查方向,其实这个问题昨天就该提出来,导致又浪费了一天时间。
老严很欣慰,他手下这些兵敬业,聪明,重视传承,对得起身上这身警服。“那就这么办,我不给你们设期限,但最好能在七天内破案。”
不等老严散会俩字出口,就听豆丁顾问大声咳嗽,转头一看,小家伙眼睛都快眨抽筋了。
咋地?你也要讲两句?
“接下来有请逗逗顾问发言。”
以前凳子矮,小戴顾问坐上去只露出脑袋上俩包包,还是心细的孙局长特地跟总务处说,给小孩换了个高凳子,总算能在会议桌上露脸了。
会议室冷,穿貂儿的小戴是全屋穿得最好的,人家地位还高,说话不用客气,上来就直呼她爸大名,“戴豫,你以前是不是跟我说过,查案要大胆假设,仔细推理?”
戴豫脑瓜子嗡嗡的,不知道他家大闺女又抽哪门子风。
叔叔大爷阿姨们全都被逗乐了,顾问她爸不答,他们帮着说,“对,这是咱刑侦办案原则之一。”
顾问小戴胖手拍了拍桌子,“我有一个大胆假设。
“你说,我们洗耳恭听。”
“还有第三个杀人动机,情杀!”
小孩嘎巴溜脆说出情杀二字,把叔叔大爷阿姨全都整不会了。
刘之杰笑着告诉顾问,“下午传唤我参与了,我还真问过发动机一厂的人,张哲在厂里有没有跟女人搞不正当关系,过来的几人都说没有。”
小戴还是有理由,“他跟初恋偷偷摸摸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老张是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
这小词整得嘎咕,叔叔大爷阿姨们又笑了。
陈晨笑得最大声,“你的意思是老张给女的暗送秋波,成功把自己搞死了呗?”
“嗯呐,情杀是凶杀案最大的动机,我们不能忽略。”顾问小戴还用统计学为自己的假设做注脚。
假设得太离谱,连最喜欢她的严大爷都不支持,“逗逗,你这假设有点飘啊,咱先查别的,要是实在没结果,再往你的假设上查,好不好?”
小孩不会胡搅蛮缠,只挥挥小手,奶声奶气警示大人们,“不听老祖言,吃亏在眼前。”
戴警官送小嗑一套一套的大闺女回家,还被专门警告了,“你不要乱搞男女关系,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戴豫:“……”
无语了一路,上楼把闺女交给她妈,戴豫嘱咐一句,“以后少让她听广播。”
“怎么了?”白婉不解。
“你闺女听了情感热线,问我,到了五十二岁的时候,会不会喜欢十八岁小姑娘?是不是牛老了,牙口不好,专门爱啃嫩草?”
白婉:“……”
太可怕了。大闺女一天天的,都胡乱学了些啥玩应啊。
继电视之后,小孩被剥夺了听广播的权利。
权利都是自己争取的,两个小朋友隔天中午碰面愤愤不平了一会儿,决定单干。
大人查他们的,小朋友也能查案,这方面他们都是熟手了。
摸了摸身上泛着幽蓝光泽的黑色貂皮,他们还给这次查案起了个代号——黑武士行动。
“黑武士必胜!”陆少东又起了好胜心。
黑武士行动成员三人,除了主力戴逗逗和陆可乐,必有司机兼保镖小马,他们想再争取一名组员。
放学后,又去骚扰大仙。
虽然参股供暖公司白老七没有对外声张,但父老乡亲们总有渠道知道他们最信服的出马仙做了件大好事。
感念出马仙仁义,都来找他算命,导致小白家门庭若市,推了一些,还招待不完,只能排号。
大仙算命排期已经排到年后去了。
小白没觉得累,反而很开心,“感觉最近请神不像以前那么费劲,可能是做了好事,我家仙儿得到了正向念力反哺。”
念白觉得他说的麻烦,“其实那是功德啦,你这个刺猬要往功德仙上发展了。”
戴着圆眼镜的大仙咧嘴笑了,显然小姑娘的话让他很受用。
陆可乐转了转黑眼珠,扯着大仙的胳膊,“小白,你还想再多攒点功德吗?”
“我们今天就是专门给你送功德来啦。”戴逗逗扯大仙另一条胳膊忽悠。
大仙不上当,“你们不会又要让我查案吧?我可不干。”
“没有血,只有两截骨头,一点不吓人。”
小白还是猛摇头,“不是吓不吓人的事,我只能算活人的命,死人命我算不来。”
“那上回在体育场,你都算出了秦小刚在哪里躲着呢。”
“秦小刚不是活人吗?”
老祖真相了,大概也许可能还是因为刺猬胆子小,死人领域的算命业务被屏蔽了。不能硬逼人家,把刺猬吓死了,就真没有大饭包吃了。
靠刺猬不如靠自己,本来想走捷径的老祖没走成,还得踏踏实实查线索。
第二天放假,她跟陆可乐约好了,去五马路张哲私下买的房子那走访邻居。
张哲不回发动机制造一厂的家,不去找李琴,有没有可带着女人回这个家住呢?
这栋房子是普通的五层住宅楼,上下都有住家,幸亏是小孩,要是只有五大三粗的保镖出面,邻居们肯定不会搭理。
四楼的奶奶还夸俩小孩穿的像小豹子,一看就是聪明孩儿。
面对聪明孩儿的提问,邻居们都没给出满意的回答,“住在301的人不常出现,一周顶多过来住一两晚,有时候来拿个东西就匆匆离开了。”
“前些天不是有人来问过了吗?”有邻居不解。
大人们都不是白给的,查案细致,他们能想到的大人也想到了。
从五马路出来,小马又开车带他们穿铁路桥,去自来水公司找张大为的女朋友。
乔欣在自来水公司收水费,周末不休息。
俩小孩问乔欣,“阿姨,张大为除了知道他爸爸出轨,在外面还生了个女儿,有没有发现他爸还有别的女人,有别的小孩?”
乔欣对小朋友的提问一点不惊讶,“公安局有个可帅可帅的警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欸?小妹妹,你俩长得特别像。”
可帅可帅的警察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