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看他也笑,希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重视,抱着他踮脚亲了一口,“也包括你。”
玉梨说完想跑走,谢尧眼疾手快勾着她的腰把她按回来,捧着她的后脑亲吻她的双唇。
玉梨被亲得气喘吁吁,推开他后,口干舌燥,嗓音沙哑,“不逛了,回明月居。”
明月居,卧房。
双唇交缠,喘息如风。
暖黄烛光飘荡不止。
玉梨主动攀上谢尧,解他的带扣。勾上他的脖颈,捧着他的脸,舔吻他的下唇。
谢尧快疯了。
第38章
窗外下起了春雨, 雨润万物,刚抽芽的芽苞蓬勃生长,散出幼嫩新叶。温暖春风鼓噪, 早开的梨花瓣掉落,花瓣上的雨水滴落,沾湿枝干。
风消雨歇, 万籁俱寂。
玉梨伏在谢尧的臂弯,微闭着眼昏昏欲睡。
谢尧手掌覆着她的后颈,轻轻拍抚。
谢尧的胸膛却时而高高起伏, 方才他理智全无,无法自控,全释放在了玉梨深处, 他在压抑告诉她身份,立刻把她迎入皇宫的冲动。
但玉梨定会与民间传言的摄政王联系起来, 她如此善良, 定见不得他沾染血腥,或许会像先前那样惧怕他,疏远他。
而且她会问起他的父母, 他的年少时光。他可以编造一个完美的他,但只要她接触到国公府的任何人, 任何流言,始终是漏洞百出的。
谢尧最终按下冲动, 抱着她去细细清洗, 她还不能怀孕, 他要她与他真正站在一起,与他一道接受天下臣民叩拜之后,做最尊荣的母亲。
饶是如此, 在玉梨贴着他安眠时,他仍旧生出一丝侥幸。
第二日朝会后,谢尧立刻召来礼部侍郎询问封妃大典的规制,在听见需要他的双亲在场时彻底冷了下来。
再等等,等他做了帝王,玉梨封后就不必叩拜所谓的双亲,也绝对没人敢在皇后面前乱嚼皇帝的舌头。
花颜坊出名之后,玉梨在圈内的名气比她的绒花还大。
从上游的丝线坊老板,同行的首饰铺子,到批量采买的大户人家管事,来来往往的散客们,都知道朱雀大街有个总是着男装,但比她店里售卖的花朵还漂亮的宋老板。
玉梨鲜少在店里露面,但出入的时候总有人看见。有时为了见上一面传说中的宋老板,还有人在花颜坊外蹲守,不过都迫于偶尔露面,煞气满满的两个护卫而只敢远观。
花颜坊在京城红极一时,许多丝线坊找上门来寻求合作,与万花坊的首批订单到期后,玉梨打算趁此机会跟万花坊谈折扣,也想着多备两家供应商。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供应商自然是不嫌多的。
玉梨与静羽前接见供应商,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和目光,相比之下,万色坊的刘掌柜和楚虹都算好的,有的男老板看她时,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脸上,但凡遇到这种,她一概只维持淡笑,不与之多说一句话。
但除了极端的几个,绝大多数都是正常人,知道她花颜坊从里到外,从花朵本身的质量到掌柜的待人接物都不简单,先尊重相待,听得她谈吐,渐渐转为重视。
玉梨与另外两家丝线坊谈下了初步意向后,万色坊刘掌柜忽然忙得约见不到人,静羽数次上门,都被掌柜不在打发。
万色坊拥有其他丝线坊无法企及的颜色丰富度,花颜坊最新订单中,有半数色彩无法找到替代品。
这个节骨眼上,刘掌柜避而不见,其中定有猫腻。
玉梨猜想或许刘掌柜知道了她在寻找别的供应商,心中不爽快,以此来拿乔,也或许对方看她花颜坊生意火爆,知道她获利许多,想要趁机抬价。
难对付的甲方玉梨尚且游刃有余,对此并不如何担忧,寻了个刘掌柜必定在的时间,让静羽准备了一套祥福斋的点心,亲自登门去了万色坊。
玉梨带了静羽和喜云,加一个谢尧塞给她的护卫,四人被请到二楼雅间,喝了两盏茶,刘掌柜才拱着手姗姗来迟。
“宋夫人久等。”刘掌柜脸上挂着完美和善的笑,“我方才在接待宫里尚服局的司彩,宫里的人马虎不得,这才耽搁了,宋夫人莫怪。”
玉梨听得这话,心知刘掌柜用他的高级甲方来显示自己的实力,猜测他应当是要加价了,虽然不太满意他们这般唯利是图,但商场如战场,没有人情才是正常。
玉梨客套道了无碍,刘掌柜入座,寒暄几句说到正题:“刘掌柜久经商场,想必也猜到我今日来意,我也就直说了,刘掌柜对下月花颜坊的供应有什么看法?”
刘掌柜不动声色,“原本按在下的意思,花颜坊虽然规模不大,但需求不比大绣房少,当初签下的价格正正合适,不必再改,但少东家有不同看法。”
涨价总要找些借口,玉梨毫无波澜。
刘掌柜:“还是请少东家亲自与您谈吧。”
玉梨纳罕,刘掌柜道了抱歉起身离去,又等了半刻,楚虹才摇着折扇露面。
对方面带笑意,一副风流倜傥,潇洒松弛的模样,见了玉梨先哈哈笑了两声。
楚虹:“夫人比楚某预料的还沉得住气,不错,不错。”
玉梨不说话,淡淡陪笑。
楚虹落座,立刻有小厮来撤走桌上茶水,用玉杯给他添了茶。
楚虹捻起玉杯,也不饮,看着玉梨道:“花颜坊近来的盛况,楚某也有所耳闻,宋夫人别出心裁面面俱到,还是个女子,真让楚某也有些自愧不如。”
玉梨但笑不语。
楚虹没等到该有的自谦和吹捧,顿了顿,哈哈笑了两声,意图化解尴尬。
玉梨还是不接招。此人看似松弛洒脱,实则初出茅庐,或许根本不懂商场的世故,但这样的人也最难对付,因为他总不按常理出牌,有时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事也干得出来。
得了玉梨冷淡,楚虹收敛了笑,“如今万色坊与花颜坊算是同气连枝,我可以免费供货给你,只不过——”
他顿了顿,轻笑了下,“只需要年底占七成分红。”
玉梨:“楚公子开玩笑吧?”
楚虹又笑,“具体多少可谈,但是这么个意思,宋夫人总要相夫教子,还可将花颜坊交给万色坊经营,夫人收银子即可,何必顶着如此花容月貌抛头露面,惹人窥视。”
很是自信地笑:“我若有此良妻,定不让夫人出来受苦受累。”
玉梨背后,喜云目露凶光,静羽浑身散发出层层冷意,若非多年居于下位,不敢越过主子,险些要让暗卫动手撕烂那人的嘴。
玉梨仍沉得住气,“在商言商,楚公子莫扯些别的,你我还没那交情。你所说的,我若不答应,你当如何?”
“那楚某也只能说声抱歉,从此万色坊的丝线,一根也不会卖给花颜坊。”
好熟悉的剧本。
玉梨:“想买下我花颜坊?”
“差不多吧。”
“不卖就断供?”
“正是。”
这下换玉梨慢条斯理呵呵笑起来。
贸易战。卡脖子。
原来高端的商战,真是这么朴实无华。
玉梨仿佛觉醒了某些血脉,无端地热血沸腾,“绝对不可能,我就是把我花颜坊关了,砸了,也不卖!”
玉梨的激动出乎楚虹的预料,但他有十足的把握,花颜坊找不到第二家丝线坊能替代万色坊。
玉梨脸色发红,楚虹看了她片刻,笑道:“宋夫人何必动气,今日算是知会了你,至于是否合作,还可从长计议,宋夫人应当考虑几日。”
玉梨将脊背挺得前所未有地直:“不考虑,没得谈。我花颜坊虽是初创,但未来定大有可为,倒是楚公子该担心担心自己,少了花颜坊的订单,你那些色彩殊异的丝线能否卖得出去。”
楚虹摇着折扇,漫不经心,丝毫不会让步的模样。
见对方是存心要威胁她卖出花颜坊,玉梨也不再留,站起身就离开了。
前世玉梨所在的行业并没有受到卡脖子的影响,可深受贸易战波及,因某国仗着自己的金融军事霸权,强行加关税,导致她所在行业的需求大减,过了不短时间的苦日子。
甚至整个社会经济下行也不无贸易战的影响。
玉梨对某国深恶痛绝,在反对其卡脖子行为时,也是和同事们同仇敌忾过,虽然现在是两个铺子间的并购,但玉梨觉得,这样居高临下的商战,与霸权无异。
这不再是单纯的商战,这是尊严之争!
玉梨回了花颜坊,立刻让知乐清点剩余的丝线,让丽珍合计一下订单,估算还能按时交货的期限。
丽珍很快算出来,仅能维持三日正常交货,情形不容乐观。
玉梨立即出门,带着静羽和喜云去拜访了几家正在接洽的丝线坊,拿出几种需求大的颜色去,让他们一一比对,是否有同样的颜色。
玉梨头回碰上这样紧急的事,极力维持镇定,还是难免显出急躁。
有精明的老板看出来了,即便有同样颜色的,也想临时加价,好在只要不是万色坊独有的颜色,都可找到不止一家染得出。
只要不是独门技术,玉梨和静羽两相配合,把价格谈下来很容易。
连着走访了五六家,都无法替代其中最重要的十几样颜色,最要紧的蓝紫色更是连相近的都没有。
而那款玉梨取名荣华丽花的莺娘同款花,是卖得最高,富贵人家订购最多的一朵。
那许多的渐变色,半数只有万色坊有。
玉梨寻到先前谈了几次,已经有合作意向的京城有名的织染坊,红坊。
红坊的老板是个高瘦的中年男子,姓孙,是从祖上接手的家业,到他这已经是第三代,是个稳重老成的商人。
孙老板看好花颜坊,早早来上门接触,虽然玉梨是个年轻女郎,但孙老板从花颜坊的护卫,屏风的画作,包括气度不凡的静羽等许多细节看得出,她背景深厚。
玉梨与孙老板寒暄几句,说明来意,“前日已经与孙老板谈下初步意向,今日宋某是来下定的。”
玉梨着男装,虽然人人都看得出她是女子,但她从不以奴家之类的称呼自称,反正花颜坊的宋老板着男装已经成了圈内默认的风尚,再出格些也无妨。
孙老板对此喜出望外,命手下掌柜拟好了契约,玉梨看了,与之前商谈过的别无二致,孙老板效率高,极想接下花颜坊的生意,开的价比万色坊低,结款的条件也更优厚,诚意十足。
玉梨看过之后,笑道,“孙老板行事爽快,颇令宋某感怀,做生意还是讲究个诚信长久,我花颜坊愿意和孙老板达成更深入的合作,除了这既定的百十种颜色,我这还有三十种丝线,若是孙老板能染出一模一样的颜色,我坊以后都从红坊采买。”
孙老板接过静羽递来的样色,并未十分喜悦,“要织染出新的颜色,不是容易的事,从颜料的配比,用量,浸染的时间,洗色的次数,都要精密掌握,若是稍有差池,一池丝线就废了,这,可是耗费巨大啊。”
玉梨心里一沉,面不改色,“红坊也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了,研发新色的实力总该是有的,孙老板若是担心成本,这么说吧,若是能研发出来,所有的耗费,我包了。”
听得这话,孙老板才笑开来,“有宋老板这话,我也就可放开手去准备了。”笑完转头给掌柜,“将宋老板方才所说拟个契约来。”
果然是商场老手,玉梨呵呵笑了两声,“孙老板思虑周密是好事,但愿莫让宋某失望。”
孙老板笑着奉承,“宋老板虽为女子,又年纪很轻,然魄力不俗,孙某十分佩服,必定竭尽全力而为。”
谈下此事,玉梨也不再逗留,又飞快赶往下一家,如法炮制,签下供货契约后,定下研发新色的要求。
从早至晚,跑了五家织染坊,从第五家出来时,天都擦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