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有何难,不过是在脸上画几笔嘛!我自己就会。”
林氏半是嗔怒的戳了一下的额头道,“你毛还没长齐呢,也不怕说大话让大风吹闪了舌头。”
“娘,你怎么还不信孩儿呢!你等着!”说着撒丫子就往他娘的主卧跑去。
没十息的功夫就窜回来了,可能是跑得太快了,小娃回来的时候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林氏低头见他小手里还握着她的眉笔,心里腹诽:这爷俩~~这是要将自己的梳妆盒子一气儿造完的节奏哟~~
小娃喘匀了气儿才自信道,“娘,我这就画给你看。”说完就对着铜镜真画起来了。别说这架势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不像是个假把式。
就像于行说的那样,真的只是刷刷几笔,镜中的小孩摸样就变了许多,峰眉变平眉,大眼变成了长眼。林氏有点不可置信,一把把于行转过身来,可不是嘛!变了好多哟~~~
“你这跟谁学的?”她立刻警觉的问道。
“也不是学的,就是看老圭捏泥人,娘你不知道,老圭捏的泥人跟真的一样,我见他就是用笔在泥人脸上勾画几笔,就成了。我刚刚也依葫芦画瓢这样画的。”
“就看看就会了?”林氏目露惊讶。
看着于行点头如捣蒜,他儿子的脑子是怎么长得哟,那老圭的手艺倒是让他儿子偷师了去。
站在一旁的岳知语也是惊讶的不行,他看于行画的那个叫简单,真的是寥寥几笔,再无一丝点缀,就大变样了,怎么到他这里就画成了个钟馗。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不过他又安慰自己,没事,他儿子肯定不一般,毕竟道士都说他儿子于行命格贵重,那是一般人吗?所以输给儿子不丢人~
不管怎么说,因为于行小露了一手易容的本事,遮掩容貌的问题解决了,本事也过了明路,也算圆满。
也得亏于行遮掩的早,自从岳展衣锦还乡,家里的客人肉眼可见的多了,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媒婆子更是来了一波接一波。
这个也可以理解,只要眼睛不瞎的,都晓得这状元郎的前程不小,那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可不就被勾的心思活跃起来。
毕竟一进门就是从六品的官夫人呢,这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若是成了~想想都让人兴奋的睡不着觉。如今岳展在这群人眼里可不就是一块美味的大肉。
林氏呢,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的疲于应对,闺秀太多,都快挑花眼儿了~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呀!
另一边岳承霄省亲结束就要去蜀地走马上任了。但是妻子卢初静却不想随行。
其实打从相公就任的诏书下达,她知道是去蜀地当县令,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卢初静的认知里,蜀地是蛮夷之地,荒凉,地理环境又恶劣,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想而知道路何其难走,地形何其险峻。她还听人说那里瘴气丛生。说是去当官,跟流放也差不多了。
卢初静母亲卢夫人知道女婿高中同进士后,自是高兴不已。不过相公卢秉文面上却没有多喜悦,直言他觉得以女婿的本事,入二甲应该也不是难事。不管相公怎么想,她反而觉得甭管是同进士还是进士,先考中了再说。有个官身总比没有官身好。
可是一听金科状元就是相公之前介绍的被自己否了的青年之后,也是后悔不迭。可惜没有后悔药。
再听说女婿是要去蜀地当县令,以她对小女儿的了解,小女儿未必肯跟着去。她还得从旁看顾一二。待去到女婿家后见着女儿,一问果然让自己猜中了。
她看女小儿执迷不悟,心里着急的要命,她怎生了这么糊涂的女儿啊,怎么就有人亲手将相公推远了呢!
她苦口婆心道,“静儿,你是承霄妻子,你怎能不与他同去呢?就像当年你爹来济阳县当县令,我不是一样跟来了吗?还有你姐姐也随姐夫远在蕲州,夫妻本是一体,你怎能不陪着他?”
谁知那边小女儿听了反而觉得更有理了,“娘,你来的是哪里,是桐江府济阳县,好歹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姐姐虽远嫁蕲州,但是公公在蕲州当刺史,天高皇帝远,跟个土皇帝似的,她自然吃不了什么苦。
我相公去的那是哪里,那是穷山恶水的蜀地,做的又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你让我去?你还是不是我亲娘?”
第212章 只盼今朝 “正因我是你亲娘,……
“正因我是你亲娘, 我才要你同去。
从小你在京城卢家长大,没有在我们身边,自然与我跟你爹不亲厚, 所以你回来有时候做错了, 我怕生了隔阂,也没有严词训斥过你。但是现在我看你把日子过得这么拧巴,真的替你着急呀。
你表面上是整治规矩,说穿了不过是骨子里没瞧得起承霄。
虽然我知道你婚前就看不上他,嫌他出身低微,配不上你的身份。我以为婚后夫妻磨合磨合就好了, 谁曾想你更加变本加厉了。
你想嫁世家,可是静儿啊, 那世家就是好嫁的?承霄虽然出身白身, 但是知上进,比那些世家里的酒囊饭袋不知道强多少倍, 如今更是考中进士做了官, 对你又敬重,人要惜福,才能守住福分。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县令, 但是他年轻啊, 假以时日, 熬熬资历,未必没有好前程。
再说, 你若不陪他去, 岂不是便宜了那个通房,让那边把心也争了去?
趁着家里还没有庶子出生,你陪他去蜀地上任才是正理, 以我对承霄的了解,他也会看到你的付出,你们也能借这个机会重修旧好。静儿呀~莫要再糊涂了。”
卢夫人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劝得口干舌燥时,那边小女儿悠悠来了句,“娘,你让我跟跟个奴才央子争宠,岂不是自贱身份?
低嫁已经够迁就他了,如今若是再去去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我自己都能把自己呕死。”
乔夫人听到这句话,一瞬间有深深的无力感。她生的这个小女儿脑子里面全长了草吗?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本已经心力交猝了,卢初静又投来幽怨的目光,“娘,那状元郎不就是爹之前提过要与我相看的人吗?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多劝劝我,兴许那门亲事就成了呢?若是成了,我现在是从六品京官的夫人,何来这许多烦恼。”
卢夫人听到此话感觉更心塞了,当年是谁嫌岳展出身寒微,右臂残疾,不堪相配的,又哭又闹的非要换一个后生,这才换了承霄。怎么又成了她这个当娘的错!劝她跟着女婿上任都这么费劲,她何德何能,能劝着她跟岳展成婚?
再说,退一万步讲,承霄也不差啊!人细心又周到,如今还做了官。
这几年,她冷眼看着,若不是静儿做的太过,承霄也不会置气纳了竹影。
其实婚姻要靠双方经营的,哪有从开始就哪儿哪儿都合自己心意的对象。都是磨合的过程中,相互扶持,相互成就,共同到达顶峰的。
这个道理显然跟女儿也讲不通的。来的时候有多希冀,走的时候就有多失望,卢夫人到底没有说服女儿,最后岳承霄还是带着通房竹影去蜀地就任了。倒不是卢初静有多大方,他一个大老爷们总得有个房内人照顾。与其等他去蜀地找个不知道什么路数的,还不如自己派一个现成的过去。
随着岳承霄的走马上任,夫妻二人从此相隔千里,卢静初守着儿子在济阳县城。丈夫则远在蜀地为官。时间久了,夫妻两人真正生分起来……
而同一时间,新科探花高览也已经回到桐江府省亲了。自来高中以后省亲就是惯例,是朝廷对进士们的恩赐。
可对高览来说,这种恩赐并不是他想要的。若是可以,他一生都不想归家,这个家哪里是他的家呀,跟牢笼也差不多,如今他凭实力摆脱了牢笼,却要还要回到这里,为这里增光添彩,着实可笑。
作为盐运司副使的高父,最近既开心又难受,开心的是高览出息,为府里带来了荣光,甭管是弟弟还是儿子,只要他能为府里带来好处就好。
难受的是,都知道都知道高览还没有订下亲事。那些个媒婆纷至沓来,还有平时往来的同僚、上峰也纷纷做起了保媒拉纤的活计,介绍的亲事一个比一个好。看得他都心动不已。
奈何那头死驴以前撂下狠话了,那崽子跟他娘一样,看着平日温和的一人,实际上有一股狠劲儿,他也是真怕他鱼死网破。
毕竟高览手里捏着有他们高家的把柄,若是真拿出来公之于众,高家可真是要遗臭万年了。跟那些比起来,这亲事倒显得不那么让人眼馋了。
可是推拒这些亲事,可不就要得罪人嘛!同僚,下属,亲戚这些介绍的都好说,关键是他那些上峰,他可不就是有一个得罪一个。这死孩子~想想就让他火大不已~~
高览在高家没待几天,敬告了列祖列宗,就一个人悄悄北上,往舟山府赶去。
他星夜不停的赶路。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的见面,他跟欣姐儿已经小半年没见面了。省亲以后,他就得留在京城做官了,以后更不得自由,想回来看一眼佳人都难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外人只看到他金榜题名,高中榜眼,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哪里晓得他心里的苦。
他原想着发愤图强,争取亲手给未来夫人遮一片天,所以这一年来拼尽全力去备考。没想到用力过猛,竟让他摘了个探花,阴错阳差的留在了京城,反倒离佳人更远了。
若是能选择,他宁愿跟三甲里的某一位同进士换换名次。听说那位被赐了舟山府一处县衙任县令。他知道了就艳羡不已~
到了舟山府,他先找了家客栈将自己从头到家收拾了个干净。这几日风尘仆仆的,他怕一见到欣姐儿,对方再把他认成了个野人。更想着,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一番收拾停当后,高览就顶着红红的眼圈出门了,这几日着急赶路没有休息好,不过好在夏日的清晨,透着沁人心脾的凉爽之气。他在这晨光里,反而精神奕奕。
到了门口,他上前敲门,但是敲了半响里面却久无应答。他抬头看看日头,现在时辰尚早,她应该不会这么早出门吧!
正想着,门竟然吱嘎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佳人,只见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秋香色的裙,长发用玉簪轻挽,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端的是秀丽无匹。只是此刻看她的眼圈,跟兔只儿眼一样红红的。
高览不知道,他的眼睛此刻也不遑多让,眼圈红得像火烧云。
岳欣儿一见是高览,笑得梨涡深陷,“高大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正想着你呢,你竟然来了。”
高览一听岳欣儿这样说,心跳似停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着。面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岳欣儿说着边将他往里迎边兴奋的说道,“高大哥,你快来看看,我的手稿今早终于写完了,正想着若是你在就好了,可以帮我审审看,看看哪里有错漏。你可不就来了~”
脸笑得要咧到耳根的某人,闻言脚步一顿,踉跄了一下,面上的笑容跟凝固了一样,僵了一息,复又失笑的摇摇头,他应该庆幸自己对她有用。这样想着赶紧跟了上去。
待到了客厅,就见桌上摆着厚厚的一摞稿纸,每张纸上都写的满满当当的。再看字迹,不得不说这一手力透纸背、沉稳大气的楷书,比一些举人也不差了。若是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写下这些字的是一个女子呢!
厚厚的一摞稿纸,足有三寸厚。算算时间,从她告诉他开始着手到现在,这些稿纸前前后后应该写了足足两年多了。
他拿起那书稿,惦着都有点压手,可想而知作为一笔一笔写下来的人,她付出了多少。
高览此刻看着这些书稿,眼睛里满是赞许,嘴里也毫不吝啬夸奖道,“欣姐儿,你真是太厉害了。若是大魏朝的女子都如你这般坚毅,来日朝堂上都得有女子的一席之地了。我等男儿真是自愧弗如啊!”
岳欣儿听到高览这么高的评价,谦虚的连连摆手道,“高大哥,我写的还有很多不足,能提笔写下这些,还得多赖你当时给我打气呢!”
她欣赏高览的一点就是从不扫兴,总会给她捧场。从最开始对她干这一行的尊重,到后来她的一句信口开河想写书,他不仅没有嗤笑,觉得她是天方夜谭,反而认真思量,给她鼓励。
她又赧然一笑,“就是到了现在,还得麻烦高大哥,帮我审审书稿。就是不知道~不知道~您这位探花郎如今有没有时间啊。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高中探花呢!在这里恭喜了,探花郎。”说着做了一个恭喜的抱拳手势。
她知道他中探花以后肯定比往日会忙,但是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这些稿件不稀奇,但她拿出去让人帮忙审稿,就难免被人非议。毕竟在大魏朝还没有女子专门著书立说。
再者,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审稿的,那人多少要通些医术药理,刚巧高览博学广记,什么都略懂一些。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没成想,那头高览答应的倒爽快,只见他眼眸一弯,一双桃花眼荡出粼粼笑意,“这有何难,如今朝廷给我两个月的假,除去来回抛费的时间,还有前几日浪费的时间,至少还有半个月,时间应该是尽够了。能帮上我回来一趟也算不虚此行。”
于是打从这天起,高览晚上回客栈休息,白日就在岳欣儿家给她审书稿。岳欣儿呢,白日则还要出去忙活营生去。
午后,高览坐在厅堂的桌案前提笔在岳欣儿的字旁略添了几笔,纸张空间有限,他的笔墨与她的有了些许重叠,里面有说不出的缱绻。
他抬眼望向窗外,夏日的阳光透过藤萝架,在地上勾勒出倒影来。墙角不知名的几朵黄白小花正在盛开着。夏蝉躲在树叶下欢快的叫着。这一刻,家突然就具像化了,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家的样子。
晚间,待岳欣儿归家,还没推门呢,就闻到了家里传出来了阵阵菜香。她推门一看,就见水缸里已经被灌满了水。
看到灶房的烟囱往外冒着烟,她过去一看,高览可不就在灶房里忙活呢。
她急忙要上前,“高大哥,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忙活呢!你快出来,我来烧火。”说出去谁信呀!那堂堂探花郎此刻拿着柴火棒子在她家炉灶下添柴哩。
高览见她回来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么热的天,他怎么能舍得她守着个火炉子呢,随没给她让位,“饭菜都已经做好了,我再烧开这一锅水,晚间你就不用再烧了。”
总之说什么也不让她就在灶房,岳欣儿只得出来,这才发现饭菜已经被摆放在饭桌上了,一道清炒豆腐,一道土豆烧肉,还有一道凉拌的小菜,看着清清爽爽的,粥是夏日消暑止渴的绿豆汤。
待高览忙活完,已经汗流浃背,夏天就是这样,一动弹就是一身汗,更何况是在灶房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
等两人都落座,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跟想象中的一样好吃。听她说着好吃,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脸虽热的通红,但他却觉得跟喝了凉饮一样畅快。
“你什么时候学的庖厨?科举不是很难考吗?怎么还有精力捣鼓这些?”
“就是几年前那次你发高热,我连个粥都不会做,多赖你师父带着早食来。那时候我就想,一定得把这个学会,免得日后让你再饿肚子。这个也不难,比科举容易多了。只要想学,哪有挤不出的时间。”
岳欣儿听到,筷子都忘了夹菜,低头看着那碗绿豆汤出神。说来从前世到今生,她第一次吃上男人亲手做的饭菜,还是专门为她学的。
无论是那个被她厌恶至极,已经遗忘到天边的前夫岳承周,还是那个她心心念念许久~一直放不下的情郎孟黎,都没给过她这样的温暖。
一阵夏日的微风吹来,轻轻抚过她额前的的碎发,她这才回过神来,抬眸对着形容有些狼狈的高览粲然一笑。
前世的种种都离她太远了,像这一阵风一样飘逝离去,被真正遗忘了去………
都说更多选择,更多快乐。没有什么人是放不下的,若是放不下那证明现在这个还不够好。等遇到一个足够好的人,他会抹平你之前受过的所有创伤,让你忘记昨日种种,只盼今朝来日。
当然前提是,在那之前她莫要自暴自弃,要向下扎根,向上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