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夏厅提前打了招呼,他绝对相信,王雪娇就是在拐着弯地骂他。
第156章
自古以来送礼都是一个巨大的学问。
送得好:咱们是一家人。
送得一般:出门就在垃圾桶里看到了。
送不好:你要战!便作战!
在向叶诚打听之前,王雪娇其实努力过的,她不是大脑空空直接伸手的那种人。
“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XX”——除非“亲手”的人是全国知名的大师,否则仅限于关系极为亲密的爱人和朋友,在关系一般的人眼里看来,一律属于“什么烂东西”。
“送钱送金子”——普适性很高,但是拎着上门送,逼格低了一档,仅适用于跟本身身份不高的人,像包幼安这种土皇帝,那得用车装的金子才能让他看一眼,按照特情组的经费来说,去“花圈、寿衣、福地”店里装一车金元宝还是有希望的,别的就拉倒吧。
根据王雪娇多年吃瓜经验,送礼通用货币除了钞票之外,还有一种——人。
传统操作:送漂亮的男女。
晋阶操作:送身份特殊的漂亮男女,比如XX的女儿、XX的儿子、XX的遗孀,这种不漂亮都行,主要是有那么一个身份在。
王雪娇不可能送人,这在她的道德范围之外,更在法律范围之外。
好消息是王雪娇,她看书,不仅看正经书,还看不正经的书。
著名世情小说、水浒传的同人文、连仙人都爱看的《金瓶梅》里西门大官人就是送礼的高手。
他送给新科状元蔡蕴和安进士的礼是最俗的金银妆缎和马匹。
送礼给见多识广的蔡京蔡太师,就是精工巧造的四阳捧寿银人、金寿字壳、玉桃杯,第二次送的也是传统黄金和精巧物件。
不过西门大官人是奔着当蔡太师干儿子去的,王雪娇不是。
她认真盘算了一下自己与包幼安的关系,再对比一下西门大官人和蔡京的关系,她不是除了钱就一无所有的土财主,她还有数条贩毒路线和瞎编的国内人脉关系做靠山,按理说,应该能跟包幼安谈点有价值的东西。
一般来说,第一次见面,应该是中规中矩的坐在屋子里谈事,还没资格跟人一起去玩,但是如果跟包将军谈的好,就应该会有第二次见面。
第二次,还一本正经的坐在屋里谈,就说明没有混到位。
根据她的经验,大生意都是大老板们在各种非正式场合暂定合作意向,然后再由手下的小碎催们对接,穿着西装拎着笔记本电脑,一本正经地坐在会议室里谈合作细节。
问题来了,包将军喜欢的非正式场合,除了一起去嫖之外,还有什么?
这也太难猜了,王雪娇果断选择把问题外包。
也许是因为找包幼安的人太多,这类情报也很多,“小金佛”的回电很快就来了:
包幼安喜欢古董字画。
喜欢的活动是室内运动打麻将,户外运动打高尔夫。
具体说,是云滇传统麻将。
各地用的麻将是同款,但是规则都有些不同,有的带花,有的不带花,有的是16张,有的是14张……
王雪娇同志统统不会,连自己家的都不会,她对麻将毫无感情,只会最基本的推倒胡,在她教会一个德国人、一个瑞士人、一个玻利维亚人之后,第五把就迅速被德国人略施小计赢了。
这些明面上的规则都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跟大人物打牌的时候,打的那不仅仅是牌啊,该不该吃、该不该碰。
不管是《色戒》开头的麻将戏,还是《红楼梦》里鸳鸯递暗号给王熙凤,都是要玩脑子的。
还有很多人相信“牌品如人品”,现实里未必能短时间出现快速见人品的事,牌桌上则瞬息风云变幻,为了一点输赢就跳脚耍赖的人,就不堪重用了。
“我要去学嘛?”王雪娇惆怅地望着天空。
那自然是要去学的,“掼蛋”为何能在短时间内风靡全国,那是因为领导喜欢,有一段时间各大体制内组织都在举办“掼蛋”大赛。
相比之下,还是高尔夫球更好理解一点。
高尔夫得找球场、麻将牌得找陪练,王雪娇把这些事情都交给西苏里处理。
她要干一件有出息的事情:出去找礼物。
当初王美珍为自己编的故事是在泰国开赌场,虽然她的身份是假的,但程明风是真的在东南亚当过赌神,坐镇大型赌场。
经他证实,确实有很多赌客输掉之后,会拿文物古董之类的东西来抵债。
程明风在博物馆平静地做文物修复工作,然后,他接到一个电话,刚“喂”了一声,对面就传来王雪娇那极有辨识度的声音:“是程明风吗?”
“是余小姐啊。”
程明风微笑着应声,叫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名字,就算知道她的真名是王雪娇,也改不了口。
“以前你在泰国哪家赌场干的?现在还有熟人吗?能帮我弄几个古董出来不?”
面对如此直接的提问,程明风怔愣一下,随即笑道:“这么久不见了,我以为你会先寒暄一下,问问近况,再慢慢切入主题。”
“那不是对外人的假客气嘛,我那么多秘密的事都让你知道了,咱们怎么看都不是那种虚伪的关系嘛。”王雪娇说得正气凛然。
虽然自任务结束之后,王雪娇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但是,这番话又说得让他心里很舒服,他已经替王雪娇想到了很多理由,比如身边那个小白脸会吃醋,比如她又接到了什么任务,没有时间与自己联系。
那都不要紧,她现在又找他了,哪怕是为了任务,至少她还能记得自己,还愿意说这些话哄哄自己,这已经很好了。
他的妈妈也总是很忙,偶尔愿意抽出时间来陪他玩,哄一哄他,就足够让他开心很久,一直开心到下一次陪他玩。
“如果你只是想要送人一些古董的话,不必去赌场,那里高手很多,如果你出千,会有危险。你到芭堤雅海边,找一个叫DIAMONDMOON的酒吧,那里在代售几件文物,保证拿得出手。”
会卖文物的酒吧里面,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这文物上面的血新鲜吗?”王雪娇问道。
流入黑市的文物,一定沾着许多人命。
过去的可以不计较,就怕是新鲜事件。
经常销赃的朋友都知道,作案的时间太新,社会关注度太高,一旦放出消息说要出手,来的一百个买家里面,只怕有九十九个是警察的线人。
程明风拿着话筒微笑:“没有血,都是我做的,原件都已经不在了,可以放心用,我会通知老板,允许你拿走,你找老板说“gonewithawind”,他就知道是我的人了,希望你能挑中我最得意的作品。”
“是a,不是the?”王雪娇刻意忽略“我的人”,只要能拿到足够交差的货,让他占点嘴上的便宜又如何,她宣称全世界的黄金都是王雪娇的黄金,黄金也不能给她。
程明风轻笑:“不然怎么识别呢?”
“有道理!”
程明风忽然开口:“那个小白脸,你也在旁边听着吧,真不知道你比我强在什么地方,不过她喜欢你,我也没办法,好好照顾她,少想那些同归于尽的手段,她会伤心的。”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
王雪娇迷茫地看着张英山:“他说什么同归于尽?”
“他乱说的,别理他。”张英山扭过头,拿起今天早上送来的情报:“边境又凿开了两条新的路线,杨家的货,但走的是李大公子的地盘,我们是不是应该查一查杨李两家的合作达到什么程度了?”
“如果是别人呢,这样转移话题,我不挑他的理。你的话,不行哦。”王雪娇把情报从他手里抽出来,扔到一边:“这张纸送来都两个小时了,你现在跟我装什么刚看见。”
王雪娇一步步逼近,张英山一步步往后退:“真的没什么,我都不记得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那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完全不心虚的张英山眼睛望向窗外,看着阳光与植物,心灵与大自然进行深入交流。
“还想骗我。”王雪娇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屈起膝盖压在他的两腿之间,伸手抓住他后脑的头发,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看着她。
“我没……唔唔唔……”张英山被她亲得晕头转向,还有一只手从腰间伸进衣底轻抚。
一点痒意从心里升起,漫延至全身,最终凝于小腹下,找不到出口,屋里很凉快,张英山的脸颊却越来越红:“别这样……我又不会害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你还记得我一开始为什么讨厌你吗?就是你这种喜欢藏着掖着的爱好。”王雪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喜欢惊吓,如果你不能确定想给我的惊喜会不会变成惊吓,最好告诉我实话。我可不像叶诚,抓大放小,我要知道你做过的全部,特别是值得用’同归于尽‘这么炸裂的形容词的事情。”
“都过那么久了……”张英山努力挤出几个字,少女温热的气息完全紧贴着他,蒸腾着他的意志力。
“才一年都不到,有什么久的,政审要审三代呢。”王雪娇寸步不让。
张英山闭上眼睛:“就是你第一次去见余璐璐的时候,我在身上绑了一点点……炸药,如果有什么万一,可以……可以……我都已经说了,你先放开……”
“下次再干这种事,通知我一声。”王雪娇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吻,“光你一个人有,当量不够啊。”
张英山绝望地闭上眼睛,这种时候,为什么会听到“当量”这么学术的东西啊……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行走的炸药,要炸开了,偏偏王雪娇还压着他不放。
“你再这样……我就要忍不住了……”
“那就忍不住好了。”王雪娇的手还在火上浇油。
“不行……不行……”张英山摇头,想把她推开,“不能在这里。”
“为什么?”王雪娇的手又抚上他的胸口,“你这么在意先要有个名份吗?”
张英山愁眉苦脸地望着她:“我怕在这里,一时忘情,叫错名字,要是声音太大,让外面的人听见……”
“你的意思是,想用那个?”王雪娇望向床头柜,那里有西苏里准备的各种工具,包括一个两头绑着带子的空心圆球。
张英山拉着她的手:“第一次,还是朴实一点好。”
“还挺挑。”王雪娇点点他的额头。
张英山轻叹一声:“小时候看到长征时候,还有女红军在路上怀孕生子,不是落下病,就是孩子没法养,只能送给老乡,所以,我一直有这么一个想法,在危险的时候,就不应该做这些事情。等一切结束……在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这不是有安全措施嘛,怎么,没有你的尺寸?”王雪娇指了指床头柜上六种不同颜色和口味的产品。
张英山脸色越来越红:“我们要考虑到脱落或者破裂的可能性。”
讲究人。
“好吧,”王雪娇捧着他的脸,舔了舔他的嘴唇,“不过,我们还可以做点其他的事情。”
少女炙热的眼神,将张英山脑中最后一丝冰凉的清醒融化,他微微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身体掌控权完全交了出去,一切皆随少女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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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堤雅,原先只是默默无闻的小渔村,七十年代都没人在意,直至美越对战,此地成为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驻扎地,与之配套的“产业”随之兴起,号称“男人的天堂”,是早期“新马泰”旅游团必去的地方。
现在此地还没有乌泱乌泱的中国游客,但是有漫山遍野的欧美游客,DIAMONDMOON酒吧在“红灯区”的深处。
泰国的法律是禁止性工作的,但是,法律是法律,执行是执行,在这里街道两旁,隔不了几步路,就是衣着暴露的女人在揽客:
“撕瓦滴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