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展不听他解释还好,一听心头的火直接压不住了,蹭的就烧到了天灵盖,“有你这么贺喜的吗?来贺喜你倒是从正门进啊,大门敞开着你不进,宾客都吃饱喝足都走了你才来,来了还爬到我的洞房上,换你你不生气?”
“唉,我也是没有办法。”他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没奈何的表情。
“你若是知道我顶着多大的压力来给你贺喜,你一定会感动哭的。”
“什么压力,左不过是怕融不到一群趋利避害之徒的人堆里去。
我不知道到会不会感动哭,但你这样在我家房梁上蹦跶,我媳妇一定会被吓哭的。”
“哎~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有什么难言的,难道陛下还下令不让你来不成?”他随口胡怼道。
但见章君屹一副便秘的样子看着他,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真叫他说中了?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皇帝虽然有些嫉贤妒能,但是也不是全无心胸之人,毕竟是做了三十年的皇帝,一个帝王该有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
这种不仅自己疏离他,还让别人疏远他的行径,若不是对面站着的是章君屹,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皇上能做到这份上。
亏他还历尽千辛万苦将他背回来,这老头就是这么报答他的?他从来不奢望回报,但也不至于做到这份上。
在知道这种小人行径出现在他效忠的君主身上的这一刻,他真的感到生理不适。
见岳展脸色越来越难看,章君屹忙为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找补起来,“陛下~陛下也不是有意的。”
“真有意思。不是有意的,难道有人逼他不成?”岳展嘲讽道。
章君屹听后脸上讪讪的,谁敢逼皇上啊,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你看,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别的没什么送你的,唯有这个,你此去山重水复,肯定能用上。还有你放心去,京城的黑衣判官不会消失,一定会薪火相传。”
他说着不由分说,塞给他一个小小的锦囊,就消失在黑夜中。岳展攥着手中的锦囊,郁郁的跳下来,心想章君屹你小子等着,虽然你成婚了,等你儿子成婚的时候最好别让老子回来,回来一准儿也给你添堵。
待走到烛火下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银票,展开一看,竟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没看错吧?这小子是截了钱庄了吗?怎么这么大手笔,这让他情何以堪?
拿着银票,他心情瞬间阴转晴,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就像他说的穷家富路,他从都城此去蕲州上千里路,光路上就要耗费几个月,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总不能刚成婚就花媳妇的嫁妆吧!
握着银票,他决定原谅他了,甚至突然觉得小章还有点可爱~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一直到丑时屋里才渐渐止了动静,过了今夜,两人终于成了一对真正的夫妻~~
日子过得很快,仿佛转瞬间就到了离京的日子。
挥别来送行的亲友,载着夫妻俩的马车开始向西南蕲州方向驶去~~
出了西城门后,刚驶了几里路,马车就停了下来。
“少爷,有人拦车。”洪涛驾着马车,回身冲着车帘内的主子说道。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这些年历练下来,洪涛不仅能写会算,满脑子生意经,与人交往亦是有礼有节,成了岳展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这次去蕲州,他自然也跟着。
岳展闻言,掀开车帘出来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差点搅了他的洞房花烛夜的章君屹,此刻他也驾着马车。正在路中央,挡住了岳展马车的去路。
岳展面露疑色,能得章君屹亲自驾车,这马车里的是什么人物?
还未等他开口,那边章君屹似是怕他说出那日他们刚见过的话,先开口道,“岳侍讲,听闻你今日要走,我们特地来此地为你送行。请你上车来一叙。”他说着,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着章君屹一本正经的对话,岳展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应该不会害他。车帘内是谁,进去不就知道了?他还怕里面的人吃了他不成?这样想着,他掀起对方的车帘就进去。
可一进去他就傻眼了,因为里面坐着的正是那个生怕跟他沾染分毫关系的皇上。
“微臣恭迎陛下。”他面上恭敬的要跪下磕头,却被皇上止住了,面上带着如家里长辈一般亲切的笑容,“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在,不需那些虚礼。”
说着让岳展坐下叙话。可第一句话就把他问住了,只听皇上说道,“长卿~你就没什么药感谢朕的?”
岳展第一反应是感谢他什么?感谢他让满朝文武避他如蛇蝎?不过确实应该感谢他赐婚,不然他跟江冉的婚事也不会这么顺利。
这样想着,他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微臣感谢陛下为臣赐婚。”
“还有呢?你不应该感谢朕让你在离开京城完婚吗?旁人家娶妻,光三书六礼走完就要几个月的时间,朕不仅赐婚还让你直接荣升新郎官,免去你多少独守空房的时光。”
倒~倒也是那么回事。可皇上你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就没想到他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济阳县,坐着大鸟来都赶不及参加他的婚事。他心里腹诽,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只顺着皇上的话说道,“微臣自是感激陛下为臣考虑的如此‘周全’”。
皇上听到后,话音一转问道,“长卿,你是不是心里怨朕将你派去蕲州做知县?”
“说实话没有,微臣觉得做一方知县,去解决实际民生,才不负臣从少时开始十几年起早贪黑,伏案学习的时光。”他的语气很真诚,让人一听就知道是肺腑之言。
皇上听后高兴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才是我大魏的臣子该有的样子。不过长卿,朕让你此去蕲州山洼县的目的远非于此,你得帮朕做一件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岳展。岳展低头一看,这封信的右下角有一处血污,封面有些似曾相识,他想起来了,这是当年章君屹一行人恐计划失败,曾在都城外破庙将这封信交托到他手里。后头章君屹侥幸生还,自己又原封不动将此信归还给他。毕竟在自己手里待过,他绝对不会记错。
当年因这信死了很多人,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信又落到了自己手中。多年来他一直好奇,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能让背后的人付出那么多死士都在所不惜,能让章君屹一直被追杀至今。而现在皇上能将信交到自己手里,是否说明信里牵扯的事情至今悬而未决。
到底是什么呢?他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双手接过信件,那信虽然只有丁点儿重量但落在手里,似有千钧之重。他缓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才打开信封,将那信件取出翻开,里面的内容跃然纸上~
第233章 密令 在打开信之前,他心中有无数……
在打开信之前, 他心中有无数个猜想,是皇上发现了于行的存在还是有谁威胁他的皇权,要除之而后快?
可真正看到信的内容, 他才发现跟自己想的大相径庭,原来这是一封堪舆先生写给皇上的秘奏。
写信的人发现了一座金矿,若是只是一座小矿, 皇上也不会这么上心,可据信上堪舆先生所奏,经他勘察, 这座金矿比之前大魏开采的所有金矿都大,纯度更高。
更是在信上标注了金矿的具体位置。岳展定睛一看,正是在蕲州山洼县境内。
而此地离着滇国距离不过百里, 若他是皇上也会焦心吧。
他猜测的不错,皇上确实焦心不已, 即便没有这个消息, 滇国这些年也没少骚扰大魏边境, 若是走漏了消息, 滇国必然会倾尽全国之力占领此地。
要开采吧, 生怕走漏了风声,让敌国占了去。不开采吧,就好似到嘴的肥肉只能看着就是吃不着, 每每想起来就心痒难耐, 辗转反侧。
思来想去, 最后还是决定要开采,可派谁去呢!皇上又犯了难。
他手下不是没有忠臣强将,可他们都太惹眼,一不小心就会被有心人查到。
多年以前, 这位堪舆大师身边出现过叛徒,所以在暗处的人知道他发现了一座金矿,但具体位置他们并不知情,所以才会派死士一直追杀最后见过堪舆大师的章君屹一行。
已然走漏了一次风声,唯恐再打草惊蛇。
派别人去又怕钱帛动人心,守着金山再红了眼背叛了自己。毕竟那可是富可敌国的金矿,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金山。
最重要的是此地位于边境,长年战乱,派出去的这个官得会防守打仗,才能护住金矿。而若派出去武官,因为地处边境争端之地,且不提大魏躲在暗处的秃鹫,滇国就会立刻警觉,只有文官才不惹眼。
这几年他就一直琢磨着派谁去合适。得是文官,又要会行军打仗,攻守兼备。得不扎眼,还是心腹。这就难找了。
可巧岳展这一次救驾,让他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见识到了他的实力,他虽是文官,但不缺武将的杀伐果决。
唯一的不好,是如今他救驾有功,分外被人关注。可妙就妙在他求娶于国有功的姜家的望门寡。他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他撸到七品,派去蕲州山洼县做县令,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的人安插过去。
所以他才不仅自己疏远他,也要他的得力干将章君屹莫要去他的婚宴凑热闹,营造出岳展已然失宠于皇室的假象。
如今见着岳展,皇上推心置腹的说道,“长卿,朕将你降至七品县令也是无奈之举,是想让你替朕去守住山洼县,守住大魏的金矿,将冶炼好的黄金悄悄运到都城。这件事非同小可,关乎大魏江山社稷,朕只能托付于你了。”
说完皇上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了过来,岳展感受到这眼神里饱含的信任,他对着皇上叩首,郑重的许诺道,“臣万死不辞,定会不辱使命。”
“好好好,长卿,朕相信你,你到了蕲州,自然有人会接应你。这座关乎大魏命脉的金矿朕就托付给你了。
待你完成此事,朕自会为你论功行赏,加上之前你救驾有功,朕会将福泽惠及你的亲人和整个岳氏宗族。”
听到这句话他并没有高兴,反而顿觉脊背生寒,低头再俯首,沉声道,“臣一生所幸,生于大魏,必会捍卫盛世之大魏,定不负陛下所托。若是事成,不求得赏,只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国泰民安。”
一直到重新回到自家马车,他都回不过神来,怎么这么机密的事,皇上会派他去呢?
说实话,他也不想接这皇命。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命丧蕲州是小,连累江冉跟着自己丢了性命可如何是好。
可他又非接不可。刚刚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他不接也得接,已然知道这个秘密,若是不接,上位者只相信死人会保守秘密。
他也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到他头上,这种事不是历来都是皇上的心腹去办吗?什么时候轮到他了?
他最近做了什么,能走进这位九五至尊的心里。除了救驾,就是娶了江冉。看似两件不挨着的事,与皇上的选择有关吗?
不过到底是考中状元的脑子,一琢磨他就明白了。救驾让皇上不止看到了他的忠心,还看到了他的实力。
而他执意求娶江冉,在皇上眼里就是重情重义的表现,这就是他的软肋,可以拿捏的地方,所以皇上才会提到自己的亲人和宗族。说是惠及全族,也是在敲打自己。
但凡起一点不忠的心思,那就想想自己的父母手足还有岳氏宗族几千口人的性命。这怎能让他刚刚不脊背生寒呢!
至此他成为皇上的心腹,也终于明白了皇后那句:要成为皇上心腹,做人做事就莫要太圆满。
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皇上心性嫉贤妒能,他身有残疾,皇上才不会因他文武双全而心生妒忌。而他重情重义,有亲人宗族这些软肋,才会让皇上放心握在手里做枚棋子。
马车颠簸着继续前行,此去蕲州,山高路远,他感觉自己的未来也如眼前的道路般,一眼望不到头,充满了变数,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虽然车马劳顿,好在佳人在侧,岳展觉得往日奔波的路途也不无聊了,甚至有些意趣。
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路上不经过桐江府,若是经过桐江府正好可以让父母见见江冉。自从三姐成婚自己又大半年没见父母了,真是思念的紧。可有什么办法?他如今皇命在身,身不由己。一日入朝为官,终身不由己身。
他们从寒冬腊月开始走,走到春暖花开时刚好到了蜀地。行走在蜀道上,岳展感觉颠簸的屁股都麻了,他还算情况比较好的,江冉被颠簸的都吐了好几次了。
蜀道真是难走,他心里感慨怪不得古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古人诚不欺人也。
这日他们的马车路过蜀地岭南县。他记得没错的话,承霄就是被任命的此县的父母官。
刚巧路过此地,他正好可以去会会老友。这样想着,他就让洪涛驾着马车一路赶到岭南县衙。
不过他们来的不巧,承霄出去了,此刻并不在县衙内。衙役们听说他是县令的族兄,态度倒是极好。一个姓李的衙役看着外面的太阳已经高悬在正中了,殷勤的一边添水一边道,“诸位稍等片刻,大人应该一会儿就到,往日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岳展又问了他们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李衙役忙解释道,“春日农田需要灌溉,蜀地的地并不平整,我们县这种情况更甚。
浇灌难度大,百姓苦不堪言。最近我们大人忙着安排修建水渠。其实自从大人来就陆续就在修了,今年只剩下收尾了。
我们大人为这天天忙的早出晚归的。除了日常审案和处理公务,其余时间都靠在地里。
只中午会回衙门吃饭。吃完饭立刻就去地里继续忙。这么多年,没见过有一位像我们大人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了。自从我们大人来以后,我们县里的粮食收成高了三成不止。百姓也过上了丰年。”
听着李衙役一口一个“我们大人”,就知道在此人心中岳承霄是多么众望所归,人心所向的存在。
正说着就见大门外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黑了,瘦了,但整个人比之上次见面精干了不少。他的靴子上沾满了泥巴,衣衫上都带着许多泥点子,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
“承霄~”岳展不由叫出声。
岳承霄正低头往院内走,最近有些累了,行走间多少有些疲态,他脚步有些沉重的抬脚跨过门槛,就听见有人叫他,他抬眼一看,不想竟是自己的发小岳展。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一时不动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又望过去,确定自己没看错。他高兴的大叫,
“是哪一阵风把你吹来了?”说着阔步走向岳展。
“是都城的大风把我吹来的,怎么不欢迎啊!”岳展调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