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见王雪娇不依不饶,对王雪娇说:“我弟弟还小,不懂事……”
王雪娇被他逗笑了:“你弟弟比你小几分钟?”
周大不由一顿,他习惯当老大,别人都是他差不了多久的弟弟,悻悻道:“差了一天哩!”
生气归生气,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就把弟弟给杀了。
他又有些不解:“我弟弟进了他的房间,你怎么也在他房间里面?”
“我在他房间里面怎么了?我们男未娶,女未嫁,你情我愿,看上了!他还给我擦手呢!你弟弟进来,打扰我跟他谈恋爱!”王雪娇理直气壮!
周大了然,敢情是自己弟弟进去的不是时候,扰了这对男女私通……噫,这个女子真是,才刚跟这个洋鬼子见了几分钟啊,就半夜进人家房间去了……
他向张英山和王雪娇赔罪:“我弟弟就是个瓜皮,你们当他是个屁,就把他给放了吧。他以后不敢了。”
王雪娇斜了他一眼:“以后敢不敢不好说,先说眼前,你弟弟突然进来把他给吓软了,兴许以后都要落下病根,你怎么说?要不,把他的切下来赔?你都有儿子了,你们老周家也不算绝后。”
好狠的女子,张口就是要断人子孙根。
昨天花姐跟他说,这个女子就是金三角猛虎帮的余小姐,他还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现在他终于感受到了。
周大拿出大哥的气场:“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老周家的香火,你这个要求,不可能的。”
“我提的要求,你都不同意,那你说一个。”王雪娇歪着头,手指转着耳畔垂下的头发。
周大咬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工厂建成以后,再多给你们一个点。”
王雪娇指指自己:“一个点。”
又指指张英山:“一个点。”
她再竖起两根手指:“一共两个点。”
昨天谈的其实已经把周大的利润压得很厉害了,几乎与他自己出去走货赚到的钱差不多。
再这么压,就只能走薄利多销路线。
把整个同心县和周围的毒贩子都叫回来,让他们在韦州镇拿货,这样他才能挣得多一点。
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待着,出门都是熟人,干什么都有人罩着,肯定比去人生地不熟,危机重重的云滇拿货,再亲自跑警察多多、禁毒力度大的东部和南部发达城市要安全。
不想出去“撞命”,拿配方在老家生产是最好的选择。
周大虽然不舍,但也没办法,谁让这个烂怂弟弟把两个配方持有人都得罪了。
他思来想去,最后咬咬牙,点点头:“行!你一个点,他一个点!”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
王雪娇看着张英山:“他对我的赔偿,我还比较满意。他进的是你的屋子,你还有什么要求?”
张英山伸出两只手:“这是对窝的腐乳!灰常灰常大的腐乳!窝要十个点!!!”
周大整个人都不好了,再加十个点,那他的利润就几乎等于无了。
“这么加,我真的受不了,这样吧,这件事,都是我弟弟的错,我给你一百万,算是赔礼,行吗?”
余小姐直接扒走了五成,张英山昨天谈的是一成,给三巨头的是一成,他还能赚个三成。
配方最重要,他就当自己是代工厂,要是再加十个点,那他就只能赚两成。
他又负责工厂,又负责维护人脉,才赚两成,他图什么啊!
王雪娇知道他舍不得,她掏出纸笔,跟周大算账:“按照我们的配方做,你们这里本来就出麻黄草,一公斤的成本一万块钱都不到,转一道手,就是二十万。卖一公斤赚十九万,卖一百公斤就是赚一千九百万,同心县起码有三百个人做这个生意吧,一人每年出货一百公斤,不算多吧,那就是五十七亿!你就算只赚两个点,也是十一亿四千万。”
她又写:“金三角一公斤的出厂价是,你从边境拿一公斤要五万块,你被追过那么多次,应该知道边境的公家人有多厉害吧,行,风险不计价,你们兄弟几个联手,能卖多少?算你厉害,别人一年卖一百公斤,你一个月就能卖出去。
每公斤,你赚十五万,一百公斤就赚一千五百万,十二个月……我算算,你们兄弟几个能挣到一亿八千万。”
王雪娇把纸笔往桌上一丢,冷笑一声:“是自家的厂里舒舒服服的挣十一亿四千万。还是被公家人追得像丧家之犬一家满世界逃蹿,最后只能挣一亿八千万,你还看不起这两个点吗?”
事实上,周大一开始反应那么强烈,是因为觉得两成这个数字太少了,毕竟以前他做的所有生意,盈利百分之百都是他的。
王雪娇给他这么一算,他才发现,原来在家里建制毒工厂,哪怕只得两成,也赚得比在外面“撞命”多得多。
“你要是不喜欢赚钱就算了,你们兄弟几个继续’上前线撞命‘去。天下制药厂那么多,我也不是一定要跟你合作。”王雪娇耸耸肩。
张英山大声说:“窝也一样!余小姐保护了我的尊严,窝要跟余小姐一起走!”
周大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你是为了尊严吗!额都不好意思说你!你就是馋她的身子!你下贱!
但是这个伊朗人是帮夹菜、帮倒茶、帮擦手、殷勤挑水,跟前赶后的伺候追求,会讨姑娘喜欢。
自己这个烂怂弟弟是半夜潜进屋子,这高下立判啊,就算是跟镇上的寡妇偷情,也得帮着做做家事,挑挑水,哪有上来就上炕的……
周大恨铁不成钢,想想自己将要让出的利益,心痛莫名,对着周四又是一脚,他站了起来,背着手转了几圈,最后王雪娇抬腕看着手腕:“再给你五秒。五、一……好了,周先生是不想办厂了,我们走吧。”
王雪娇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张英山紧随其后。
周大赶紧拦住:“行行行,加一成,就加一成!”
那可是比当二道贩子要多赚十亿呢!!谁能让财神爷跑了。
“你可别反悔哦~”王雪娇微笑道。
“不反悔,额给你立字据。”
王雪娇摇摇头:“字据有什么用,难道我还能拿着字据去找公家人告你吗?”
“嘿嘿嘿。”周大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王雪娇扫了一眼周四:“我看,你还是把你另外几个弟弟也叫过来,让他们认认人,知道谁是能惹的,谁是不能惹的。”
周二、周三都到了,缺一个周五,据说周五在缅甸卖玉石、红木。
王雪娇笑笑:“这么赚钱的生意,怎么不带他,是不是因为他最小,父母一直娇惯他,你们讨厌他?”
“噫,哪能呢!他在缅甸,也是替我们介绍介绍人么。”
王雪娇忽然问道:“他是自己做生意,还是跟人合伙?”
“合伙嘛。”
王雪娇又问:“跟他合伙的人叫什么?”
“好像……叫郑益静。”
周大能进入大金三角地区拿货,就是靠周五引荐的郑益静,郑益静再找的郑益宁,郑益宁再转介绍。
HO~HO~HO~这个世界真是意外的小啊。
不过也很好理解,缅甸本来也不大,华人、玉石加红木生意,就能筛掉一批人,再加上家里都有贩毒背景,为了安全,本身能接触的人就有限,能认识也很正常。
王雪娇戏谑道:“这个郑益静我认识,哎,他长得也挺不错的,你这个五弟,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被叫来的周二和周三已经知道周四搞出了什么事,一听王雪娇这话,更是臊得不行,恨不得不认识周四。
王雪娇笑嘻嘻地问道:“你们大哥出去撞命的时候,你们都在干什么?”
周二的脸虽然与另外几个兄弟几乎一模一样,但气质不同,很有一些文质彬彬的意思,他就在同心县政府工作,负责通风报信,为周家人及镇上其他跟着周家的毒贩子们提供保护。
周三抓了抓头:“我不知道,大哥叫我去哪,我就去哪儿。”
“他呢?”王雪娇指着周四。
“他也是。”
王雪娇心下了然,所以,周二是保护伞,周五是跟毒贩子打交道的男公关。周三和周四是周大的替身,负责跑路的时候掩护他。
她狠狠地盯着周三脸上看,试图看出他与周大的不同之处。
笑死,根本看不出来。
就算是同卵多胞胎,等到成年,有了自己的生活以后,会随着各自生活环境和习惯的不同,动作和气质也不一样,只要是相处亲密的人,过一段时间就能认得。
王雪娇跟他们都不熟,现在只能看出脸上被她的九阴白骨爪挠出一道血痕的是周四,看起来颇有厅局气质的是周二,周三有一点点憨,不过要是三个人都板着脸,不说话不动,就看不出来了。
以后会好的,想办法给周三也留个痕迹。
至于冯老说过的话,这不重要,周四夜闯寡妇村调戏良家妇女,我见义勇为抓他一下怎么了。
周三么,也总有办法的。
……真想知道冯老是怎么也能想到这些的,嗯……肯定是叶诚,要么是木思谨,不会是寸克俭吧,哎,难说哦~
与周家人谈妥这些事情之后,周大说要找人收麻黄草,先试着把麻黄碱炼出来。
暂时没有三个人的事了,王雪娇提议先把韦州镇的情况摸清楚,不仅是地形,还有各家各户对禁毒的态度。
像陈俊他妈那种非常支持的,在考虑可帮扶的名单最后,这种就是混乱中立阵营的,有奶就是娘,有钱就跟着走。
先救守序善良,再帮中立善良……
三人分头行动,王雪娇去镇中学找吴老师。
这所中学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以前都挺好,这里老师烦恼的问题跟普通学校老师烦恼的一样:不好好听讲、打架、早恋、成绩差。
后来就变成了辍学,现在变成了留守儿童大本营。
留守的原因往往是因为他们父母出去“上前线撞命”了。
有四十多个学生的父母一起被枪毙,或是一个枪毙一个判二十年,也没有别的亲戚愿意抚养他们,本地贩毒的人富,但是贩毒不上税啊。
财政艰难,福利也跟不上,哪有什么福利院,全靠街坊邻居谁心软,给他们一口吃的。
老师除了教学之外,还得管他们的心理健康。
王雪娇找到吴老师的时候,吴老师正在跟一个女生说话。
那个女生低着头,左手抓着右手,一声不吭,桌上放着一张试卷,数学卷子,二十分。
吴老师对着她苦口婆心:“你这个分数,中考连最差最差的技校都考不上,无论如何,你也要考上一个学校,学校包分配,你也有口饭吃啊。”
王雪娇在门外听见,想起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无声叹息。
1987年,就已经出现了分配的毕业生被用人单位退回的事情。
1993年,也就是今年,马上就要出现第一次的大下岗浪潮,同时也会引起教育体制改革。
1996年,除了师范和卫校之外的中专,都不分配了。
已经在岗的人都下岗了,还分配什么分配。
女孩子默默抬起头,看着吴老师,轻轻地说:“没有饭吃,就饿死了。”
吴老师还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