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山看着她的眼睛:“能蹭吗?”
王雪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碰:“要是连这都蹭不着,你岂不是要成为小白脸界的耻辱了。”
一股火苗被温热的皮肤接触点燃,血液被疯狂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泵向全身,直冲大脑。
许久后,两人才分开,张英山定定地看着她:“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王雪娇贴了贴他的脸,他的脸十分滚烫。
张英山深吸一口气:“等这次任务结束”
“你快给我闭嘴!”王雪娇伸手把他连嘴带鼻子都死死捂住。
她起身拿纸把发霉的虫草裹了好几层,再装进塑料袋,又写了个纸条,列明她希望在虫草上发现什么东西。
“这个也让邢川一起带到市局吧。”张英山拿出一卷纸。
那是一张画在挂历纸背面的地图,用圆珠笔手绘,将制革区和平房区里的房子、死胡同、违章建筑都画了出来,其中有些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做什么营生,包括堆积的杂物,以及杂物堆积的年份都写得清清楚楚。
王雪娇一边看一边赞叹:“厉害!什么时候画的?”
“这几天我没跟组,睡醒了就去这些地方转,看见了就画下来。”张英山说:“目前暂时没什么用,只有到抓捕的时候才能起一点点的效果。”
他不是以警察身份去的,想跟人套这么多信息,少不得要花心思,只为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避免实施抓捕的时候,犯人有同伙,或是从小道逃走。
王雪娇小心将地图卷好:“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相信你这个外人的。”
“我说我是余小姐的助理。”张英山微笑道,“余小姐是东南亚富商的女儿,家里有的是金山银山,这次来拍电视是为了满足个人爱好,顺便听说这里有奢华的皮草,她想找到品相好到足以在富人圈子里炫耀的衣饰。”
王雪娇摸摸鼻子:“咳你还编排了我什么?”
“还有,余小姐不喜欢没有灵魂的皮草,她希望每件货背后都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这样她才能在社交圈子里向别人炫耀,为此贵一点也没有关系。”
一个爱花钱,爱炫耀的无脑富二代形象被张英山包装得活灵活现。
王雪娇闭了闭眼睛,行吧,余小姐是疯狂二世祖,关我王雪娇什么事。
“有人向你献上皮子吗?”
“有是有,不过都已经很久了,至少有十几二十年,无法定位到现在的盗猎团伙,搭配皮子的惊险故事都是他们父辈,或者他们年轻时候的。”
张英山摇摇头:“现在正是盗猎高发期,参与的人大概还在野外没有回来,留在这里的可能都是加工环节的人,只能拿得出家里的存货,没有新鲜的。”
王雪娇托着下巴,在纸上画圈圈和小人人。
这个小人人是盗猎者,那个小人人是大老板,盗猎者在野外乱跑,把皮毛送到这里来处理,最后送到坐镇西宁的大老板手上。
只有皮毛吗?
“盐业公司旁边有没有收购药材的店?”王雪娇忽然问道。
张英山果断回答:“有,收芒硝的。”
芒硝是盐湖的衍生物,能做的事情很多,包括入药。
王雪娇若有所思:“只收芒硝吗?虫草、熊胆、鹿胎、麝香不来一点?”
“那家店是厂里一个领导亲戚开的,至少明面上没有收购其他药材的意思,毕竟这里离出产这些东西的区域很远,如果明面上就收,很容易引起注意。”
张英山又继续说:“其实,我觉得你今天的思路才是对的。去找武长春,可惜,他家里的烟囱倒烟,你进不去。”
他说的是个笑话段子,男人惹老婆生气,被赶出家门,为了挽回面子,对别人说是自己家里烟囱倒烟才不回家。
“要不是他弟武长庆还在外面浪着没回来,我就去找他弟了可恶,肯定是为了骗出差补贴。”
王雪娇恨恨,她跟老丁打听过盐业公司的出差补贴,比市局还高五块,据说是第三产业发达,每年交回母公司的钱都车载斗量的。
“他超期没回来?”
“是啊,超了两天了,老丁居然说这是很正常的,反正他们跑采购和销售的常有理,路坏啦,车坏啦,发现一家更有出息的新客户啦,只要往来路费只报一份,别傻乎乎的直接说自己就是在外地多玩了几天,厂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雪娇撇撇嘴:“你还真别说,我见过同一天报销五顿中午饭的销售,说他请了五个不同的客户吃饭,他的直属上司脸都绿了,但是上头的老板居然签字同意。”
“老板跟他的关系”张英山试探着问。
王雪娇摊手:“据我的朋友说,对了,我朋友就是他的直属上司,他和老板并非父子关系,也不是那种不正常的男男关系,老板只是单纯的觉得他很好,很努力,想要守护他的梦想,为他提供一切便利。我觉得我朋友已经这么讨厌他了,那他们之间应该真的没什么。”
张英山的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我不信!
“哎,都是出来打工的,琢磨这么详细干什么。”王雪娇挥挥手:“我回去睡觉了,四点记得叫我。”
又是一无所获的夜晚,天都亮了,也没有等到传说中的“大车车灯”亮起。
王雪娇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往好处想,这说明盗猎份子没有捕到足够多的猎物。”
今天的戏份是在草原,要展示女帝的无情、对懦弱丈夫的不屑,以及对阳光开朗大男孩小叔子的兴趣。
王雪娇需要骑着马,搭弓射箭,射死一只后期才会合成进入视频里的鹿。
射得准不准不重要,要紧的是姿势好看。
现在不流行骑假马,你说你不会骑?没关系,他们会从马场挑一匹最温柔善良的马出来,实在实在不会骑马,策马奔驰拍背影,换替身上,但正脸是要演员自己来的。
导演事先问了王雪娇会不会骑马,王雪娇只骑过两回,只懂基本原理,老实承认不是很会,但是可以跑两圈试试,只要马是善良之马,她就可以。
马是从牧民家租的,连马带马具,剧组付了好大一笔押金。
据牧民说这匹马是附近最漂亮的一匹,也相对老实,就是贪玩,一有机会就想去外面玩。
王雪娇一脚踩着马镫,翻身上马,缰绳一抖,踢了踢马腹,那马就撒蹄跑了出去。
缰绳向右它向右,缰绳向左它向左,特别听话。
王雪娇飘了,她甚至向场务要了一块反光板:“我自己拿着,拍摄效果好一点。”
在策马奔腾的时候,灯光师是不可能追着打光的,反光板能让面部显得更白,虽说后期不是不能处理,但是就算在二十一世纪,“能在拍摄中解决的问题,不要留给后期”依旧是至理名言。
要是后期没处理好,中间滤镜颜色不对,皮肤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的,很影响形象。
今天要拍外景,风大灰大,少不得会脱妆,张英山跟过来了,他在演职人员的棚子里等着给王雪娇补妆。
骑马需要双腿用力夹着,还要离马鞍稍稍有点距离,不能像坐椅子那样结结实实地坐着,不然跑不了多久,屁股就会被颠得非常痛,再平的地都会痛。
天气还很冷,全身用力地骑了一会儿,王雪娇就觉得身上有汗了,脸也变得红扑扑的。
她先跟软弱无能的丈夫骑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宣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回到营帐休息。
王雪娇坐在营帐里望着远方,先给丈夫的身影一个不屑的眼神,收回,再抬眼,给一个欣喜的表情。
另一个化妆师看到王雪娇的脸,小声提醒:“她是不是该补妆了?”
刚才跑了一圈,王雪娇鼻头和颧骨上的妆有点脱了,跟粉嫩漂亮的小公主差了一段距离。
卫导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开口喊停,让王雪娇补妆。
张英山托着王雪娇的下巴,仔细端详片刻,拿出了一些偏暗的颜色把她画得像是从大风沙里走出来,唯独在眼睛周围加了一些明亮的色彩。
“怎么化成这样?”那个化妆师摇头,他在影视剧圈子里也小有名气,不少人,特别是女星都喜欢请他,他能把女人都化得非常漂亮,谁不喜欢自己以最美的一面展示在观众面前。
不过连卫导都没说话,也更没有他多嘴的余地。
“好,开始!”
剧情从王雪娇翻身下马,走进帐篷开始,她手中来回折着马鞭,往化纤做的熊皮大垫子上坐下,一手拎起银壶,给杯中注满酒液,再仰头喝下去。
一整套动作都大开大合,霸气从容,没有一点小儿女形态。
她手里捏着杯子,望向远方的丈夫,不屑地撇撇嘴,嫌弃地将杯子放在案上。
“陛下怎么不高兴?”身后传来小叔子的声音,王雪娇转身:“你大哥太扫兴,一会儿叫我慢些,一会儿让我不要离他太远。他以为他是什么人!”
小叔子接过她手里的酒壶,为她倒满一杯:“哥哥就是喜欢瞻前顾后,陛下如果想玩得尽兴,臣弟愿意随驾左右。”
王雪娇斜瞟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你有意取而代之?”
“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小叔子一手按在胸口,恭敬地欠身行礼。
此时王雪娇的脸上有着在草原上奔驰后的风霜痕迹,连头发丝都细心地做出被风吹过的痕迹,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自信与活力。
她将手中酒杯递给小叔子:“走!”
小叔子一口干了,将杯子随手扔在案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营帐,翻身上马。
“好!停!好好好!这就是我要的!”卫导赞不绝口。
西辽的女帝就是应该这样充满着野性的生命力,白白嫩嫩那是中原王朝养在深闺里的小公主。
“她的妆发太贴合人物现在的状态了,难怪余小姐坚持要带你过来,我就知道,像余小姐这么有品味的人,做出的选择都是有道理的。”卫导顺便把张英山也夸了。
一旁的化妆师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最大的优点是把人化得很美,最大的缺点也是把人化得很美,不管是被追杀、掉泥坑、被绑架、一脸血被他化过的演员都美美美,哪怕死了,也是一具艳尸,不管是上吊的、服毒的,还是抹脖子的,保证死得绝对漂亮。
他一直觉得自己可牛逼了,满心想要去央视、长影、上影之类的大剧组当化妆师,但是别人听说他的名字,纷纷客气地表示拒绝,说现在已经有化妆师了。
哪怕他得知一位老化妆师已经退休了,他再去求职,还是失败。
其实他不是没有过机会,当他把一位冲锋在第一线的排长用发蜡梳了一个大背头,“以彰显排长从容不迫的风度”,给战地医生化了粉色口红、小烟熏眼影,“以彰显女孩子在战争里也要体面”,他就永远失去了与大厂合作的机会。
此后,他逢人便说那些国营电视台、国营电影厂,都是裙带关系,都是靠后台硬才能进去,像他这样的非科班出身,不是关系户,一辈子都进不了这些地方的大门。
当然,他现在还是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化妆不考虑剧情。
余小姐是投资人亲自请来的。
那个化妆师是余小姐带过来的。
导演拍他的马屁简直太合理不过了。
化妆师的内心与张英山达成了和解:毕竟长得帅,长得帅讨女人喜欢,像他这种没后台,没人带,长得又不够帅的小角色,当然只能处处受气,处处要看人眼色的。
天空中阴云沉沉,卫导对今天的天气非常满意。
就是要这种天气,才能显出女帝已经对丈夫起了杀心,想把碍事的丈夫除掉,跟小叔子在一起。
不过他还是打算过几天等天气好了,再拍一版,对比一下。
是这种把阴谋直白地用天气展示出来更好,还是阳光之下却隐藏着阴谋的氛围更妙。
拍到时间差不多了,卫导宣布收工。
拍摄团队收灯的收灯,整箱的整箱,都在忙碌着。
王雪娇还想再玩一会儿。
这可是骑马!
在她的时代她的城市,骑马从五分钟五十块钱,到一小时八百块钱不等。