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娇对各种阴谋论和八卦野史都超级感兴趣,就连“武则天杀女”,她都看过四个不同的版本:
传统的“武则天杀”、略有新意的“女婴本来就有病”、相当有新意的“李治杀,好让太原王氏快点滚蛋”、超级有新意的“唐朝宫女一生无法出宫,所以心理变态”。
包括1999年的南联盟大使馆事件,她也听说过很多个版本。
以王雪娇的认知,美国人拎一袋洗衣粉出来就说是生化武器不是不可能,不过兴师动众的派出两艘军舰,在海上停了三十三天,只为恶心一下,而不是想真的翻出什么东西来?
又或者是,中央情报局的信息有误呢?
他们的信息有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么,有误的信息是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某位收了他们钱,又不想干活的大神瞎编的吧……这也不是不可能……二战时候的德三就为此付了好多钱呢。
王雪娇闭上眼睛,仔细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连苏联要中国还鸡蛋、还苹果的故事都有全新阴谋论版本。
这艘船却完全没有提过。
1993银河号,仿佛成了被历史发明家和阴谋论狂想家抛弃的黑洞,完全没有人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都没人提过“肯定是你有问题,不然为什么美国不找别的船,就找你?”
见王雪娇闭着眼睛,皱着眉,张英山伸出手,给她揉按着太阳穴:“想到什么了?”
“想所有的可能性……”王雪娇顺势躺靠在张英山的胸口,“到底是谁说船上有化学药品的,或许,那是一个突破口。”
随便一个路人甲不说编不出来,就算是硬编出来,中央情报局也不能信啊。
好歹也得是跟这事沾边的人,提供的信息才能有那么一点可信度。
就如同一个女人说我能把月经憋住,那大家还会好奇地多问几句:你怎么做到的。
一个男人说女人能把月经憋住,大家只会激情开喷。
王雪娇的手指在张英山的手心写写画画:“能知道某个货柜在某个船上的人,有货主、船方、港口三个……随便一个里面有内鬼,都可以造成这样的结果。”
船方就是王雪娇上班的地方,一艘船上的货主有一大堆,港口的工作人员有成千上万。
随便有一个是间谍……都不用专职,本职搬运工,兼职间谍就可以……上哪儿抓去啊。
王雪娇沮丧地把脑袋枕在张英山的肩膀上,气恼地轻捶他的胸口,哎,别说,还真解压。
捶了一会儿,她把胳膊搭在张英山的肩膀上。
张英山接过她的胳膊,放在腿上揉按:“放松放松,一会儿再打。”
“你这样,我的良心开始痛了。”王雪娇笑道。
张英山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亲一亲,能止痛。”
王雪娇忽然问:“刚才我打你胸口,疼吗?”
“……”张英山的脸颊发烫,“现在不疼,回家再疼行吗?”
王雪娇飞快地亲了他一下:“好~先干活。”
王雪娇不死心,又把资料看了一遍,看山还是山,没有一丝丝灵感。
抬头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唉!事已至此,先吃饭吧。”王雪娇伤感地把软盘退出电脑,放回原位。
张英山提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吃什么?”
这会儿卖菜的都下班好久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再加上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天,王雪娇感觉午饭还堵在嗓子里:“我还挺饱的……你很饿吗?”
张英山下午出去跟整个航运运营部的人都社交了一圈,连箱管部、中转部和大船操作部都没有放过。
“不是很饿,不过还是想吃一点东西。”
王雪娇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去吃虾蟹粥吧,昨天我看到一家叫宏兴的,感觉很有前途。”
两人走到了两公里之外的宏兴海鲜酒家。
看招牌,金碧辉煌。
门口摆放着大玻璃缸,里面有各色鱼、虾、蟹、螺……一个个看着特别精神。
门上极具时代特色地贴着四个大红字:生猛海鲜。
进门之后,整个档次就往下掉了一层,莫名的有一种美姨荔枝木烧鸡的意味……
桌子是那样简朴的大圆桌,铺着塑料布,散客都是由服务员领过来拼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凑在一桌。
王雪娇和张英山来的时候,正好有一桌空的,偌大一个十人圆桌,只有他们两人缩在一角。
接过菜单,王雪娇点了一份虾蟹粥、一份辣酒煮花螺、一份紫苏炒螺、一份白灼芥兰,一份黑椒牛仔骨。
张英山忙说够了:“太多了,你不会是想把桌子摆满吧?”
“哎呀,有两个是螺,都没多少肉的,吃着玩。”王雪娇企图再点一个鸡汁鳄鱼煲,说要给张英山补补,被张英山拒绝了,她又不死心地点了一个椒盐濑尿虾。
虾蟹粥是连着砂锅一起端上来的,所有的米粒都已经被煮开花,香软绵密。
王雪娇实在不饿,拿着大勺子划拉几下,无情地抛弃了粥底里的大虾和花蟹肉,只盛了一点粥出来,放在一边等凉,拿起牙签,专心对付辣酒煮花螺。
刚挑了两个,门口又来人了,服务员把人引到王雪娇他们所在的这一桌。
王雪娇抬头一看,冲他一笑:“哟,真巧!~”
此人正是昨天送她一大袋子荔枝,还送他们下来的男人。
“是你们啊?真巧。”
男人坐下来,看着王雪娇手里的花螺,夸道:“会吃!这家的螺是招牌来的。”
“那是~”王雪娇的自信体现在所有方面,“不然怎么当美食家。”
一次见是意外,二次见是缘份了,他问王雪娇:“你们是专心找过来的?”
“不是,刚下班,随便凑合一顿。”
男人眉毛微动。
虽然宏兴的内部装潢看起来很草率,但是,它的海鲜价格并不便宜,真要随便凑合一顿的话,应该是去前面的小巷子里,点一份一块钱的鸡蛋肉末炒粉。
王雪娇点的这些加在一起,起码要五十块钱。
过了一会儿,王雪娇点的特级椒盐濑尿虾上来了,那濑尿虾起码有三十多厘米,跟寻常成年人的小臂差不多长。
挂牌价格是三十块钱一只。
她点了两只!
濑尿虾,就是皮皮虾,它戳手!
张英山盯着盘子看了半天,他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奇怪的虾,伸手探了探,觉得剥起来会需要一点技巧。
他正想着怎么下手,王雪娇已经伸出无情铁手,对着皮皮虾伸下去,把虾头拧下来,再以暴力拆快递的姿势,手指重重捏碎了虾壳。
最后,双手再以“九阴白骨掌”的气势,将皮皮虾扯成两半,将虾黄和虾肉掏了出来。
把男人看得目瞪口呆,他,正宗岭南人士!
昨天,他受不了王雪娇要吃不够新鲜的荔枝。
今天,他受不了王雪娇吃皮皮虾吃得这么费劲。
他忍不住开口:“唉,没有这么难的,用筷子点一下,就能抽出一整条肉。”
“还有这等好事?”王雪娇好奇:“应该怎么做?”
他给王雪娇虚空演示了一下,王雪娇按他教的,把筷子扎进皮皮虾的后背,掀了半天,还是没有成功,把她气得又使用“九阴白骨爪”了。
“要用巧劲。”男人摇摇头。
王雪娇对服务员说:“再来两只椒盐濑尿虾,要特级的。”
餐盘上桌以后,王雪娇摩拳擦掌:“哼,我就不信了!我一定要抽出一整条。”
男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么晚下班,好辛苦。”
其实他是想知道,一个月得挣多少,才经得起这么吃。
“船务,帮人运货的。”王雪娇随口答道。
男人忽然来了精神:“货轮?”
“对。”
“你们有哪些线路?”
王雪娇眨了眨眼睛:“主流线路都有呀,你要往哪里运?”
“伊朗。”
王雪娇点点头:“有的,你要运什么?液体、粉末要全部检查的哦。”
这两种东西属于高度敏感物品,运起来麻烦事一堆,每次抽查都会有它。
“香云纱。”
“哦,那就好。”
男人掏出黑色真皮名片夹,与王雪娇和张英山交换名片,是中山一家纺织品公司的老板,叫洪威。
他大倒苦水:“我们公司的货走量不大,每次只能跟别的公司拼柜,拼到什么的有,咸鱼啦、液体啦,他们一漏,我们也跟着遭殃,还有一次啊,好不容易跟玩具拼箱,结果,装箱的人太不负责,把我们的货压在最底下,说取不出来,要把上面的货都卸了才能拿……哇,好过份的哦,我们的货是去中东,它去了红海,进地中海,到欧洲的三个码头卸货,我足足等了三个星期啊!!!”
洪威提起与船务公司的恩怨情仇,就停不下来。
“……我的公司是小,发的也都是普货,不过甩柜连甩我四水,是不是也太过份了。”
四水的意思,就是这个倒霉蛋被通知“舱满了,你的货等下一趟船吧”乘以4,那种感觉,大概类似于早上赶着上班,结果连着来了四趟车,硬是挤不上去。
王雪娇大概能理解,洪威这是私人企业,不是大型国有纺织公司,大公司一出货十几个货柜很正常,他卖的又是香云纱,一次能有半个货柜就不错了。
“要是余小姐能帮着照顾照顾……我必有重谢。”
洪威没办法把消费成大型远洋货运公司的VIP,至少可以让自己成为船务公司船务专员的VIP,给余梦雪和张英山两人进贡,可比成为公司VIP容易多了。
王雪娇嘴唇微扬,心想公司的条例还真是没有白学,这么快就有人要重谢了。
“哎,符合规定的,不管谢不谢,都一定会照顾。”王雪娇打起官腔。
洪威笑笑:“是是是。”
心里想的是: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就会找理由要钱了。不然她当船务一个月才多少钱,经得起这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