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我的人出来的地方让他有点意外,所以,把他抓住了。”
“我确实没想到会有人从衣柜里面出来,下次检查房间的时候,我一定会把衣柜的板壁也敲一敲。”张英山承认自己的错漏。
他防住了从正门进来的,防住了从窗户进来的,防住了从浴室通风道进来的,就是没想到背后已经检查过的衣柜板壁居然跟隔壁房间相通,会冒出来两个人,本想抓住木思槿争一争,结果老板娘从门口路过,还好奇的伸头张望,被一把抓了过来当人质。
木思槿还嘲笑他:“我敢杀她,你敢杀我吗?”
王雪娇得知事情原委,真诚求教:“这种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木思槿伸出手指点点她:“想偷懒?自己想!”
王雪娇嘻皮笑脸:“想过啦,这不是写完作业,也得老师批改嘛,整理出错题本,以后也好学习。”
“先交作业。”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打断你的腿,让你跑不掉!”
木思槿不以为忤,点点头:“嗯,是个办法,还有呢?”
王雪娇:“……老师,一定要给两种解法吗?”
“还有一个,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你不愿意说。”
王雪娇无比好奇:“我都不知道我知道什么,是什么?”
“不要去管任务之外的事情,专心于你的任务。”
王雪娇低下头:“我……我知道……”
她知道在二战的时候,英国曾执行过一个名叫“月光奏鸣曲”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为了掩盖英国已经拥有破解德国密码的能力,当局放任德军轰炸考文垂,没有做出任何措施。
市民因此而死亡五百五十四人,重伤将近五千人。
是牺牲可以预估的人数,换取战争的尽快结束。
还是救下眼前可以救的人,但是以后会有无法预估的牺牲者,也许比这次牺牲的人少,也许会多。
类似事件在中国历史上也无数次上演:放逃难百姓进城,里面可能混有奸细,不放,他们会被追来的敌人杀光。
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类似的事件永远充满争议,争几千年也争不出个是非对错。
木思槿看了看王雪娇,又看了看张英山:“小丫头,你不是挺通今博古吗?清朝有个将军叫明瑞的,乾隆的侄子,你知道吗?”
“知道……”
“他去乌什平叛的事情,知道吗?”
王雪娇缩了缩脖子,声音越发的低了:“知道。”
乾隆让他把抓来的三千男丁都杀了,他觉得那些人也是被迫被裹入叛乱,于是顶着抗旨的压力,心软没杀,结果那些人辜负了他的信任,一路闹事,迫使他不得不将人杀了,还被乾隆好一通臭骂。
木思槿郑重对她说:“对战士的要求是令行禁止,无论面前是什么,该舍弃的就要舍弃。
解放前,我们的前辈有多少打入敌人心脏的人,不得不看着自己的同志牺牲,甚至有人不得不亲自举起枪对自己的同志执行死刑。
军令如山四个字,不是说着玩的。
如果我在完成任务之前就咽气,以现在组织里的人手看,能接手我工作的人,就只有你了。”
“是。”王雪娇严肃地看着她,“我记住了。”
木思槿看了一眼张英山,笑笑:“现在你心里好受一点了吗?”
张英山没吭声。
王雪娇心里奇怪,这有什么好不好受的……她可没放弃把木思槿带回去的梦想,不过是迟几天罢了。
就这么放弃的话,被她吞并的那些帮派岂不是冤得慌,半夜都要在她的床头哭哭唧唧。
很快,王雪娇就知道为什么了。
树林里吵吵闹闹,几个人被士兵押出来,还有人端着一大锅肉。
波明被人请出来,有人向他说了一长串话,只见波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厉声说了些什么。
那几个被押着的士兵被人按着跪下,捏开嘴,有人盛出一勺冒着滚烫热气的肉往他们嘴里塞,烫得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勺接着一勺往嘴里灌。
然后,他们被带进芭蕉林,扒去全身的衣服,绑在树上。
这里是热带,毒虫极多,一夜过去,人也差不多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违背了波明的命令,偷偷把扔掉的肉捡回来吃。
提醒他们可以把肉捡回来的张英山站在王雪娇旁边,看完、听完全程,这是他给自己安排的“脱敏”训练,再难受也得忍着。
“你还好吗?”木思槿冷不丁问了一句。
张英山缓缓开口:“我没事。”
一转头,王雪娇不见了,定睛一看,她已经跟着绑人的队伍跑林子里面去了。
木思槿:“……”
她接受得这么快吗?
比我当年还狠啊,真是小瞧她了。?
木思槿加快脚步跟过去,只见王雪娇对着一个表情凝重的士兵比比划划,指了指那几个被推到树边的男人,又摊开双手,睁大眼睛,意思是:“他们为什么被绑?”
士兵也比比划划,拎起袋子,支锅,倒出,意思是:“他们偷肉吃。”
王雪娇露出震惊的表情,士兵沉痛点头,王雪娇惊恐捂心。
没有语言,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到位了。
被处罚的士兵全是宋托的亲信,因为他们昨天没吃到,特别馋。
其实波明的亲信也想吃,昨天开了一次荤,回想起来都流口水,还想再吃,只是害怕波明的铁拳,所以没敢行动。
为了一口肉,至于吗?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人心,越发崩裂。
行刑结束后,波明的嫡系和宋托的嫡系各归各营,两营隔了一条小河,平时休息之后,便互不往来。
宋托部的人没有睡下,有几个带头的走进宋托的屋子,在屋子里,已经坐着木思槿、王雪娇和张英山,三人满脸悲悯,木思槿先用高绵语说了一句:“真是太可怕了,如果我是你们,我可忍不了。”
……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有几个营房空了,清点下来,又跑了一千多人,其中有他最忠诚的伙伴宋托。
营地里的其他人得知二把手居然也跑了,顿时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对了: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抛弃了理想,那么再坚持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波明大怒,再次派人在深夜向维和工程队发动攻击,这次发动攻击后,他嚣张地在报纸上宣布这是正义之举,声称对此事负责,并称有许多战士已经潜入金边,会随时随地发起攻击。
他只想让背叛他的人无处容身,人人喊打。
王雪娇听说之后,对此评价:“哦?他不想坐龙庭了?”
那天张英山说的防爆钢板不仅仅是为了把木思槿钓出来,他也真的通过猛虎帮的渠道弄来了一批。
第一声爆炸响起的时候,工程兵们就已经钻进了床下的地道,回来之后,发现这次的几枚火箭炮只炸坏了钢板,屋里的东西都好好的没坏。
上次炸的时候,中方就要求柬埔寨严惩凶手,不过现在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警察和军人只够保卫金边最中心区域,要是他们撤了,国际社会最希望接手柬埔寨的那个组织只怕保不住。
没有人去抓,凶手就不会落网。
不落网,还谈什么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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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几天,波明一直在派人骚扰维和工程队,并且通过报纸发出消息:“金边政府已经拒绝和谈,并要求军队将我部所有士兵及军官消灭。”
金边政府看到这条消息都傻了,他们一直特佛系,他们最勇敢的想象是把为首的人抓起来,然后审判,都不一定是死刑。
怎么会要屠尽?
关键是,也没人来说和谈的事啊,怎么就拒绝和谈了?
此时金边有电话的地方不多,真的是地毯式的问了一遍:“你们有没有接到一个问要不要和谈的电话?”
他们生怕是不是这帮丛林奇兵们手一抖,按错了号码,打到别的地方造成误会。
没有!
没有一个人接到类似的电话。
金边政府发表声明:“我们没有接到任何要求和谈的消息,更不存在要求尽数剿灭,如有谈判意图,请尽快与我们联系。”
第二天,波明又发表了一则声明:“金边政府步步紧逼,他们不仅要杀光现有的战士,连以前曾经加入过的战士也要被清算,灭满门,老人孩子都不留。”
第三天,金边政府再发声明:“没有没有,我们真的没有。”
第四天,波明跟进:“就有就有,你们就有!”
第五天,藏在某处的宋托全家被灭门的消息震惊了整个金边。
波明发表了悲痛的声明,主要的意思就是:“看看,我说过什么!!!是不是!应验了!你们这些曾经离开我的人,好好想想吧,就算你们离开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与其等死,不如回到我身边,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我不会怪你们的。”
第七天,一则偷拍视角的录像传了出来,里面是波明在办公室里命令手下暗杀宋托。
还放了不少狠话,与他平时总喜欢唱高调,谈理想,说正义,讲公平完全不一样,他说的就是“宋托竟然敢背叛我!”
完全是一副权力欲极重,容不得任何人背叛的嘴脸。
杀宋托,就是他干的,完全是为了铲除异己,栽赃嫁祸。
丛林里的人们没有电视,也看不到报纸,但是被派出来采购食物的人都会看见,看见的人回去再这么一说。
原本的死忠粉纷纷脱粉,最终波明身边只剩下了几个曾经跟他一起发家的人。
波明最辉煌的时刻,身边有数十万人,每个人都以他的命令为方向,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再也受不了打击,瞬间衰老了许多,在一天早上被部下发现,睁着眼睛死在床上。
王雪娇本以为最后几个部下应该是那种愿意抹脖子殉主的,结果他们把波明的尸体放上车,拖去金边政府,想以此作为功劳,换取免于审判,过太平日子的机会。
啧,脱粉回踩最为致命。
没有人知道原本死硬到底,愿意跟着进丛林吃糊糊的几千人,是怎么忽然分崩离析的。
只有几个在组织内级别较高的宋托嫡系提到了那天的烧肉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