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掉鞋袜,将鞋袜放好,用绳子挂在脖颈两侧, 爬这种峭壁, 必须光脚, 只有光脚才能感知到每一步最真实的感觉,确定脚下是否安全。
起初走起来疼得厉害, 这些年攀爬下来, 留下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反倒没什么感觉了,行走在山崖间如履平地。
就像此刻一样, 面对这种让常年深山打猎的猎人都见之色变的悬崖,他面不改色,轻轻松松的爬到了一半。而后半程,随着攀登的高度越来越高,山风越来越大,他全身紧紧贴着石壁,像一只壁虎一样,游走在峭壁上。
越往上爬越危险,岳展努力让自己气息平稳,有条不紊的往上爬,耳边是虎虎的风声,树叶的沙沙声,伴着几声夜莺的鸣声。
估计蜈蚣会说话也会不禁高呼岳展一声大哥,真是自愧不如。平白多长了这么多脚还不如这两只脚的能爬。
一个时辰后,攀爬中的岳展一只手终于摸到了平坦的地面,他探出头来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真的是无人看守,就双手双脚使力,将自己送到山崖頂上的岩石上。
坐下穿好鞋履,他分析出自己此时的方位,根据那招认土匪画的寨子内部图,他很快就摸到了寨子的后厨的墙外。
他从墙外偷偷瞄着里面的动静。
只见此时的厨房里,厨娘们正忙着烹饪今天晚上的美味佳肴。四只大锅同时在添着火,两只一米半宽的大铁锅里咕噜咕噜的炖着牛肉,猪肉,另两只大锅,一只锅里炖着骨头,一只炖着豆腐鱼汤。
这还不算其余的小锅里炒着应季的蔬菜。厨房里热火朝天,一群人干得汗流浃背。而厨房外三四米的位置,有个五十岁左右,长得细长脸,尖嘴猴腮的,绸衣打扮的男人,正惬意的躺在摇椅上喝着酒。有一个六七岁左右扎着双耳髻的瘦削丫头正在给他打着扇子。
旁边小几上,除了摆放着酒壶,还放了一碟炒花生米,一碟凉拌猪头肉。
岳展不由撇撇嘴,真是会享受生活。
为今之计是怎么能将怀里的蒙汗药神不知,鬼不觉的撒到这四口大锅里呢!
正在这时,躺在摇椅的那人喝完了一杯酒,一摇酒壶发现酒壶竟然空了。他招呼身边打扇的丫头道,
“去酒窖那给我打壶酒去。别给我耍滑头啊,过了今晚你姐成了压寨夫人,你就是大当家的小姨子,到时候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呢!”
岳展才注意到这小丫头,干着丫头的活,穿得倒比管事还体面,有点不伦不类,原来也是掳劫来的。
若是之前招供的劫匪说的没错,这丫头应该就是前几天被劫的官眷,听这意思今晚这新娘子就是这丫头的姐姐了。
那这样或可利用一下这妹妹了。
酒窖离着后厨不远,他躲在一棵大树上,待那小姑娘走到这里时,捂着她的嘴,小姑娘吓得酒瓶都攥不住了,被岳展接住,一个闪身连人卷到树后面。得亏今天寨子里忙,又是饭点,做饭的做饭,忙活的忙活,没人关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害怕,我是官府的官差,今晚我们要来救你们,你能配合我们吗?”
小姑娘原来吓的眼睛都浸满泪水,充满无助和害怕,听他这样说,眼里瞬间有了光彩。
“那我现在将手拿开,你不要叫嚷,否则就打草惊蛇了。”
她连忙点如捣蒜。岳展见她配合就松开了手,她果然没有叫嚷。
她擦了擦眼泪,小声的祈求道,“大哥哥,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是你一定要帮我救救我姐姐,我姐姐要不是为我,也不会答应嫁给那个大坏蛋的。”
岳展就将手中的两包蒙汗药递出去,让她瞅准时间撒到酒窖的酒水里去。另一包让她瞅准机会撒到厨房的锅里去。
于是再出来的时候,小姑娘怀里已经揣着药了,她努力镇定自己,一步步往酒窖走。等到了酒窖,她发现今日真是天赐良机,酒窖里没有人在看守。她径直走到已经开封的酒桶旁,将那蒙汗药尽数撒入这酒桶里。
白白的药粉入水即化,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她忙用舀子舀了些倒满酒壶。刚倒满酒壶,就听到一声吆喝声,“你这丫头,在干嘛!”吓得她险些拿不住手中的酒壶。她强自镇定,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
“忠管事让我来给他打一壶酒。”那强三一看这丫头六七岁,满脸稚嫩,看着有些面生,哦,他想起来了,是前几天他们截获的官员家眷里的一对姐妹花。那天刚好他也去了,那姐姐长得俊的很,所以他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丫头看着年纪还小,没有长开,但是眉眼间可见也是个美人胚子。
这丫头命好呀,她的姐姐被大当家的相中了,这不转头就要当压寨夫人了,连带着这丫头身价也水涨船高,轻易动弹不得,没见连这酒窖都能自由出入了,他也不好斥责与她。
于是脸上立马浮现三分浅笑,“原来是这样,这忠祥也真是的,怎么还劳烦姑娘亲自来取酒。有下回,别听他支使,没当主子呢,倒摆起主子的谱来了。”
小姑娘连连感谢,一脸感激的模样,让他颇为受用···就这样,终于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出来的时候,她满头都是冷汗,凉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她没有犹豫,提脚就往回赶。等回来赶紧给忠管事将酒杯满上。
那管事躺在摇椅上摇着腿,哼着小曲,“啧啧”的又喝了两盅酒。也不知是不是蒙汗药起了作用,她就看到那管事的眼睛越来越小,最后眯成了一条缝,没过一刻钟,有节奏的打呼声响起来了,真是睡的香意浓。
小丫头想起来,她还有一项任务没做呢,于是小人溜进厨房,这几天她也认识了几位厨房的大妈,再加上她长得文静,人小嘴甜,厨房里的婆子都很喜欢她。她走到烧火的刘婆子面前,
“婆婆,您快歇歇吧,这点粗活我来干。”说着就自然的接过了刘婆子手中的柴火。这刘婆子也年纪大了,面对着四口大锅,时时要添柴,还要受这烟熏火燎的,她着眼睛都被烟熏得有点疼了,正在不耐,这可心的丫头就出现了,让她如何不爱。
她还是假意推脱着,“哎,丫头,怎么能让你做这等粗活呢!你们都是府里的小姐,这活计肯定也不会。”
“婆婆,别的我不会,这烧火我可是行家呢!”她拍拍小胸脯,一副自信的模样,可一拍胸脯她又想起了怀里揣着的要命东西,又讪讪的收住手,怕刘婆子发现不自然,又转移话题道,
“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爹后娶了继母,我跟姐姐从小就在庄子里长大的,哪里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小姐。”刘婆子一听,这还是苦命人哟!年纪大的人最听不得这个,若不是苦命人,哪个会流落到这柳山寨上啊。
“唉!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所以人不都说宁跟着要饭的娘,不跟着当官的爹嘛!”小丫头见刘婆子眼圈都红了,显然是触及了伤心事,就不再多言。只说,“婆婆,您出去坐坐吧,这里烟熏火燎的,伤眼睛,您放心,这里有我呢!”
刘婆子见她真是干得有模有样,就放心的出去了,紧随她出去的是一个用花布包裹住头发的年轻妇人,她做菜的时候发现姜没有了,就跟其余两人说自己去菜园去挖几根姜出来用。
厨房里除了她在烧火,还剩下两个人,也是没机会下手。她不敢贸然行动,她记得岳展的交代,等他给她制造机会。
她心里焦急,手下不停的往锅底添柴。火焰跳动,映在她脸上,像是染上了一抹暖色。
只听外面“哎呦”一声,这是忠管事的声音,另两个妇人一听外面有动静,赶忙跑了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唯有她落在最后,她直觉这就是那人跟她说的机会,随即不再犹豫,从怀里掏出药就利索的撒在四个锅里。
只是她指尖细微的颤抖,泄露了她的紧张。她做完这些不过五息,又利索的蹲下往炉里添着柴······
而那两个妇人出去一看,原来是忠管事从摇椅上摔了下来,虽然人是喝醉了,但是痛感让他在睡梦中都惊呼出了声。
两人赶忙将他又抬到摇椅上,整个过程人睡得跟死猪一样,半点没睁眼。等两人忙活完,回到厨房就看到那小丫头就乖乖的蹲着往炉火里添柴,随各自又忙活起来。
第88章 寨主大婚 在墙外的岳展不禁长……
在墙外的岳展不禁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他悄无声息的退去, 足下运起轻功,腾空跃起,步履轻盈间已经去到远处, 身影很快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待他摸到寨门处, 寨门的瞭望台上左右各有两个守兵,还有一队人马在寨门附近巡逻。
此时马上就到了换岗的时刻,这是岳展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才让自己的人悄悄先潜进寨子,只等时机一到就里应外合。
也是今天寨主大婚,大家虽然在巡逻, 都早已心猿意马,又被空气中饭菜的香味勾住味蕾, 肚子里唱着空城计, 离着换岗的时刻还差一刻钟,在寨门附近巡逻的人就陆续撤了。只剩下左右两边各两个哨兵。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上去, 解决掉这四个哨兵。
这也难不倒他, 借着月色,他双足一跳,身体就腾空跃起, 在城墙上飞檐走壁, 悄无声息间, 双手就把在了寨门两边瞭望台的墙头边上。他的脚下悬空,身着夜行衣, 借着夜色的掩盖, 并没有让对面的哨兵发现他的存在。
他悄悄探出头,发现两个士兵正背对着他,他施展轻功, 身子轻轻一跃,整个人就落在楼台上。下一瞬,他出现在他们中间,势如闪电般的伸出双手,手中的刀片滑过两人的前颈,顷刻间两人就倒了下去,他用双臂一带悄无声息的放倒在地。
他又纵跃到另一边的瞭望台上,如法炮制的将另两个人也放倒。然后将四个人的尸体藏到草丛中去。
见四下无人,他将寨门的门柱拿下,五米高的寨门,平日里打开寨门都需要两个人抬下的重达上百斤的门柱,他一只手就轻巧取下,轻轻将寨门打开一道缝,学了一声布谷鸟叫,这是他们的暗号。果然他刚叫了两声,崔夫子就带着一队人马悄悄靠近寨门。见开门的是岳展,不由大喜过望。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赶忙挥手让众人小步迅速通过寨门潜入寨内。见所有人都进来后,岳展又将门合上,将门柱插好,领着大家赶紧潜伏到一处角落,伺机而动。
他们前脚刚藏好,后脚一队接班巡逻的哨兵就赶来了,见没人交接也不惊讶,今日当家的大喜,他们肯定是提前跑过去凑热闹了。也不疑心有他,站到各自的位置上开始巡守……
大堂外,一排排火红的灯笼高高悬挂,一直绵延到几里山寨大门。有风吹动,那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停。
地上的红毯被铺陈开来,到处装点的一派喜意。
此时辛一啸正站在一旁等着新娘子的到来。
他看上去三十几岁,长脸,颧骨有些高,单眼皮,眼睛不大,却极为有神。别看他现在现在着一袭红袍,穿的颇为喜庆,脸上还挂着和煦的笑容,眉宇之间仍遮不住他那一身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下面的兄弟对他这个大当家的是既敬重又害怕,因为他拳头最大,打遍全寨无敌手,又精通行军打仗,带领兄弟们战无不胜。
而他性情又极为狠厉,像豺狼一样残暴贪婪,平时心胸狭窄,若是哪个有不听话的苗头,甭管跟了他多久,他一刀结果了对方,下手从不手软。
是以,全寨上下都活在他的威压之下,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他的话奉若圣旨。
今天他是新郎官,他自然极为高兴。都说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此刻他能不高兴吗?
这不是他头一次成婚,先头那个媳妇是个没福气的,嫁给他没几年就死了,后头他当了大当家以后,陆续添了三个妾室,虽然都是姿色不俗,但是当妻子还是不够格的。前几天掳来的这个小娘子,长得娇美动人,出身清白,还是个官员之女。他怎么看怎么喜爱,一想自己快四十的人了,连个夫人都没有,索性直接娶了当压寨夫人了事。
为这,后院里那三个娘们都跟踢翻了醋缸一样,个个对他说话阴阳怪气的,伺候的也不经心了,敢给他甩脸子?真是反了天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他反手就赏了她们一顿鞭子,没看现在个个都老实的跟孙子似的。哼,这女人啊,就是得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敢再跟他甩脸子,他不扒了她们的皮他就是不是辛一啸!
这个小夫人嘛,年纪小点,他倒是可以多宠爱一点,但是要是敢蹬鼻子上脸,他可不惯这毛病!!!
在喜帕之下的陈江冉可不知道那辛一啸心中所想。
她穿着厚重的喜服,视野里只有喜帕下的一小片地方,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跟血一样红艳的喜服,心下酸涩无比,又有些害怕。但她不能退缩,她的家人还在他们手里。
等到吉时一到,她就由一个妇人牵引着,跨过马鞍,越过火盆,一步一步地跨过门栏,红裙在她行走间裙角晃动,光看这身影,不用掀盖头就能看出是个美娇娘。
见新娘子到了,他唇角露出满意的微笑,从那妇人手中接过红绸,红绸的另一边,由新妇牵着。他们一起踏进装饰华丽的大堂内。
众人此刻虽然无法瞧见此刻盖头下的绝色容颜,但那天一起行动的兄弟,哪个没见过真人,那美得真是见一面就走不动路了呀!要不是迫于老大的淫威,当场就要抢来收用一番。唉,可惜了,上次老大亲自出马,自然没他们什么好事了,啧啧,只有流口水的份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们这些兄弟最近连根女人的毛都没摸到,老大呢,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哟。唉,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老大,他们只敢在心里吐槽,半点不敢显出来。
众人默默把心里的酸涩压下去,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个个都笑得跟秋天里咧开的石榴一样,他们为老大高兴,真为老大高兴!
辛一啸见时间到了,招呼一边站着的兄弟问道,“二当家的怎么没来?”
那小兄弟心里也着急,这大喜的日子,明面上,二当家的不到,不是公然打大当家的脸吗?赶紧忙不迭的解释道,“二当家的说,他说~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他要下山去收点东西恭贺大哥新禧。”
辛一啸听后眉毛渐渐舒展,复又问道,“他几时下的山?带着多少兄弟?”
“辰时下的山,带了四十七个兄弟。”一听这话,辛一啸原本舒展的眉立时就又拧在一起。
“这都过去了五六个时辰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情况,出去并不总是马上能回来,赶上有事的时候,第二天回来也是有的。”这有事的时候他没说明白,但众人都知道,若是劫获了几个好看的小娘子,当场就要享用,当然不会立刻回来,有时候在外面逍遥到第二日才晃晃悠悠的回来呢。
此刻大家脸上都是心领神会得表情,合着大当家成婚,这二当家看着身上火起了呀,这是下山去灭火去了。估计现在那火还未扑灭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有心思从那春宵阁里爬出来去来参加这劳什子婚礼。
辛一啸脸上也是一副了然的模样,他就说他这二弟可不是心胸宽阔之人,那天掳人的时候就对他这新夫人垂涎三尺,原来在这里等他呢,自己出去快活,还能让他当场没脸。
好,真好,好的很呢!一个两个的,都敢骑到他脖子上撒尿了,今天这事何止是让他没脸,是公然挑衅他的权威,他的脸笑得有些扭曲,拳头攥的咯咯直响,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竟然又奇异的心平气起来,
“既然吉时已到,咱们就先不等二当家的了,等他回来先让他自罚三杯。”众人忙不迭的应是。心里噤若寒蝉,都知道大当家的越是平静,指定憋着坏呢,这当口,可不能触了他霉头,于是个个卯足了劲儿,好好表现。
先要举行的是新郎与新娘的拜堂仪式。此时香案上已经摆上了各种供品,红烛高燃。按照仪式,一般都是赞礼者喊:行庙见礼,婚礼正式开始,接下来不外乎三跪,九叩,六拜。最后礼成,送入洞房。
那辛一啸可不是一般人,他想办婚礼,是想跟兄弟们一块热闹热闹,高兴高兴,让大家都沾沾喜气。但他最烦这些繁文缛节,就直接越过所有的环节,当着众人的面就将那喜帕一把挑开。
陈江冉没想到这人会突然掀起她盖头,被吓得身体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双手捂住胸口。辛一啸见到新娘胆小的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由大笑的对众兄弟说道,
“这以后就是你们的新嫂子了,以后见着嫂子要放尊重些,若是让我知道有那阳奉阴违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众人连忙保证不敢不敢,一定敬重嫂子云云。
第89章 活捉匪首 “来人,上酒。” ……
“来人, 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