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巨头中的两个都是盘踞在金三角多年的老势力,另一个则是与李家有关的旁系女人,名字就叫余梦雪。
金新月和金三角都在亚洲,平时对付各国缉毒人员的时候是一条心,没有缉毒人员的时候,他们是竞争对手。
霍加更加疑惑:金三角的余梦雪为什么要来金新月?总不能是想凭着她手里这点人,就把金新月给铲平了吧?连鼎盛时期的苏联都做不到。
“金三角,余梦雪”这六个字,对于霍加来说,只是造成了一点点小小的疑惑。
对于尹俊杰简直就是晴空霹雳。
什么?!
我请的保镖是金三角大毒枭的人?
跟我一起待了两天的是把坤沙都逼到投降的金三角大毒枭?
这个大毒枭还会给手下做饭?
难怪!
难怪自己就给了那么一点钱,她愿意带着那么多手下和武器护送自己过来。
一路吃住都没有再额外花钱,还在这里又招了三十个人帮自己工作。
因为她根本就不缺钱嘛!!!她根本就不是靠开安保公司赚钱,所以才会这么大方。
难怪她下手那么狠,说开火就开火,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难怪问到他们是哪国人的时候,那个小白脸支支吾吾。
现在,一切的疑惑都能说得通了,她是金三角的大毒枭。
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人命在她眼里跟蚂蚁没有什么区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全世界的法律都在她的脚下被践踏……
尹俊杰大脑一片混乱:她她她……她到底想怎么样,她会不会杀了我灭口啊?
我怎么这么倒霉,不就是贪图那么一点点的驻外补助吗?我犯了天条吗?
今天点检了一天的紫草,累得要死要活,早说晚上就要死了,白天就不干活了啊!!!
孩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
单位还说下次分房,自己应该能升一级,分更大一点的房子了呢。
爸妈怎么办?爸有高血压,听见我死了的消息,他能受得了吗?
余梦雪能不杀我吗?
就算杀我,能不能让我给家里人打最后一个电话,让我说我爱他们?
单位还有人欠我五百块钱呢,都没打欠条,我得告诉媳妇儿一声……
尹俊杰好像一根木头,笔直笔直地坐在一角,整个人一动不动,也没有人搭理他,由着他在大脑里脑补自己到底是会被乱枪打死,还是被扔进水里淹死,或者被埋进罂粟田里当肥料。
王雪娇没有注意到闷坐在角落里发霉的尹菇菇,她正忙着跟霍加聊她来的原因:“佤邦被美国制裁,没法卖海洛因,现在又跟中国好上了,中国又厉行禁毒。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他不卖,光看着我赚钱,他心里嫉妒啊,也不让我卖,要是我违反了三方约定,他跟波老头就要合伙打我。
我有一个绝妙的配方,不能看着金山不去搬,所以,我想到金新月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合伙人。”
包幼安的特使在北京,是公开消息,霍加也知道,他可以理解余梦雪的处境,以及跑到金新月来找合作伙伴的意图。
现在,霍加对王雪娇的身份已经全无疑心了:
政府禁毒,她是金三角大毒枭。
哪怕她不是余梦雪,也不用担心她跟旁遮普政府一条心。
她带着一群外国人,用重武器随便杀人,如果她是在奎达的地盘上杀人,而没有提前与霍加家族通气,那么,连霍加家族都不能容忍。
霍加忽然注意到在墙角默默想遗言的尹俊杰,他疑惑地指着尹俊杰:“他为什么说他是来收紫草的?”
“他是真的来收紫草的,”王雪娇回答,“总得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才好活动呀,不然我们在首都不就被抓起来了吗?”
霍加阴鸷的眼神在尹俊杰身上来回扫了几遍,这人现在已经是生无可恋的模样,任凭他的打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霍加皱眉:“他怎么了?吓到了?”
王雪娇笑笑:“现在已经是中国时间凌晨三点啦,有时差,他刚到,还不适应,他想睡觉了。”
“哦。”霍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霍加把这几个残党绑住,押回他的私刑室,明天,他就要让全城的人知道炸了他霍加的车,不是一句“误炸”就可以没事的。
霍加已经打算回去睡觉了,王雪娇开口:“霍加先生,我怀疑,这些人还有更高级的头目领导,否则,以他们的智力水平,被打散了之后就会逃走离开,根本就不会一路跟踪尾随,还有炸弹这么高级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
王雪娇压低声音:“其实,我怀疑,他们的头目,就藏在珍珠酒店里,如果你把他们弄死,这个头目会纠集更多的人手过来向你复仇。到时候,就不是误炸,是真炸了。”
霍加不傻,他一听就知道,王雪娇这么说是为了她自己。
不过,他认为的是:余梦雪担心要追杀自己的人还在,所以,要斩草除根,并不是担心那些人会对他们不利。
“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么,我愿意给你提供方便。”
王雪娇请服务员以城里发生爆炸案,需要给每个客房发放紧急撤退说明书为由敲开了房门。
所谓紧急撤退,其实就是酒店楼层的平面图而已,国内的酒店会贴在门后,这里并没有,还要临时复印。
几乎所有人都打开了门,不过他们都是来自其他国家或地区的人,不是王雪娇要找的。
还有几间没开,王雪娇派人盯住那几个房间。
关于纳瓦兹大放厥词的事情,霍加也知道了,其实他跟纳瓦兹的交情没有那么好,纳瓦兹只不过是仗着霍加不可能为了一句话,就跟他背后的集团发生冲突罢了。
王雪娇努力的添油加醋,表示像这种人,就是在试探容忍的边界:“今天他开这种玩笑,你能忍,明天打了你的人,你还能忍。忍来忍去,他们不会觉得你大度,只会觉得你好欺负。只会一步一步更加过份,这会让你的手下觉得没面子。就应该像对付炸了车的人一样,给他们一点教训才行。”
霍加也想,只不过他也确实不能只因为一句玩笑话,就把纳瓦兹给杀了。
只提出问题,而不提出解决方案是不行的。
王雪娇做为一个出色的商人,自然是要趁机把自己的想法卖出去。
“既然他们说要每天炸你的车,那就应该派人跟着他们,一直到他们离开俾路支省,这样既不起冲突,又表明了你的态度。”
干他们这行的,肯定不乐意被人盯着,采取人盯人战术,能恶心到他们,又不算正式翻脸,要是金新月那里兴师问罪,想要退让,也能解释为是对他们的保护。
霍加觉得这主意不错,决定等天亮就跟纳瓦兹对线。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众人起身准备回去休息。
王雪娇一转头发现尹俊杰还坐在墙角当蘑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不回去睡觉,想在这坐一夜啊?”
尹俊杰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的笑脸,以前觉得这张脸天真单纯,现在只感觉到这笑容阴森森的,好像随时随地会捅他一刀,然后把他剁得稀碎,埋在土里……
他的声音微弱:“能不能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满六岁的孩子……家里人都要我照顾……”
王雪娇困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杀你?”
尹俊杰怔怔答道:“啊……你们……不都要杀人灭口的吗?”
“灭什么口?”王雪娇不明白。
“我听见了,你是金三角的……大……余梦雪。”
王雪娇耸耸肩:“哦,所以呢?我在巴基斯坦是守法公民,没上国际刑警的通缉令,灭你这个口的价值是什么?浪费一颗子弹吗?”
尹俊杰迷茫地看着她,他的脑子已经想了七版遗言,刚才正在想第八版,结果现在得知项目压根没立项,在恐惧和绝望中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那他自己吓自己的那么长时间都是为什么。
“行了,回去睡觉了,办公室要锁门啦,别耽误人家下班。”
尹俊杰总觉得王雪娇一定是图他一点什么,他琢磨了一会儿,又颤颤巍巍地问:“昨天晚上那顿炒饭……里面……有没有……”
王雪娇无奈地指着自己:“尹先生,你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金三角三大势力排名第二的余梦雪,跟缅甸政府谈笑风生,与中国边防和睦相处,有赌船,有地盘,手下几千人,还需要亲自往你的饭里下药吗?你一个月工资多少,能买我几个山头的货?让你犯了毒瘾,我能挣几个钱?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尹俊杰细细这么一琢磨,好像也是,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药厂的小小采购经理,大毒枭就算想利用他把厂里的麻黄碱弄出来,也弄不了多少,还不如去对厂长下手。
不管怎么想,自己都是对余梦雪毫无作用,也没有威胁的废物嘛,何况……当初是自己先去跟杨杰搭话的,而不是杨杰先找他。
要说有什么企图,也是自己对他们有企图。
一生要强,从学校到单位都处处争先的尹俊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因为自己是个废物而欢欣鼓舞,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无用之用吗!庄子大人千古!庄子大人通透!
现在,尹俊杰念头通达,全身轻松,他站起身,高高兴兴地回屋睡觉去了。
·
·
第二天一早,城里很多人向城中心的空地跑去,现在那里立着几根木桩,每根木桩上绑着一个人,就是昨天参与炸毁霍加车辆的武装份子残党。
他们已经被折磨了一夜,全身血迹斑斑,有气无力,每个人的脚下都踩着一个炸药桶。
霍加坐在高处观刑。
除了霍加之外,还有昨天被炸死的司机家属:他的妻子、三个孩子,穿着黑袍的女人搂着三个孩子,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王雪娇和张英山在旁边围观,阿里为王雪娇翻译霍加在台上说的话。
霍加缅怀了他忠诚的兄弟兼下属,一个对职责、对家庭无比忠诚的好人,就这么莫名地死在爆炸中,他的妻儿再也等不到他回家……我们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然后就开始点火,被绑在炸药桶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被炸成碎块,每炸一个,周围的人都在为这样痛快的复仇欢呼叫好。
行刑完毕,霍加当着下面百姓的面,给了女人一大笔钱,勉励女人要坚强,好好把孩子养育长大,让他们像他们的父亲那样,成为一个忠诚的战士。
接下来就是女人和孩子们向他表示感谢,说自己能够生活在有霍加先生的城市是多么的幸福等等常规发言。
“不愧是盘踞在一方的土皇帝,处理得真快。”能坐镇交通要道城市的人,脑子就是好使。
严惩犯人是可以预想到的操作,毕竟被炸上天的车是霍加的。
安慰受害者家属就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的了,特别是常年居于高位,习惯俯视众生的群体。
就算是表演给百姓看的,以霍加家族在本地的影响力,做为一个不需要拉选票的土皇帝,还愿意表演表演,也算挺有前途一人。
处理完了炸车犯,昨天口出狂言的纳瓦兹已经被请到霍加的办公室详谈。
霍加十分客气地告诉他:“昨天爆炸案的犯人还有很多同党,至今还没有抓到他们,而你,是我重要的朋友和尊贵的客人,为了你的安全,我要派人保护你。”
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霍加的人会一直跟着纳瓦兹的车队,直到俾路支省和旁遮普省的边界线。
以确保他们不乱跑,不会干出纳瓦兹昨天说的事情。
纳瓦兹阴沉着脸坐在霍加对面:“我不需要保护。”
“不,你需要。”霍加冲他笑笑,非常诚恳地说:“如果你在我的地盘上出事,我会很没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