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几个老员工都已经成了咸鱼躺平党,恨不得船全都在别人手里,别人好好干活,自己躺着等年底分奖金就行了。
王雪娇微笑道:“那不是没人愿意要运油船和运矿船嘛,哼,想把活全甩我头上,那可不行,不得拿他的活来换啊~”
张春艳笑着点点头:“哎,我真羡慕你,上次开会这么敢说,我来了好几年了,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根本不敢反抗。”
王雪娇歪过头看着她的眼睛:“你都要去美国的人了,还怕什么,明显不公平的事就要说呀!”
张春艳无奈地摇摇头:“还没去呢,我还得尽量多赚点钱,要是失业就赚不到钱了。”
王雪娇心说,就你这一个月一千五百块的工资,好像连美国的房租都支付不起吧……
她笑道:“那你干嘛不去挣钱多的地方?我知道台湾的长荣海运刚在大陆设立了办事处,招船务专家,开的价格可高了,一个月一千美金呐,八千人民币哦。你都干这么久了,绝对配得上专家这个称呼!”
“哪有……”张春艳摇摇头:“这边虽然钱不多,但是稳定呀,要是干了几天,长荣的人说我笨手笨脚,把我赶走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都能带新人了,要是笨手笨脚,怎么可能会让你来教我呀。”王雪娇给她打气。
张春艳的字字句句都是“稳定”。
王雪娇心想要是你这么求稳定,去美国干什么,对于工作能力达不到要求的人,美国人开除起来那可是心狠手辣,不留一点情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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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喝喝加饭后散步,午休时间很快过去。
下午正经的工作不多,王雪娇接到了消息:她要的三艘船都已经找到了。
她要的不是新船,新船从订制到下水的时间太久,她就想干点有出息的事情,比如买性能不错的旧船,稍微处理一下,赶紧上岗。
西苏里对另外两艘船的涂装进行了“跨时代的设计”,自从王雪娇发现“塞壬号”涂成那样居然也能接到生意之后,她就放飞自我了。
啊~投资者也要给设计师一点个人艺术发挥的空间嘛。
看看人家高迪的金主爸爸古埃尔先生,心态多好。
那几十套别墅一套都卖不出去,他啥也没说,不就他一套,高迪一套,两人做邻居还做得其乐融融。
她只要求留下一艘,让它保持着货船的原状,把名字和舷号换了就行,别的不要动。
涂装也要时间,那两艘都已经开工,那就算了,还有一艘没动,那就别管它了,赶紧让它上班!别整那些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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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王雪娇和张英山各自交流了中午的打探结果。
“张春艳大概在用不法手段从公司弄钱。”王雪娇先开口,“说不定是弄客户资料。”
张春艳的级别很低,她所能接触到的、直接把手上权力变现的渠道,就是倒卖她手上的客户资料。
至于交易对象,可能是她很欣赏的那个美国公司。
那家美国公司也许承诺等她到了美国之后,就给她一个职位,并且连房子和雪弗兰之类的都已经替她准备好。
“普通的客户资料,能换这么多东西?”张英山很怀疑。
“可能现在给的是钱,至于职位……呵呵,如果我是公司老总,我是绝对不会给她的,她敢卖远洋船务的客户资料给他们,也敢把他们的资料卖给别人,这种吃里扒外的二五仔,在哪里都不好混。”
王雪娇顿了顿:“你那边怎么样?”
“杨仲松嘴很严,暂时打听不出来什么,但是他对澳门似乎很熟悉,还告诉我哪里有表演可以看,还告诉我有赌船,可以去公海玩更大。”
张英山顿了顿,似乎在憋笑:“他隆重推荐了孔雀公主号,还很遗憾那艘船已经消失很久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雪娇撇撇嘴:“把他送索马里去,跟孔雀公主号的受害者开个握手会~”
严格来说,这两个人都表现出对高消费的需求,并且,应该是已经消费过的。
但是这些并不能说明他们的钱一定是从某个渠道来的。
“只能说明,他们都心怀鬼胎。”
不然张春艳打印一百多页硕士论文的时候,杨仲松绝可以听见,他但凡是在干正经工作,怎么会不去看看。
总不能是办公室里的打印机成精,自己开始干活了,那不成《OFFICE有鬼》的经典名场面了吗?
两个人在黑灯瞎火的办公室里各怀鬼胎,忙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涉,只能说明大家都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
“合谋的可能性有多大?”张英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们故意分开躲藏,让张春艳先弄出声音,把我们吸引过去,好让杨仲松逃走。”
王雪娇摇摇头:“我觉得不大,杨仲松其实应该也是被吓了一跳,脑子没反应过来,不然他在我们开始吵的时候,就可以出来制止我们,他回去加班天经地义,我们又不可能问他一个主管加班干什么。”
“先不考虑并案侦察。”王雪娇冲张英山一笑,“我们可以先查查他们的账户。”
现在的银行账户不是实名制,甚至可以用轩辕狗剩的名字开一个账户。
王雪娇就是单纯的不放过一个线索而已,心里并没有特别抱有希望。
确实没有查到杨仲松的账户问题,但是查到张春艳的了。
她似乎并不觉得公司会查账查到她的头上,大大方方地用自己的名字开了账户、就在公司附近的分理处开的,一查一个准。
在“张春艳”名下,常有人给她汇款,现在汇款人的姓名也可以是假的,但是可以查到是从哪里汇进来的。
汇款人,是一个自然人。
汇款地是北京的一个银行分理处。
那里是高贵的中央商务区,汇集了一大堆外资公司。
各个写字楼里都飘着香气,出入的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为了保障外国人的安全,各大写字楼,以及在那里的银行,摄像头的密度相当高。
特别行动处根据汇款时间和分理处的名字,调了五个视频,锁定了汇款人,是一家美国船务公司的工作人员。
正是张春艳说那家公司福利不错,工资也高的船务公司。
收人钱财,予人消灾。
美国人不可能凭白给她钱。
王雪娇相信她一定是出卖了什么,才换到的钱。
报告船务公司,让公司出面抓她?
不好。
万一杨仲松才是大鱼,而张春艳只是小虾米,抓了她,打草惊蛇,那不是亏了么。
接完电话以后,王雪娇想了整整五分钟都没想出来应该怎么办。
她苦恼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似乎在看货柜,心中一片空茫,然后,她有了一个主意。
她偷偷用放在包里的手机,给自己的座机拨了一个电话。
然后当着张春艳的面,新建了一个客户信息:“好,谢谢你们的支持,哈哈,那当然,我们比美船的服务好很多,是的是的……我明白……我不会忘记他的……他也快离开美船了,像您这样的优质客户,当然应该由我们这么优秀的企业来服务……您来羊城的时候,我请您饮茶~”
王雪娇哼着小调,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打字,张春艳伸头过来:“哇,你又有新订单啦?”
“对呀~这次是一个朋友转给我的,嘿嘿,帮我冲冲业绩,不然怪难看的。”
“是从别的公司撬来的?”张春艳压低声音。
王雪娇耸耸肩:“什么叫撬来的,客户本来就是流动的嘛,谁家服务好,价格低,他就来,不然我还能把他绑架来我这里下单吗?”
五点半,王雪娇和张英山下班,张春艳也走了。
六点,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走光了,连杨仲松都锁了办公室离开。
有人悄悄进来,是张春艳,她这次是从大家放软盘的地方取出王雪娇存盘的船务资料,放在自己的电脑里读取。
她把新增客户名单拉到底,看着客户名单,记下来。
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说:“你们公司出奸细了,有人把你们客户的资料卖给……”
一只手伸过来,拍在挂断键上,电话断了。
张春艳转过头一看,是王雪娇,她后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许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我可以解释。”
王雪娇笑笑:“解释吧。”
张春艳:“我……我……我其实……”
结结巴巴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来。
王雪娇笑笑,她拎起电话听筒,递给张春艳:“要不,你问问你的编剧男朋友,这会儿应该说点什么比较合适?”
“我……”张春艳的嘴唇都在抖。
王雪娇继续说:“看样子,你是知道,你是在出卖公司利益,不,主要是我的利益,你想让别人把我的客户再撬走,对吧?”
张春艳的眼眶里盈满泪水:“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你破坏我的工作,还叫我不要告诉别人?”王雪娇扬了扬眉毛,“我不仅要告诉别人,我还要告诉你男朋友~反正你已经不喜欢他了,说说也没关系吧~我知道你男朋友在哪个大学,还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不是毕业生,是还有一年才毕业,你上次打的是他的学期小论文。”
这些信息都在她上次打印的论文的封面上。
连指导老师的名字都有。
张春艳吓得全身僵硬:“这跟他没关系。”
“怎么跟他没关系,你偷我的钱去养他,这个问题很严重啊,我还请你吃了一顿那么贵的饭呢,你就这样对我,我真的很伤心。”王雪娇按着心口,做出悲痛欲绝状。
“对不起,我,我也不想的,我我也没办法……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张春艳声泪俱下。
王雪娇见吓得差不多了,这才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往上一坐:“其实呢,丢了一些客户资料,对我来说无所谓,本来年底大家一起分奖金,我辛苦半天,钱还得带那些懒货咸鱼干一起分,差那几毛几块的,还买不起我一对耳环。”
“但是……”王雪娇逼视着张春艳,“我不允许任何人动我的东西!也不允许任何人动我的人!”
平时笑嘻嘻的王雪娇板起脸,好吓人,张春艳不得不交待了她干的事:偷了客户资料给愿意出高价的外国公司。
她偷的信息当然不只有客户名称和联系人,还有他们运输货物的名称、频次、去哪些国家,每次支付的运费是多少、对货物是否有特殊要求,以及远洋船务公司在以前的合作中,出过哪些错。
在远洋刚刚犯过错的时候,外国船务公司再去下手去挖客户,成功率倍增。
还有为了挖大客户的时候,用的更加下作的手法,买通港口的工作人员,专门针对大客户的货柜,出点这样那样的问题。
大事不出,小事不断。
大客户负责这块的人天天绷着神经,也会受不了,对远洋船务的不满会不断叠加,到时候再下手,就手到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