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娇和张英山裹在几块羊皮缝合的皮帐篷下面,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交换身体的温度,顺便说说话,打发这一路的无聊时间。
眺望着雪山,王雪娇压低声音对张英山说:“我忽然想起一个笑话,在美国,打小孩是犯法的,有一天,一家美国人带着孩子到中国,结果在过边检的时候,小孩又开始淘气,美国妈妈指着墙上的中国国旗说’现在我们是在中国,你要是再闹,我可以揍你!‘”
王雪娇顿了顿:“唉~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现在只能缩在车斗里吹吹风。”
张英山小心地搂住她:“这才是卧底的正常生活,我们已经比其他卧底恣意很多了,想想丹棚,谨小慎微,还差点没命。”
“我们哪里恣意了,我很谨慎的好吧~你不知道,有个搞笑的人,那才叫恣意。
名校毕业,毕业后成功拿到了国安的录取通知书,当时她知道自己入职后就不能去外国玩了。但她以为入职前没事,于是去美国玩了两个星期,办入职的时候,没通过测谎,录取通知书就被撤回了。”
张英山被这种傻缺行为震惊了:“还能这样?名校毕业?”
“是啊,名校毕业又不代表这个人的脑子就是十全十美的。”
张英山沉吟片刻:“没有通过测谎,是指,她去了美国,还说自己没去?”
那这人不仅智商堪忧,还品行低劣。
王雪娇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被CIA的人接触过了。CIA培训最基础的间谍只需要七天,她可是待了整整两个星期。
这种就属于只知道自己不能做某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做,所以犯蠢。
如果她明白入职后不能出国的理由,就应该知道,只要接了录取通知书,也就不能出国了。”
“不过,也别说这个人了,俄罗斯有五十个犯蠢的特工,为了庆祝从间谍学校毕业,搞了一个奔驰越野车群,在莫斯科的大马路上放着音响,按着喇叭,疯狂拍照,还上传网络,哈哈哈,他们的身份是那种只有死的时候才能露脸的,然后全世界都看见他们的脸……克格勃的天都要塌了,最后他们被发配去了楚科奇,还有堪察加半岛~那算是俄罗斯的宁古塔了。那个学校的领导层跟着吃瓜落,降级的降级,引咎辞职的引咎辞职。”
风声更大了,温度更低,王雪娇往张英山的胸口缩了缩,轻笑道:“其实这种新闻看看也挺有意思的,会让我觉得难怪我这种资质平庸的人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忽然就对人生充满信心了。”
“你还资质平庸啊?”张英山笑道。
王雪娇点点头:“嗯,我有不少同事,真的是天才,脑子特别好使,所以,他们都当不好辅导老师,嘻嘻。他们根本不懂差生是为什么不理解题目,也不懂差生做不出来到底是卡在哪一步了。对他们来说,答案就在脑子里,没有为什么是它,反正就是它,就是宇宙真理。”
在呼啸风声中,车队在被白雪覆盖的昆仑群峰之间穿行,晶莹雪峰直指蔚蓝的天空。
王雪娇向前方一指:“看,那里就是王母住的地方。昆仑之巅,公格尔峰,还有冰川之父,慕士塔格峰。”
她将两只手掌合在一起,小小声地念叨:“西王母保佑,我们顺利完成任务,嗷呜!嗷呜!嗷呜呜!”
王雪娇拉了拉张英山的手:“你也念。”
“你什么时候信西王母的?”张英山笑道。
王雪娇摇晃着脑袋:“我一直都信啊,需要的时候,我什么都信,来都来了,顺便信一下又不吃亏。这不是咱们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嘛?我同事当年高考之前,在雍和宫投币一元,许愿能考上清华呢。从雍和宫坐地铁到清华主校园都要四块钱,还不是该考上就考上了。”
张英山微笑着学王雪娇的模样,双手合什:“西王母保佑,我们顺利平安的完成任务。”
“你还没有嗷呜。”王雪娇小声提醒。
“为什么要嗷呜?”
“西王母蓬发善啸,嗷呜几声,证明我们是她的忠诚信徒。”
张英山继续念道:“嗷呜!嗷呜!嗷呜呜!”
“嘻嘻~”王雪娇靠在张英山身上,“此情此景,可算是把我的名字凑齐了。”
她指着自己:“王。”
指着远方:“雪。”
指着张英山:“娇。”
张英山一愣,他再怎么也没想过,自己这么一个一米八几,要肌肉有肌肉,要力量有力量的男人,跟娇有什么关系。
他抓着王雪娇的手腕,转了一个圈,指向她自己:“娇。”
王雪娇另一只空着的手在张英山身下,轻轻握捏,张英山全身一颤,声音也在抖:“有人。”
“不要撒娇。”王雪娇故意板着脸,看着张英山。
张英山恼怒地把她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低头含住她的两片嘴唇。连她对自己使坏,自己都觉得她好可爱,张英山觉得自己不能再让她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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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所有的车都在缓慢行驶,运毒的两辆车出发的很晚,几乎走在最后。
这样前面如果有哨卡的话,前面的车子就会停下来,形成长队,这就是给他们的预警,他们可以把车上的毒品抢先处理掉。
到了晚餐时间,车队停在路边,生火烧水。
等水烧开了,司机们再往装着砖茶的水壶里续上水,这就是蔬菜了。
有讲究一点的还带了牛奶,煮奶茶喝。
然后一口馕饼,一口肉干的吃着,
王雪娇掏出她包里的那份椒麻鸡,打算一会儿等上车了,再把张英山包里的那份分出来一半装她包里。
外面的温度太低,就算是椒麻鸡本来就是凉拌菜,这会儿也冰牙,得稍微热一热才好吃。
她把椒麻鸡倒进小锅里,点起了一堆小火,小心地搅拌。
再用几根铁钎把两块馕饼架在火堆边加热。
加热之后,被低温封印住的椒麻鸡香气陡然扩散开,辣椒与花椒还有洋葱那股强烈的香气,再加上被加热的馕饼溢出的小麦香气,让冰雪都仿佛变得温暖起来,闻着香气,连刀子一般的朔风都好像变软了。
一口温热的椒麻鸡,一口馕饼,还有一口茶,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连死活不肯收椒麻鸡的阿里都忍不住了,太香了……他把自己那份“给孩子的”椒麻鸡拨出来一半,放在自己的锅子里加热,然后配着馕咬上一口。
哦~赞美真神……这是他吃过最好吃最香的鸡了……就是嘴里像被电过一样,有点怪怪的。
王雪娇笑眯眯地看着他,她现在不能说话,只能冲他眨眨眼睛,表示:“怎么样,我就说好吃叭~~”
不止阿里沉醉于这股香气,就连其他人都忍不住抱着饼子和肉干凑过来,满眼羡慕的围观。
如果是普通人,王雪娇会很大方的请他们吃一点。
不过对于这些人,她连一根肉丝都不想分给他们。
这些人没有跟害羞的贞洁烈女黑布桶说话,而是直接找到了她的丈夫伊朗大胡子。
问得很直接:“你们这鸡真是太香了,能不能分给我们一份?你们三个人吃两只鸡,太多了,恐怕你们会吃不下。我们的司机需要吃好一点,才有力气开车。”
说来说去,他们不过是仗着他们是客户的身份,来蹭吃蹭喝。
当然,如果张英山就是不给,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份椒麻鸡,就把坎威尔最亲爱的朋友及其妻子杀了,只不过后面的相处不会那么愉快而已。
听完他们的话,蹲在地上啃着馕的王雪娇便端起小铁锅,“啊吧啊吧”地示意他们把加热好的鸡端过去。
他们非常高兴,拍了拍张英山的肩膀:“真神赐给你这样一个体贴又懂事的女人,你真是走运。”
他们顺势在这里蹲着开始吃上了,显然是连锅都不想洗,打算把脏锅就留在这里。
王雪娇十分愤怒,蹭吃蹭喝,不给钱还不想洗锅,是重罪!
做为一个害羞的贞洁烈女,王雪娇当然不能和男人们凑在一堆吃饭,她溜溜达达,逛到没有人看管的第一辆车那里,然后从她的黑罩袍下面,掏出从第二辆车里偷出来的四大包海洛因,塞到油箱的旁边。
搜油箱几乎是缉毒警查车时候的第一目的地,要是这都搜不出来,那王雪娇只能表示:你们是一伙的吧!
接着,王雪娇绕到山后,悄悄拿出卫星电话,打给冯老。
详细告诉冯老两辆车的情况:“第一辆车都是没用的便宜货,留着也勾不出什么来。尽管抓,尽管杀。第二辆车是长线,只要不动第二辆车就行。”
冯老对她的安全有些担忧:“现在就动手?你和张英山会不会有危险?”
“正常设卡呗,又不是只拦他们一辆。”
王雪娇从容答道:“我相信,敢往新疆第二大城市运毒,他们应该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第二?小王同志,你要注意一下说话内容,不要闹出矛盾。”
王雪娇愣了一下:“啊?”
中国的大学,TOP1有两所。
TOP2有八所。
而新疆第二大城市有六个:克拉玛依、石河子、库尔勒、喀什、伊犁(排名不分先后,按拼音首字母为序,字母一样字数多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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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毒部门突然接到线报,告知有一辆从塔什库尔干开出的车辆里装有毒品,即将到达喀什,甚至精确到了车牌号和车型号,以及颜色。
上级要求,不能打草惊蛇,必须一网成擒。
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以前见过情报都是某月某日、某地段,可能有运送毒品的车辆经过,每一辆车都有嫌疑,搜不出来,可能是这辆真无辜,也可能是这辆藏得真好。
这次就好办多了。
他们在喀什入城口处的喀喇昆仑公路上设了卡,守株待兔。
第一辆从塔县出发的车是在晚上七点到达路口的,大家车速相似,很快,就排起了长龙,等待过检。
司机们非常不爽,骂骂咧咧,不过也没有办法。
有司机去跟查哨的人套近乎,问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态度很和蔼,理由也很充足:你们的车都是最后一天进的红其拉甫,口岸肯定查得松,领导说啦,口岸查得松,那我们就得查得紧一点,省得在喀什嘎尔里面出了什么事,要担责任,马上就是新年了,年前产生新案子,又得拖到新的一年,不是好兆头。
那就是大家都要被查呗,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就查吧。
终于,堵车堵到了王雪娇他们这两辆车所在的位置。
第一辆车上的人不愧是从狂信徒精英培训班里出来的,相当善于奔跑。
他用一个多小时,往返跑了三十多公里,回来报告前方有检查哨卡,以及检查哨卡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冒出来的。
司机有些舍不得:“就是例行检查,隔三岔五就有,没关系的,要不,货就不扔了吧?”
接头人很坚定:“不行……这次的任务,很重要,不止是运这么一点不值钱的白粉那么简单,不能冒险!”
正好旁边就是克孜勒吉勒尕河,他们抓紧时间,凿开了河面上的冰,打算把第二辆车里油箱旁藏着几十包海洛因都扔到河里去。
王雪娇和张英山也特别积极的帮忙扔货。
盖在油箱上面的盖板刚被掀开,王雪娇便扑上去,左右开弓,双手拎着两包海洛因,健步如飞,赶到河边,把袋子扔进水里。
张英山紧随其后。
两人急客户所急,想客户所想,其端正积极的工作态度,赢得了甲方客户的称赞:“不愧是坎威尔先生的心腹。”
连伊朗大胡子身边那个蒙着黑罩袍的女人都帮忙扔货,谁见了不得说一句:“真是一个贤惠的好妻子,知道为丈夫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