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成功,继任者死去,北狄一定闹得更凶。如果失败,东可汗父子猜忌西可汗,这事也不能善了。
总之进可攻退可守,想一想都心情愉悦。
【东可汗果然被惹怒。他甚至没有多想,就派兵冲向西可汗的府邸,双方大打出手,彻底翻脸。
西可汗第二天收兵回营。原本围攻定远关的士卒退去,他不干了!他现在要回家自相残杀了!】
庄子谦蠢蠢欲动:“既然如此,这一招是不是咱们也能用用?”
他也不怕暴露。一个月前他们抓了几名北狄俘虏,却发现北狄人根本看不见天幕。
那北狄人看他们的眼神,好像在看一群疯子。
程卓然和善地提醒他:“前提是你能出去。”
周涉也提醒他:“现在北狄的冲突还没有那么强。”
天幕说的很清楚了,未来的北狄就像个沉默的炮仗,虽然表面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
钟琮做的一切,实际上只是悄悄地投下一点火星。
在正确的时间做这件事,会事半功倍。至于现在,恐怕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北狄阵营逐渐明确起来,从隐隐的动乱变成火并。他们打架是打出真火,东可汗麾下一名将领被暗杀,虽然大家都知道是谁干的,但是都心照不宣。
——心照不宣个鬼啊。罪魁祸首是远在甘州的钟琮,西可汗迎面一个惊天大黑锅,但是大家都不说,他干脆也不解释:就是我干的咋滴?有本事来干我啊!】
众人都被天幕这一句惊得闪了腰,不由得想:这西可汗还真是个锯嘴葫芦?
不过再一想,解释有什么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早晚的事情而已。
文官们终于憋不住了,互相交头接耳,只将周顾二人排除在外:你们这一家子的事情,我们懒得和你讲。
礼部尚书率先道:“此举诡诈,失之刚正。”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用看含蓄的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沈明哲最擅骂人,率先开炮:“圣贤之书,只教你食古不化?”
萧宜春略微含蓄,斯文道:“此言失之公正。既是为了消耗北狄实力,阴谋阳谋,皆可用之。”
礼部尚书无言以对。
【景化三年初春,已经被收纳入北狄的部落室韦叛逃,潜入宁朝境内,临走前反手插了北狄一刀,夺下临近定远关的雪岗作为礼物,率众向中宗称臣。
中宗得知此事,同意接纳室韦。同时他广为宣扬,几乎是贴着北狄的脸嘲讽他们。】
“嘭——”
一个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几名内侍不敢迟疑,连忙跪倒在地,眼观鼻鼻观心。三皇子长发披散,脸色铁青,盯着天幕发出一声冷笑。
天幕上的钟琮接纳北狄叛臣,天幕下的谢朝显何尝不是背叛了他?!
上次父皇将他传唤入宫,虽然只下了一盘棋,最后却叫赵文亲自来他府上,送来一卷《论语》。
中间夹着一张纸条,他翻开认真看,那一页书上写的是“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再看纸条,皇帝亲笔所写,却是更严厉的一句话:“无羞恶之心,非人也。”
三皇子霎时冷汗浸湿背心。他太知道父皇意有所指,说的究竟是哪件事。
此事唯有他与谢朝显知道,谢朝显……谢朝显!
赵文等他读完,假装没有看见他颤抖的手,毕恭毕敬地说:“陛下有令,三殿下请将此书抄读十遍,未抄完不得出府。”
竟然将他软禁了。
三皇子盯着天幕,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然而那天幕很不遂他的愿,屏幕上划过周涉的脸,虽然一闪而逝,已经够叫他怒不可遏。
【室韦连夜南下入京。中宗接见室韦首领拉齐,两人见面喜气洋洋,室韦的心情实在太愉快了:漠北草原的习俗是弱肉强食。既然都是臣服,咱们为什么不找一个礼貌点的老大呢?对大家都好。】
第63章 正式讨伐北狄
太和殿内,拉齐双手奉上降表。
他不敢抬头看这位天子的真容。
入宫觐见前,由一名鸿胪寺官员教习他宫中礼仪,此人曾不无骄傲地说:“陛下威仪百年最盛,无人敢直视。”
拉齐略有些紧张。
他还听见那官员身边,另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发出冷笑,口吻似乎有些古怪地回应:“陛下不止威仪最盛。那不听话的士族都被一夜灭门,何况你们这些部落?”
于是拉齐在心中,将这位上国天子的形象修改为青面獠牙的凶兽。
因为这个小插曲,拉齐低着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不多时,他面前出现了一双明黄的靴子。
层层衣摆垂落在他眼前,宁朝皇帝在他面前停步,拉齐手中一轻,竟是皇帝亲自抬手取过降表。
拉齐有些愕然,这与他接受的礼仪训练不太相符。
他来不及惊讶,片刻之后,皇帝年轻的声音响起,含着淡淡的笑意:“你部的诚意,朕已经收到了。你们能认清局势,归顺朝廷,朕很欣慰。”
拉齐连忙俯首,毕恭毕敬道:“陛下威德远播,四方归心,我部仰慕天朝已久,愿为陛下守边效命,永世臣服。”
说罢,他微微抬起眼帘。
出乎意料,面前的天子一身明黄衣袍,却与他想象中的凶兽形象大不相符。
什么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这分明是一张和善的面孔,俊美而英气的眉眼,唯有微微眯起双眼审视旁人时,会流露出一丝锐利。
宽阔、威严的太和殿内,皇帝的目光虽然高高在上,却并不过分冷漠,垂目看来,的确威仪万千。
皇帝单手拿着那封降表,饶有兴致地问:“你可知道,北狄使臣比你来得更快?”
拉齐有些窒息。这件事他不知道,连忙颤声问:“陛下,北狄贼心不死,想必来者不善?”
皇帝轻笑一声:“你对北狄了解很深。”
拉齐当然了解。他在西可汗手下受了多少磋磨,现在想起来都难受。
“朕在京中赐你一座宅子,明日你可以先搬进去。”皇帝冲他笑,在可怜的室韦首领目光中道,“此事朕自有安排。”
拉齐看着他那一笑,险些晃了眼。
宁朝天子的笑容实在温和,更兼之强大的信心,让他起身告退的时候仍旧恍惚。
他深一脚浅一脚飘出殿门时,心里还在想:这些可恶的宁朝官员,为什么要在他心中种入一个错误的形象呢?
是在故意误导他吗?
【且不说可怜的室韦部落到底是不是真的被误导了……总之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拉齐都觉得中宗是个温柔的皇帝,真垂悯八方那种。
什么灭门惨案?他不知道啊,完全没有听说过呢。】
萧见和觉得没啥大问题。
周涉帮他解围的时候,他觉得周涉简直就是天神下凡,虽然从前不熟悉,但可见他的确是个好人。
方竞若也觉得没有问题:他未来的明君向他伸出援手的时候,他也觉得这完全就是天注定的恩情。
庄始同样觉得这很正常。虽然周涉大部分时候不靠谱,但他出现在天牢里的那一刻,天知道他有多想挂在对方裤腿上出门。
【拉齐对中宗莫名其妙的忠诚,大概也得多谢北狄。倒霉的西可汗本来还忙着内斗,突然发现自己被偷家了:他的奴隶抢了自己的地盘,送给对面的宁朝,还拖家带口跑路,这得是多大的耻辱啊?
不蒸馒头还得争口气呢,他立刻派使臣要求中宗归还他的奴隶,甚至表示自己可以用东可汗地盘上的梅岗交换,之前的雪岗也一起送给宁朝。
虽然用东可汗名下的地盘换人听起来很神经,但是他是认真的。当时他和东可汗打得如火如荼,如果需要,他可以马上去抢劫。】
弘安帝听得青筋直冒。
并不是他有多在意北狄人死成什么样,而是他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几个不成器的(废物)儿子。
这几个儿子何尝不是内斗?只是北狄光明正大的火拼,自己的儿子们暗地里下黑手,连一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任恒翻翻白眼:“什么耻辱,进了我们宁朝,还能有北狄的人?”
作为兵部尚书,兵部侍郎从身份和立场上,都对上司的言论表示极度赞同:“大人所言极是。”
身侧,一个武将连连冷笑:“我们要梅岗,还要他们送?说得像是咱们不会抢一样。”
任恒:“……”诶,话也不能这么说……
送上来的肉,吃一口怎么了?吃一口也是香的!
【中宗当然选择拒绝。用脚趾想都知道,要是北狄一说就同意,宁朝威严何在?附属国的信心何在?
他立刻拒绝,不仅拒绝,还严词警告北狄:我不知道你说的奴隶是谁,但你说的提议我绝对不会同意,请不要干涉我国内政。
然后他话锋一转,又问:你说用梅岗来换,虽然我不可能把人给你,但你如果把梅岗给我,我就不打你了,这个交易你觉得怎么样呢?
西可汗这次没被气死,他撕碎了回信,并且拉黑中宗的所有联络方式,用行动表示拒绝。】
众人略有些遗憾。
送到面前的地盘啊……
不过他们转瞬又振作起来,没关系,大不了咱们自己打下来嘛!
我们大宁朝主打的就是一个刚到底,早晚要抢过来的。
任恒啧啧道:“这人怎么如此小气?”
不就是让你送点城池吗?说一两句而已,还是不如我们宁朝天子大度。
【此事一出,诸多小部落心思动摇,纷纷想要归降。然而东西可汗这次都学乖了,把他们看得水泄不通。想跑?没门。
景化三年四月,行军的粮草准备齐全,后勤安排妥当。这时候,宁朝和北狄的政局已经完全翻转。
想当初宁朝内乱,群雄割据,北狄趁人之危,一直贼心不死,试图南下。
而如今,两年以来宁朝的政局逐渐稳定。景化名臣济济,正是人类群星闪耀时。在君臣的共同努力下,宁朝休养生息,席卷北方的大风暴只来得及祸害了倒霉且愚蠢的北狄部落。加上中宗与成帝二人孜孜不倦地布局,终于,他们等来了最好的机会。】
任恒早已迫不及待,目光炯炯,只等待天幕说出那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