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简单?这还能叫保险柜吗?”戴豫面露惊讶,对保险柜的认知要被颠覆了。
把自己团吧成一团,蹲在保险箱前的念白指着其中一个轮盘上的一点,“爸爸,这块有情况。”
方魏一高蹦起来,跟张权俩个同时爆了句粗口,“我草!”
“你俩舞舞喳喳,毛愣三光的想嘎哈?”不等孩子她爸制止同事说脏话,小孩扭过胖脸先教育上了。
戴豫高兴早了,单田芳老师本人来了也没用,幼儿园的东北话偷听教学还在继续,而且不是本省一地方言,大逗逗学的是泛东北地区的俗语,过两天能开课当老师了。
“赶紧给你闺女的脑袋上个保险,我就没见过比她还聪明的小孩。”方魏真服了这小胖丫头。
保险柜当然不好开,诀窍只有一点,这几个保险柜使用频繁,在密码盘下方留下了一个小凹槽,这才是开保险柜的关键。方魏废了一番功夫,才从一个惯偷嘴里套出来的。这种好事不常有,偷子碰上这样的保险柜也是凭运气。
市局和省厅侦办凶杀,抢劫重案的时候多,盗窃案一般都是下边分局和派出所在办,方魏和戴豫能力再强,也有经验上的盲点。
“有心人只要多打听,或是肯钻研,肯定能找到这个诀窍,所以博物馆的保险柜并不难开。”
通过保险柜确认了一件事,最难的收集钥匙过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戴豫坐火车没事干,把这件案子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也发现了一些作案者行为上的反常之处。
“那个装宝贝的樟木柜子虽然底座有铁皮固定在地上搬不走,但毕竟是个木头柜子,还有柜子上的那三把锁,张权你看过,没有多复杂。”
张权点头,“确实很普通。”
“典型的防君子不妨小人。至于那幅赝品,光专家介绍仿制步骤都听得人头疼,大费周章为了拖延时间,我认为付出的成本和回报不对等,完全没必要。
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戴豫问方魏。
“搞来大门钥匙,撬了锁鼻,拿了东西再装上,或者再粗暴点,直接砸柜子拿东西。东西都偷了,还怕找不到地方藏吗?”
“对,这才是正常人思维。”戴豫目露精光,“关于作案者的画像我有一个判断,这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达到了病态的地步。”
方魏习惯性的摸下巴,“病态的完美主义者,跟病态的强迫症虽然不能画等号,但多少有一些关联。我有一个怀疑对象。”
“巧了,我也有一个。”
念白老祖起了攀比心,“为什么我没有?”我没擦亮眼吗?
第21章 云中龙与雾中龙
“因为我们把你睡觉的时间都用在了审讯上。”内部这条线终于有了进展,方大爷心情好,告诉小孩他成功的秘诀。
“可我不睡觉就不聪明了,不聪明就不能帮你们破案,破不了案就没有锅包肉吃,吃不到锅包肉我都要饿丑了,祖龙怎么能丑呢……欸?小邱叔叔,我爸爸呢?”
祖龙太过忧愁自己会变丑,都没注意屋里的大人不见了。
“你爸去抓嫌疑人了,逗逗,关于丑不丑这事,小邱叔叔可以现身说法,”他指了指自己的大长脸,笑得那叫一个磕碜,“小时候长得好看的小孩,长大后基本都长列巴了。”
太会哄孩子了,老祖脸都吓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睡美容觉!
警车风驰电掣驶向博物馆,工作日馆里跟皇陵一样门可罗雀,刑警们快步上楼的脚步声在阔大的场馆内久久不息。
戴豫和方魏在馆长室对面的办公室找到了他们的怀疑对象。
凡是进来的人,一打眼都会被这间办公室的整洁度震惊到,水磨石地面干净得能照出人影,靠墙的柜子上物品的摆放位置像是拿尺子量过,间距误差绝不超过半公分。
张副馆长正在手工制作一张表格,密密麻麻的横竖列比机器打印得都工整,看他手边只剩一小截的橡皮,就知道这张表至少被改了百八十回才达到他的要求。
张俊见戴豫一行人进来,脸上的表情很好品,惊慌,恐惧,最后定格在认栽的颓丧中,放下手中的铅笔,苦笑一声,“你们终于来了。”
周建民和魏朝阳堵在门口,张俊插翅难飞。有句话叫灯下黑,兴许东西还在博物馆里,不急着把人带走。
戴豫靠在张俊身后的柜门上,防止他开抽屉取工具暴起伤人。
方魏则抽开张俊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说说,东西放哪了?”
张俊闻言俯身要开抽屉,戴豫一个侧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来!”
这间办公室已经被搜过两回,这人胆子真大,明知道案子没结,办案人员随时会打个回马枪,还敢把藏在外面的宝贝拿回来。想玩灯下黑,不是这么低级的玩法,这栋民国建筑不是现代筒子楼,能藏东西的暗格空间不要太多。
戴豫对张俊清奇的脑回路表示不解,动作没停,抽开左手边上数第二个抽屉,里面容积不小,整整齐齐摞了厚厚一摞文件,他直接把抽屉连锅端了,书画卷轴不算大,应该埋在文件堆里了。
很快翻完,没找到。
难道有暗格?这抽屉很沉。
张俊开口了,“你把文件清空,按住底板左上角,使点劲,暗格会自动弹出来。”
戴豫依言照做,果然有暗格弹出,里面空间不大,没有卷轴,只有一张存折。他抬头跟方魏对视一眼,糟糕,宝贝已经出手了。
翻开存折,看到上面的数字,戴豫的俊容有一瞬间迷茫,6500?
方魏挑起的眉毛快要飞出鬓角,“我说老张,你好歹是个常务副馆长,那副字的价值有多高,你不会不清楚,光做赝品都不止这个数……”
张俊激动地要起身,被戴豫压住双肩摁回去,“还是说你只是个偷钥匙的,6500是给你的动手费?”
“你俩到底在说什么?”张俊已然崩溃,崩溃的点不
一样。
“这是我赌国家队输球赢的钱,一共赢了一万元整,本来想用这6500买台松下彩电,我老婆说进口彩电太显眼,我听劝,花3500买了台同样是日本进口配件的星海电视。”
“那你干啥那么害怕?”方魏收回的眉毛又重新拧上。
“能不怕吗?公职人员参与赌球,这事可大可小,我已经被记大过了,上面说等案子结束再处理我,我严重怀疑他们也输钱了,还输不少,嫉妒我,给我小鞋穿。
那天我只说了3500的彩电,连老赵都不知道,我一共赢了一万,这金额不小了,要是被上面发现,我这副馆长甭想干了。”
“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你赌球这事跟我们专案组有什么关系?我们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来办公室堵你吗?”方魏怒极反笑。
“惊弓之鸟就我样,我们公益事业单位的人没见过世面。”老张破罐子破摔嘴硬道。
戴豫靠在桌角,黑眸死死盯着老张,他对嫌疑人的画像分析不会错。
张俊那天去局里接受问询,因为脑袋上的灯泡晃眼睛,光挪桌子就挪了五分钟,老说角度不对。对陈晨的问询记录,他挑了两个标点符号错误,不改不签字。
这些还不是重点,那天四场问询就属他耗时最长,除了交代自己赢钱买彩电,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喋喋不休地对博物馆的管理漏洞挑刺,没少埋汰馆长和书记。按照犯罪心理学,重大犯罪的实施者多刚愎自用。
被张俊埋汰的人听到动静来到办公室门口。
吴馆长想起个事,“张俊,发现佛像不见了那天,你还朝我吼过,说咱们仓库是敞开大门等小偷,早晚都得丢个大的。”
还有这事?方魏鹰隼一样的眼神也对上张俊。赌球是个好幌子,太适合转移大家伙注意力了。
比窦娥还冤的是谁?是他张俊啊!
“你跟你老婆吵架,说没说过离婚不过了的胡话?我气急眼了,口不择言说点气话,犯法了吗?”张俊洁癖也不顾了,狂喷唾沫星子。
“本来就有管理漏洞,我又没说错。但跟其他省的博物馆比,咱们这里还算好的,我去外地考察,不少博物馆的重宝就在仓库胡乱堆着,没比破铜烂铁待遇好多少,我看不惯,管他认不认识的,当场就提意见,我就是要求完美,要求完美有什么不好?”
“张俊,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你最欣赏谁?有人跟你一样要求完美吗?”
戴豫的问话很突兀,但张俊想也不想立即答道:“我最喜欢馆里的书画修复师,闻双喜,经他修复的作品那叫一个完美,可惜调到外省了。”
门口的黑脸老魏立即把吴馆长拽出去,方魏和戴豫配合默契,立即分开行动,一人带一名刑警,当场对老吴和老张展开问询。
“这人为什么没在你们提供的调查名单上?”戴豫有些恼火。
“这人年初就调走了呀,丢东西跟他有什么关系?”
有关,这是属于刑警的直觉。
“闻双喜是自己提出调走的吗?”
“咱们这边书画修复基本完事了,鲁省那边还有大工程,双喜不想荒废业务,主动提出调职的。”张俊管人事,清楚来龙去脉。
“他接触过丢失的这幅字吗?”
“他修复过徽宗的另一幅真迹,需要丢的这件做参考,修复效果绝了,不信你看看。”
张俊这人,你说他追求完美吧,但话都问到这份上了,他还没发现不对。完美的张副馆长脑子有个大窟窿,上哪完美去?
综合了老吴和老张的回答,这个闻双喜终于浮出水面。
首先他是修复师,对赝品的仿制能给出指导意见,书法这块保不齐就是他的手笔。
他跟老张关系好,经常去他的办公室,保险柜的使用频率他很清楚,修复工作对细节的要求近乎苛刻,开保险柜只要找到方魏所说的规律,对他来说不难。
仇老三的据点就在鲁豫皖三省交界,跟闻双喜见面很便利。
还有一点,博物馆夜间的巡逻工作主要集中在北侧的新建场馆,尤其亚洲杯预选赛期间还有一场大展,安排了四个保安值夜班,主楼现在以行政办公为主,只有两个保安巡逻,只要避开保安,夜盗的风险不算高。
张俊那句话说对了,敞开大门等小偷。
闻双喜今年36岁,离婚,有一个女儿,跟前妻留在谭城生活。光棍一个,想干啥干啥,想偷东西就偷。
老吴和老张被严令不得通风报信,一旦泄密,按同谋论处。
专案组第四次会议紧锣密鼓地进行,会上就是否立即展开追捕,吵得脸红脖子粗。
保守派的意见,“没有直接证据,跨省追捕,程序不合法。”
甲亢老王快气晕了,“重案要案特事特办,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两方有一点意见一致,不能沟通那边的博物馆,人多嘴杂,一旦走漏了风声,人跑了,哭都没地哭去。
最后统一行动方针,请泉城公安局出面,先扣留住闻双喜,老严亲自带队过去审问。
泉城的兄弟们很仗义,不到一个小时就回了话,闻双喜半个月前,8月底时辞职了,人不在泉城。
公安局会议室瞬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姓闻的辞职理由是不适应新单位的工作环境,工资太低,快付不起女儿的抚养费了,南方新成立了一个画家村,他想去那边碰碰运气,接商单挣大钱。
这理由没什么可指摘的,理想不能当饭吃,别说博物馆,其他职能部门辞职下海的也一抓一大把,单位挽留不住就放行了。
…………
念白睡了一夜美容觉,在食堂的小包间,碰到了爸爸和一众叔叔大爷围在桌旁吃早饭。
小孩歪着脑袋打量一桌子人,实事求是地评价,“你们怎么都被人削啦?”
齐伟强总队长也在,把小孩拉到腿上坐好,塞给她个葱油花卷,摇头失笑,“大爷确实让人给削了。”
闻双喜压根就没去过他提到的画家村,他辞职的时间跟仇老三外出的时间重合,基本可以确定他的作案嫌疑。
查案将近十天,漏了个大活人,他作为专案组组长难辞其咎,被领导批评只能受着。
“你不是大官吗?”小孩参加过一次专案会,知道这个大爷比锅包肉爷爷年轻,但比他官大。
“大官的上面还有大官。”齐伟强愁得慌,跟小孩说话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