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金雕个头不大,刚成年没多久,之前它偷牧民的羊,被牧羊犬咬伤,盐湖镇派出所养了它一阵子,等它骨骼和肌肉恢复正常,就把它赶走了。
“噫,是不是在我们这里吃上瘾了?”
“我去把它赶走。”邢川提着扫把出去。
打开门一看,金雕面前的草里躺着一只野兔,野兔没死透,被金雕的爪子死死按住。
见邢川出来,金雕抓着野兔飞起来,向他的脸砸过去,邢川慌手忙脚地把野兔接住,不知它这是在搞哪一出。
“这是谢礼吧。”同事们嘻嘻哈哈。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邢川把野兔扔回金雕的脚下,金雕吓了一跳,拍打着翅膀飞到树上,困惑地看着邢川。
邢川没再搭理它,转身关上院门进屋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过来给警察“上贡”:“杨警官,我弟那就是不小心,那只藏羚羊是自己钻到我弟他车前面的,不小心给撞死的,绝对不是存心盗猎,要是盗猎怎么会就一只嘛……”
“只有一只,是因为他只来得及打一只!什么钻到车前面,那么多人看见了!”杨青义正辞严,把他放在桌上的一包钱推开。
此人的弟弟就是个盗猎的,别人用枪打,他为了寻开心,就开快车去撞那些怀了孕,跑不快的母藏羚羊,这次他运气不好,刚开工就遇到了反盗猎队,人家人多车强火力猛,只得乖乖被抓。
现在这年月,除了配合拍摄纪录片,没有任何警察有执法的时候,旁边要有人端摄影机的意识,于是让他钻了空子,他坚称自己只是开车开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了一只。
盗猎人进去了,盗猎人的哥哥还在外面努力想捞他。
盗猎人的哥哥送来五千块钱,想要让参与抓捕的杨青改口,说当时确实只有那么一只落单的。
见杨青坚决不肯要,盗猎人的哥哥不相信这个一个月工资就三百块的人,看见五千块钱会不心动。
他笑着开口:“哎,别这样嘛,是不是嫌少?”
杨青沉下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后面院子里传来声音:“邢所,你看,昨天送了一个小的你没要,今天它妈又送了一个大的过来,还是收了吧,不要不行啦,再不收,下次还不知道要送什么东西过来。”
“哎,真是没办法,行行行……下不为例啊,别再送了!……这东西一会儿送到森林公安那边去,省得让他们说我们独吞。”
盗猎人哥哥沉默地看着杨青,看了看那包钱,他顿悟了,原来是嫌少!
盐湖镇派出所是要跟森林公安分账的啊,那五千块确实不够!
他立马懂事的把五千块揣回去,一溜烟的跑了。
邢川和另一个民警过来,正好看见男人远去的背景,邢川困惑:“这么早,办什么案的?”
“上次那个盗猎案的家属,叫我做伪证……你们在后面聊什么呐?什么收不收,独吞不独吞的?”杨青的表情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以为我不收他的钱是嫌少,我看啊,明天他还得来!”
邢川皱着眉头,瞪了新来民警一眼:“你看你,非要叫我收。”
新来的民警很冤枉:“不收怎么办嘛,那么大一只野狼扔到我们院子里,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是我们打的呢。”
金雕,记仇,也记恩。
昨天邢川没收野兔,今天金雕就弄来了一头八十多斤重的大野狼扔后院。
金雕并没有天天捕猎的习性,天天捕猎对它们身体消耗很大,要是又饿,身体又累,那么它们不是会去偷羊祸害牧民,就是捕猎中出意外,悲惨死去。
邢川这才不得不把狼尸收下,免得金雕明天再去搞点什么怪东西扔过来。
“来就来嘛,我们依法办事!”邢川理直气壮。
送钱的人果然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一万块。
杨青依旧坚定拒绝。
盗猎人的哥哥急了,他决定来一招狠的。
他决定把钱送到杨青家,给他的妻子,给钱的同时,也是一种震慑“你看我知道你家在哪里,知道你有老婆孩子,你要么收钱给我把事办了,我们都有好日子过,要么我把你老婆孩子都干掉。”
思来想去,他找了一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大哥”,一起去送钱。
那位“大哥”出来以后在干汽修,正行是干上了,但是身上的纹身没洗掉,看起来超吓人。
陪人送钱嘛,也不算犯法,他手里没拿扳手,也没带起子,就去家里坐坐,谁敢说他犯法,谁能拿他怎么样!
除了找“大哥”,还找了一个在盐业公司工作的远亲,说自己想要走走门路。
这种地方,亲戚比天大,远亲便同意了。
晚上,家家户户都在看电视,杨青听到有人敲门,问是谁,听出来人是大院里的熟人,杨青便把门打开了,这才发现此人身后跟着盗猎人的哥哥和一个满身有纹身的彪形大汉。
杨青心中猛然一跳,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杨警官,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麻烦您,帮帮忙,那是我唯一的弟弟……要多少钱都好说……”盗猎人的哥哥满脸堆笑着把一万块钱推到他手里。
“这笔钱,是单孝敬给您一个人的,你不说,我不说,保证谁都不会知道。”
杨青眉头紧皱,他家里还有妻子和一岁多的孩子,面前是三个男人,他的枪放在卧室里……
“杨警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见杨青半天不吭声,纹身大汉忍不住出声恐吓。
他站起身,抱着胳膊,在客厅里转悠:“家里这么多小摆设,看来嫂子收拾这个家,很尽心啊……”
说着,他抓起一只凉水杯,重重砸在地上,玻璃碴四溅,接着,他又抓起一个玻璃照片框,正要砸,忽然他的眼睛陡然睁大,用力瞪着照片上的人。
那是王雪娇满脸笑容,一手挽着小丁的胳膊,一手里抓着小丁做的奶茶,对着镜头做敬酒状。
纹身大汉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跟她是什么关系?!”
听见摔杯子的小丁走出房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发现客厅里站着一个不像好人的大汉,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她硬着头皮回答:“她是我的好姐妹。”
纹身大汉不敢相信,直到他看到了王雪娇亲笔签了“余梦雪”的海报。
海报上的王雪娇,高贵冷艳,大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刚才还超勇的壮汉,突然开始摸口袋,摸了半天,摸出了三十块钱,那个凉水杯跟凉水壶和另外五个杯子是一套的,一套要五十块,还得去西宁买,镇上没有。
他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砸了余梦雪好姐妹家的杯子。
听说余梦雪最喜欢原样报仇,他的头会不会像杯子一样被砸碎啊。
壮汉一把抢过盗猎人哥哥手里的一万块,塞在小丁的手里,“扑通”跪下:“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是我赔您的!”
小丁半张着嘴。
杨青十分迷茫。
盗猎人的哥哥也是一惊,继而在心里给壮汉竖了一个大拇指:“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送礼方法!!!为了给我做示范,大哥也太拼了吧……咋都跪下了呢?”
最后这场闹剧,以附近居民被惊动,继而惊动了盐业公司保卫科,把这三个人扭送派出所结束。
警务人员执行公务,被人闯进家门威胁。
这事的性质非常严重,如果不从严从重处理,所有的警察都别干了,等着犯人上门报仇,家里人倒霉吧。
最终给盗猎者的哥哥和纹身大汉按照寻衅滋事判,定了有期徒刑一年半。
那个“带路党”则收获了厂里的警告,告诉他要是再有下次,就开除公职。
到时候他住的福利房得退回厂里、退休没有退休金,在盐湖小镇,他也找不到其他工作,只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
在牢里,纹身大汉哭诉自己是瞎了心才会图那么一点报酬,去招惹余小姐的姐妹:“真是太他妈邪门了,哪有傻逼会不知道余小姐。”
盗猎者的哥哥很茫然:“她是谁?很厉害吗?我都没听说过。”
被整个班房里的“兄弟”嘲笑:“你们兄弟俩进来真是活该!道上的事都不打听清楚,门都没摸清,也敢干这行。”
“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也不能怪他,余小姐带着几百人火拼的时候,他还在滩上放羊吧!”
这些囚犯中,有一部分是当初被王雪娇药翻之后被抓到的杀手,他们身上有多项罪名,最少的被判了三年,最高的已经打靶了。
罪犯都爱吹自己的犯罪往事,小事也得往大了吹,大事得往海了吹,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杀人案是同屋囚犯举报出来的线索。
在他们的口中,余梦雪跟一个大盗猎团伙中间人孟先生抢地盘,争生意,她拍出十万块,号令群雄,与孟先生的人决战于盐湖镇旁边。
孟先生用了阴招,给他们的饭菜里下药,把众豪杰放倒之后,想要一网打尽。
是盐湖镇派出所的警察们及时上报消息,通知县里的特警队过来,才没有让孟先生的阴谋得逞。
“否则,我们现在早就死光了!”一个被判了十五年的男人很感慨。
“哎,你后面还没说呢。”另一个被判了十年的开口,“余梦雪的贴身护卫入境,把那个姓孟的给宰了。”
判了五年的人摇头:“没有宰,送市局了,我姐看到的。”
盗猎者的哥哥惊讶:“为什么送市局?”
照他们的说法,余梦雪根本就是法外狂徒,她应该像电视剧里的反派一样,快意恩仇,想杀就杀,想砍就砍。
为什么会想着把人送到警察手里?还非得走法律流程?
对于他的愚蠢问题,牢房里的狱友们一脸嫌弃:“你都知道要送钱给条子,求他们放你弟弟出来,你这么牛逼,家里还有枪,你怎么不直接劫狱?”
“这不是打不过吗?”盗猎者的哥哥还是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最后,牢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说出一句至理名言:“读书,使人明理。”
在监狱的阅览室里,盗猎者的哥哥看到了《余梦雪情史》(彩色镭射限量收藏版赠精美书签海报)。
海报上,是王雪娇穿着西辽女皇的服饰,骑着金雕。
他翻了几页大吃一惊,这本书里的余梦雪,完全是一个特别特别正面的形象,烧了对手的罂//粟田、荡平附近的小帮派,身边男宠无数。
这些男宠个个都有用,不是给她送钱,就是给她送兵马粮草,就是给她送权力,助她一步步踏上高处。
描写的手法就好像在看一个皇帝的发家史,狠是真的狠,但完全不觉得她坏,反倒觉得她很有个人魅力,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豪杰愿意为之效死。
等等,这种书,为什么会出现在监狱里的阅览室啊?
他觉得在这里看见《金瓶梅》,都比看见《余梦雪情史》要正常很多。
余梦雪,是坏人啊!!!
那是他认为的。
在大西北,余梦雪毋庸置疑是一个大好人。
《西辽女皇传奇》第一大播放地是金三角,第二大播放地是大西北,第三大播放地是南海和东海,第四大播放地是列老板所在的港岛,然后才是内地。
其实这部剧质量很好,可惜后期制作太慢,导致命运多舛。
1992年,在港岛首播,后期刚做好一集,列老板很努力地砸钱托关系,把它塞进了电视台。
无奈,刚播了两集,就撞上了《大时代》热播,全港都在看丁蟹是怎么发疯的,相比之下,耶律普速完一点都不疯,不就是出轨了小叔子又杀老公么,太平常了,看丁蟹报恩,才那叫带劲。
此时的《巨人》《大时代》和《壹号皇庭2》三座大山压在头上,西辽女皇连八卦小报都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